第80章 叫哥哥
第80章 叫哥哥
“什麽辦法?”明月鋒問。
“不着急。”印寒翻過一頁書,表情冷淡,唇角微微上翹,似乎在笑,帶着些難以理解的意味深長,“再等等。”
“等到什麽時候?”明月鋒問。
“等到——賴祥雲忍不住露出野心的時候。”印寒的語氣古怪且陌生,傳到明月鋒耳中令他感覺似曾相識。
明月鋒心裏清楚,印寒是天生的陰謀家,他聰慧、機敏、道德薄弱、不懂共情。如果沒有人心懷善意地引導教育,印寒這樣極端偏激的秉性,歸宿只會是監獄牢房。印寒已經許久沒有在明月鋒面前,将陰暗面展露無遺,低沉含笑的聲音,宛若惡魔低語,透過聽筒,引誘靈魂深處飄搖的負面情緒。
印寒不會害明月鋒,不代表他不會仗着優秀的頭腦,欺負其他的倒黴蛋,比如賴祥雲。明月鋒心裏咯噔一下,問:“你不會要半夜套他麻袋吧?”
印寒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比小時候聰明多了。”
明月鋒被他別扭的語氣逗樂,吭哧吭哧笑了半天,說:“好吧,你下課了嗎?”
“剛離開導師辦公室。”印寒說,博士課程松散,多以項目形式的研究課題為主,他一邊兼職一邊寫論文,幸好腦子靈光,兩邊都不耽誤。
“你之前說韓琪國和王石磊結婚,給你發了喜帖,婚禮在哪天?”明月鋒問。
“下周六,惠和大廈。”印寒說,“你要去嗎?”
“你不是說要等,我又沒別的事情做,不如去見見老朋友。”明月鋒說,“說起來也有……七年多沒見了。”
“我和你一起。”印寒說。
“咱倆本就一家人,随一份禮。”明月鋒眼中精明不減,“劃算。”
印寒站在樹下,一只手捏着手機貼在耳邊,另一只手摳樹皮,聽見明月鋒精打細算的話語,彎彎眼睛,說:“我沒有合适的衣服出席婚禮,你陪我去商場?”
“行,東單吧,我在王府井地鐵站等你。”明月鋒應下。
印寒愉快地挂斷電話,朝校門口走去,他心情極好,往日冷若冰霜的臉龐生動起來,高山冰川融化,雪水化為溪流,柔和的眉眼若有桃花盛放。他性子孤僻,雖然長得好,學弟學妹們見他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恨不得離他八丈遠,就連導師也不敢觸他黴頭。這幾個月明月鋒情緒低落,和他同吃同住,脾氣古怪的天才學長總算露出笑模樣,導師見縫插針給他塞了兩個碩士生,要他幫忙帶一帶呆瓜學弟。
“一個不多,兩個不少。”脾氣很好膽子很小的導師童錫小心翼翼地觀察印寒的臉色,“你看,我今年收了六個碩士,小棗幫我帶兩個,你幫我帶兩個,我自己帶兩個,正正好。”
“不帶。”印寒不上當,他兩個兼職,一個項目,這周還有兩個研讨會,哪有空帶孩子。
“小印同學,多接觸社會固然重要,培養後輩、替老師分擔工作也是很重要的嘛。”胖乎乎的小老頭壯着膽子勸說,他是印寒的碩博導師,兩人搭檔四年,彼此知根知底,按理說小老頭不該害怕印寒,但他和印寒對視,就忘了該說什麽話。
活像兔子見鷹,直想撒腿就跑。
“我一個人帶不過來啊。”小老頭假裝抹眼淚,抹着抹着真就抹了一手水,“我知道你争氣,你一學期的論文趕小棗一年的數量,可是你師弟師妹畢不了業怎麽辦啊,你就幫幫他們吧。”
小老頭裝哭裝得太逼真,然而印寒郎心似鐵并不為之所動,他仍要拒絕,小老頭下一句話堵住了他的喉嚨:“你拒絕就一輩子沒對象!”
誰能想到北大法律系知名教授童錫是個缺德鬼,這句詛咒晦氣得很,印寒不得不憋屈點頭,換來小老頭的喜笑顏開。小老頭給他分配了兩個男碩士生,均勻分攤印寒的冷氣,他唠唠叨叨地囑咐:“他們不如你聰明,你悠着點,遇到問題別上手。”
“知道了。”印寒對帶孩子沒興趣,如果小孩是明月鋒,則另當別論。想起明月鋒小時候的模樣,印寒不由得露出一點笑意,他晚長,個子小,明月鋒經常把他當個抱枕摟着抱着揣在身上,少年如一輪璀璨的白玉盤,走到哪都惹人注意。作為白玉盤懷中的小豆丁,印寒無疑分得一些光輝,溫柔的愛護浸潤着他懵懂冷漠的靈魂,讓他嘗到蜂蜜般的甜味,讓他如飛蛾撲火一般偏執地追尋月亮。
站在地鐵站裏等車,印寒的好心情在手機呼入陌生號碼的一瞬間消失殆盡,他将手機貼在耳邊:“喂,哪位?”
一句話凍得對面人瑟瑟發抖,學弟怯生生地問:“你好,請問是印寒學長嗎,導師說以後您帶我們做課題。”
“嗯。”印寒說,“周五上午開碰頭會,見面說細節,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沒有了。”學弟顯然已經被導師的叮囑和周圍同學的誇張渲染洗腦,心裏哀嘆自己倒黴透頂攤上聞名全院的冰山學長,雖然臉很好看,能力超強,但并不能抹平他的心理陰影。他幾乎可以預料到未來三年的悲慘生活,很好,想三更半夜靜靜地吊死在學校門口。
地鐵呼嘯而來,門打開,印寒邁步進入,他端着手機,走到角落處給明月鋒發消息【煩死了。】
【明月鋒:怎麽?】
【印寒:導師讓我帶兩個碩士生。】
【明月鋒:哎呀,寒寒當老師啦。】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明月鋒的揶揄。
【印寒:以前導師都沒讓我帶過。】明月鋒不在國內那三年,印寒的臉色比西伯利亞的寒風更冷酷幾分,小老頭瞅着他就不敢張嘴,哪敢讓他帶學生。
坐在公園裏吹風的明月鋒不清楚印寒在學校裏的具體細節,他單知道印寒成績優秀、課業順利,以為小夥伴十分适應大學生活。他敲打手機【你們學校的碩士生不難帶吧,畢竟都是狀元水平,腦子一個比一個好使。】
【印寒:那我也覺得很煩。】
【明月鋒:好吧好吧,等會兒請你吃冰淇淋。】
【印寒:好。】
明月鋒彎彎眼睛,小時候的方法一如既往的管用,他眼中的印寒像只饞嘴的小羊,給一把美味的牧草,什麽煩惱都忘得幹幹淨淨。他站起身,向地鐵站走去,腦海中構思着去參加婚禮該穿什麽衣服,不能太花哨,搶奪新郎新娘的風頭,也不能太随意,顯得自己不夠重視。
于是明月鋒買了一件淺咖色的羊絨衫,印寒買了一件中長款的灰色風衣,以及兩條一模一樣的格子圍巾,末端點綴一片深紅色楓葉繡樣。圍巾是印寒強烈要求買下的,并親手給明月鋒打了個蝴蝶結。
“不是,圍巾是這麽系的嗎。”明月鋒哭笑不得,他張開手臂,揚起下巴看向鏡子裏的自己,活像個待拆的禮盒。
印寒覺得很可愛,他捏捏蝴蝶結,玩心大起,捂住明月鋒的手不讓他解開。
“別讓我在這裏丢人了。”明月鋒躲避印寒的手,動作沒有對方快,被印寒逮個正着,無奈地手腕并齊壓在胸前,拖長聲音服軟,“快幫我弄開。”
打鬧間印寒有些上頭,他盯着明月鋒的唇瓣,下意識咽了口唾沫,說:“叫哥哥。”他比明月鋒年長四個月,由于小時候個子矮,明月鋒反倒更像他哥哥,兩人互相稱呼名字,從未以兄弟相稱。
明月鋒聽到這個要求,驚訝地瞪大眼睛,羞恥的緋紅色自脖頸向上延伸,眨眼間蔓延臉頰,他呆呆地看着印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