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那小孩姓陳名有,乃是陳莊頭的孫兒,陳莊頭有五個兒子,如今卻只得了這一個孫兒,難免溺愛,他又在此地當了多年的土霸王,愈發縱的這小子在這附近無法無天,眼高于頂,看誰都不放在眼裏了。

慕澤和黛玉來的太突然,陳莊頭怕孫兒驚擾了主子惹禍上身,只來得及吩咐家裏人将他拘在屋裏,不許他出門。

陳有被嬌慣多年,不怕他爹娘,也不怕他爺爺,關着他,他當然不滿,趁着人不注意就偷偷溜出來玩了。

不防頭撞上慕澤和黛玉,又被教訓了一頓,陳有不是個能吃虧的性子,當即找他爺爺告狀去了。

陳莊頭正訓着莊子裏的人:“主子們能到莊子上來住,是咱們的福氣!咱們得惜福,凡事警醒着,緊着點身上的皮,若是沖撞了主子們,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話音剛落,陳有就一頭撞進他懷裏,嚷嚷道:“爺爺!有人欺負我!”

陳莊頭把孫兒攬到懷裏,沖手底下的人擺擺手,讓他們下去。

等人走幹淨了,陳莊頭才低下頭去看他寶貝孫兒,這一看就結結實實的急了:“這是怎麽了?身上都是土,摔了?摔到哪兒了?”

陳莊頭也顧不上問本來該在家裏的孫兒怎麽跑到這兒來了,一看孫兒灰頭土臉的,登時急得不得了,一連串的問着,手也在孫兒身上小心捏了捏。

陳有拽着他爺爺的袖子,大聲道:“有人欺負我,爺爺,你快讓人打他!”

陳莊頭急忙道:“誰欺負你了,你……”

“原來是陳莊頭家的孩子。”一個青衣小厮走過來,笑嘻嘻道。

陳莊頭一愣,朝來人看過去,只見這人的打扮同跟随主子們來的小厮一模一樣,是以陳莊頭雖不識得此人的模樣,還是恭敬有加的道:“小哥怎麽到這邊來了,可是我家這小子沖撞了你?我先給小哥賠個不是。”

小厮笑道:“不敢當。”

小厮低頭去看,只見陳有被他爺爺捂住嘴,不滿的嗚嗚咽咽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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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莊頭見那小厮如此,心頭一跳,剛想說話,小厮就道:“陳莊頭,爺和太太有請。”

陳莊頭不敢耽擱,狠狠心擰着孫兒的耳朵道:“孽障,還不快回去找你老子去!”

陳有從未被爺爺如此對待過,登時大哭出聲:“我要去找奶奶……”

他一下子就掙脫開陳莊頭,腳底下生風似的,大哭着一勁跑遠了。

陳莊頭尴尬笑道:“讓小哥見笑了。”

小厮只笑着走在前頭,陳莊頭只得跟上,他有心想打聽幾句所謂何事,是不是和他孫兒說的有人欺負他有關系,奈何這小厮不是裝聽不懂,就是颠三倒四的說些別的,一直到了主子們跟前,陳莊頭都沒問出點什麽來。

陳莊頭到時,慕澤正抓耳撓腮不知該如何應對黛玉的話,見人來了,如蒙大赦,很高興的說道:“來得倒是快,你叫什麽來着,我給忘了。”

陳莊頭不知道這是什麽章程,小心翼翼的回道:“回老爺的話,小人陳萬。”

丫鬟拿了軟墊來,慕澤接過來,親自給黛玉鋪上。

黛玉莞爾一笑,道:“請老爺先坐。”

慕澤:“……”

慕澤俯身小聲道:“你再叫一句,我要覺得我已經是白發白胡子的老頭了。”

黛玉差點笑出聲來:“那我可知道怎麽拿捏你了呀。”

慕澤半是無奈半是寵溺道:“你早就知道怎麽拿捏我了。”

黛玉低頭一笑,到凳子上坐下。

慕澤随即在黛玉身邊坐下,黛玉見他坐定了,才向下頭戰戰兢兢的陳萬道:“陳莊頭,你抖什麽?我瞧着這般可憎不成?”

陳萬琢磨了一路,先是他孫兒說有人欺負他,後腳主子的小厮就到了眼前,兩者之間顯然不是湊巧,說不得他孫兒口裏說欺負他的人興許就是主子身邊的人,更甚者是他孫兒冒犯了主子!

陳萬當即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連磕三個響頭:“小子無狀,全是小人管教不嚴,懇請老爺太太治罪小人!”

黛玉只是笑笑,道:“我猜着許是陳莊頭,沒想到真的是。紫鵑,讓人去請那幾個莊頭過來,我有話要吩咐。”

紫鵑領命,點了幾個小厮,那幾個人恭敬的施了禮,趕着就去叫人了。

陳莊頭心裏愈發沒底,剛想說話,就見黛玉擡手制止了他的動作,道:“不必急,陳莊頭,我最煩一句話一件事要說幾遍,等人到了,再一齊說,也好省些功夫。”

陳莊頭喏喏。

熱茶送過來,紫鵑接了遞給兩位主子。

黛玉嘗了口茶,向慕澤道:“我特意吩咐人帶的這個茶,這是暹羅國進貢的茶葉,我很是喜歡,你嘗着呢?”

既然是黛玉喜歡的,慕澤的回答當然是:“極好,我也喜歡這個茶。”

黛玉垂眸笑了笑,道:“還有旁的茶,你不喜歡,換別的就是了。”

讨好的過于明顯了,慕澤摸摸鼻子,道:“我沒什麽特別喜歡的,喝着都挺好。”

陳莊頭很有些度日如年,先前他已經跪下了,主子好似沒看到,沒一個人開口讓他起來的,他只好跪在那裏。

陳莊頭當了這些年莊子上的管事,說一不二的,早沒人能讓他在地上跪這麽久了,是以不過跪了一會兒,就有些支撐不住,但上頭的兩位主子言笑晏晏,不急不忙,他心驚膽戰,再撐不住也只能撐着。

等到小厮們将其他幾個莊頭叫過來,陳莊頭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了。

看着人到齊了,黛玉擱下茶杯,笑道:“好了。”

陳莊頭一激靈,下意識看向上首的兩位主子。

黛玉道:“紫鵑,你來說說。”

紫鵑福身領命,面向下方,道:“爺和太太方才往這邊走着,不妨沖出來一個小子,愣頭愣腦的,差點撞到太太身上,好在有爺護着,太太雖受了些許驚吓,但太太心慈,本不欲計較,誰料這小子卻出言不遜,竟說此地乃是他家,還要讓他爺爺來教訓爺和太太。”

“太太心下有疑,便命人跟着那小子去了,卻沒想到那小子是陳莊頭的孫兒。陳莊頭,你可曉得,這莊子何時是你孫兒的了?你孫兒如此争氣,陳莊頭,怎麽也沒聽你提起啊?”

聽完自家孫兒沖撞主子的全過程,陳莊頭眼前一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紫鵑說話時,黛玉上下打量了一番陳莊頭,道:“陳莊頭,你可是很疼你這個孫兒啊,我瞧着他那身衣裳,比你這身上的,好了不是一點半點啊。”

陳萬這身衣裳是聽到主子來,特意回去換的,平日裏他穿的可不比他孫兒差,但在主子們跟前,陳萬當然不敢說這個話。

能坐到總管事的位置上來,陳萬當年也是厮殺過一番的,腦子口才都不錯,一張嘴也能稱得上是舌燦蓮花,然而當上了管事,主子又多年不理會,他難免從洋洋得意到得意忘形,否則也不會養出一個無法無天的孫兒來。

得意了太多年,聽得紫鵑的問話,陳萬一時之間腦子裏一團亂,已經找不回來當年那些糊弄人的本事了。

陳萬冷汗連連,他咬了下舌頭,胡亂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強撐着盡力冷靜道:“小人……小人就這一個孫子,就……就……就免不得溺愛了些,才讓他如此無狀,竟在主子跟前說出這等悖逆之語,都是小人疏于管教,小人……”

黛玉聽到這裏,遺憾的搖頭道:“這不好,可知,溺子如殺子啊。”

“是是……是!太太教訓的是,往後,往後小人定然好好……不是,是嚴厲的教訓他!”陳萬聽這話仍然溫和,如蒙大赦,腦子裏胡思亂想着,太太到底年輕,說不得就很心軟,他孫兒才多大點的人,哪裏就值得主子如此同他斤斤計較了?

“往後是往後的,只是陳莊頭,你若是連自己的孫兒都管不好,我很擔心,你能不能管好莊子上的事啊。”黛玉這話說的依然很溫和,話語裏絲毫不見生氣的意思。

陳萬愣了一陣子,才明白過來黛玉的意思,這是……這是要免了他的管事一職啊!

陳萬急忙磕頭哀求道:“小人再不敢疏忽大意,萬萬不敢啊!請太太明鑒!”

慕澤皺眉道:“停下。”

陳萬以為慕澤這是要放過自己了,急忙停下磕頭的動作,結果心裏的慶幸剛一翻滾,沒想到接下來慕澤就接上一句:“你吓到太太了。”

陳萬茫然了一瞬間,鮮紅的血線滑到鼻梁上,他才意識到自己磕頭太用力,把額頭給磕破了。

黛玉看着眼前帶着繭的手心,心頭暖暖的,道:“陳莊頭,往後你就不必管事了。”

陳萬的心頓時跌下了萬丈深淵。

陳萬求饒道:“太太……太太!這些年,小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太太饒命!太太饒命!求太太網開一面!”

黛玉道:“我不要你的性命,你仍然能在莊子上領份差事,只是不管事了而已,你家裏的人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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