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尾聲·最後一味甜品·2
尾聲·最後一味甜品·2
林朝顏點進新聞裏,程钺的照片赫然出現在眼前。
程钺一身深色西裝筆挺,照片雖然只是他剛下車時拍到的,林朝顏能清晰的看到他緊皺的眉宇和繃直的唇線。
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雖然是同樣英俊的眉眼,可現在的程钺臉上就是一股狠勁兒。
原來那個穿着廉價的T恤短褲,還穿着那雙她在超市裏随手拿的拖鞋時的程钺消失了。現在這個人既熟悉又陌生,就算是站在她眼前她都不敢認了。
現在的程钺已經改了名字,是陸家的接班人陸程钺了。
一直隐隐擔心的事成了真,林朝顏反而笑了。
抹掉臉上的淚,收起手機慢慢向回走。
她走的這條路,是那天程钺背着她走的路。
路上風景依舊,她這次只能自己看着風景慢慢平複自己的情緒。
走到一個地方,林朝顏停了下來,擡頭看去就看到了“浮生酒館”這幾個字,想都沒想就擡腳走了進去。
店裏依然放着悠悠的爵士樂,慵懶迷人。老板依然是紮着頭發,在櫃臺擦着酒杯。
聽到她腳步聲,老板擡頭頓了一下,“來了?”
林朝顏點點頭,走到吧臺前,看着那個熟悉的位置,坐了上去。
“喝點什麽?”
老板照例将酒單推了過去。
那次她帶程钺來這裏之後,程钺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時不時就要來這裏坐坐,還和老板成了朋友。
當地人很少點威士忌,這裏客人也總是稀稀拉拉幾個人,有時候林朝顏都懷疑老板是怎麽維持生計的。
只是後來程钺和老板成了朋友,但凡有好酒,老板總要叫程钺來品一下,倒是讓這個後來的程钺慢慢熟悉了這裏。
林朝顏酒單都沒打開,就将皮夾推了回去,“慕赫,17年的。”
老板看了她一眼,拿回了酒單,臉上沒什麽表情,“酒不是用來買醉的。”
林朝顏怔了怔,她臉上就好像寫着“情傷”、“買醉”這兩個詞一樣,悠悠吐了口氣,“放心,我知道。”
老板不再多勸,給她上了酒。
林朝顏看着那杯酒,之前程钺喝的時候,她跟着來過一兩次,只是嘗了一口就覺得滿口都是苦澀,難聞刺鼻得像是汽油的味道。
她還驚訝于程钺是怎麽喝下去的,可為什麽他回來之後,在他身上她總能聞到分離出的不同的香氣:有肥皂的清香、海的冷冽、水果的味道,或是蘋果味的硬糖。
她和甜品打交道,舌頭早就被嬌養慣了,怎麽能受得了這樣的苦。
林朝顏晃着冰涼的酒杯,亮金色的液體在酒杯裏晃蕩,她輕輕抿了一小口。
熟透的梨子、蘋果皮的香氣、蠟和肥皂水的味道,與桂花蜜糖混合起來,就像是水果奶油撻,還有淡淡的杏仁香。
原來,細細品嘗,他喜歡喝 的酒是這種味道。
林朝顏打開新聞後,就知道程钺那句“等我”怕是不作數了。
就算是他真的想起回來找她,她怕是也不可能跟他回去了。畢竟兩個人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林朝顏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就是想去嘗一下他喜歡的酒、走一遍兩人走過的路,算是為了給自己這段戀情一個交代。
她醒來的時候,是被吹風機的聲音吵醒的。
林朝顏看了一眼窗外,雲烏沉沉地像是要掉下來,分不清現在是早上還是下午。
她慢慢起身,揉着額頭直吸氣。頭有懵,還很疼,現在就連她喉嚨都幹澀發癢。
林朝顏擡手看見手臂上的紅點發呆,漸漸回憶起了昨晚她好像是去了浮生喝酒。
她是怎麽回來的?
“你起來了?”
吹風機的聲音停了下來,林朝顏向卧室門口望去,是祝依然趿拉着 拖鞋,貼着面膜走了進來。
“我……”聲音嘶啞,林朝顏忽然覺得喉嚨好疼,又趕忙閉上了嘴,去找水喝。
“找什麽?喝水嗎?”祝依然坐在她身邊的床上,靠在床頭,将一瓶礦泉水遞給她。
即便她手很冰,還是被手裏的礦泉水瓶冰了一下。
林朝顏又想起她和程钺自從好了之後,程钺每每拉她的手都要給她捂上好久。
一次見她來例假,肚子疼得要命,臉色煞白還不停冒虛汗,自此後程钺連冰一點的東西都不讓她吃,喝水也只能是溫的。
林朝顏費了些力氣擰開了瓶蓋,仰頭喝了下去。
冰水滑過喉嚨的時候,是舒服的,随後到了胃裏又開始了翻江倒海地難受。
過了幾十秒才好,林朝顏默默又将瓶蓋擰了回去。
看着被礦泉水瓶冰到的手掌,紅紅的,林朝顏心裏笑。之前她和依然都是這麽什麽都不講究的過來的,現在被程钺寵了才多久,就不适應了?
真是,沒出息啊。
身後祝依然好像是看她背影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試探地問:“小小,你都知道了?”
林朝顏猛然回頭,聲音嘶啞:“你早就知道了?”
她說每一個字的時候,喉嚨都是痛的,還偏偏要硬說出來。
祝依然咽下口水,尴尬地扯着嘴角,“你別着急。那天我去找了周齊……”
林朝顏明白了,垂下眼睑看着手臂上的那些紅色斑點,“知道了,昨天的新聞、我看了。”
“新聞?什麽新聞?”祝依然這兩天被她爸纏得沒空閑,好不容易才趁她爸睡午覺的時候,直接殺去了WR,去找周齊問個清楚。
她剛想問林朝顏什麽視頻,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就看見她露在外面的手臂上的紅色斑點。
祝依然吓壞了,扔掉臉上的面膜就要拉她去醫院,最後還是林朝顏拉住了她,指了指她身上框框當當的睡裙。
最後兩人換好衣服,祝依然一腳油門就帶着林朝顏到了醫院。
“酒精過敏,以前有過這種情況嗎?”醫生聽到祝依然說了昨天林朝顏喝了什麽,從哪把她拉了回來,到今天早上只是喝了水之後,對林朝顏說。
林朝顏搖搖頭。
醫生看了她一眼,又說:“可能是第一次喝的酒精度數太高了,以後盡量不要碰酒了。你們如果想,也可以做個過敏源篩查。”
林朝顏垂眸看了眼點點紅斑的手臂,無聲扯了扯唇角。
程钺吃穿上都很随意,她平日裏問他喜歡吃什麽,回答的都是“都行”。在他身上,她都找到他有什麽嗜好。
可能唯一的喜好就是去浮生喝酒了,每次還只點這兩三種,都是單一麥芽的威士忌。
她昨天就是想,用這樣來證明他存在過。現在這一點也被抹殺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怎麽說話。
林朝顏是不想說,喉嚨到現在也沒怎麽好;祝依然是不敢說。
最後還是祝依然先開了口:“小小,你沒事吧?”
這句話她問了很多遍,林朝顏每次都說沒事。
這次她還是搖頭。
看到林朝顏情緒似乎沒什麽太大變化,祝依然揚了聲調:“就是嘛,天涯何處無芳草。程钺長得不錯,來給你一段戀愛體驗咱們也不吃虧。”
“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好。”
一路上,都是祝依然在說話,她是覺得自己當時也是想促成這對的,總是覺得愧對林朝顏。
露臺上,祝依然奪下林朝顏手裏的啤酒瓶,又随手拿起一瓶果茶塞進她手裏,攬着她的肩,和她幹杯:“小小你也學學我,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嗝,不就是個失戀麽,有什麽大不了的。明天開始姐就給你安排相親,一天一個絕對不重樣!”
最後還是只有祝依然在她身邊,林朝顏喝了一口熱熱的果茶,揚起臉對祝依然笑:“好!”
從今天過後的日子,她要好好過。沒了爺爺,沒了程钺,她也能過得好。
休息了幾天,她身上的紅點終于退了下去,嗓子也恢複如初。
這幾天祝依然都死扛着不回家,每天她的手機就像是顆不定時的炸。彈,響個不停。
每每祝依然都挂掉了,之後就是更急促的鈴聲。
“我現在已經很好了,你快回去吧。”林朝顏坐在秋千椅上看着夕陽,晃着手中冰冰涼涼的汽水瓶,扯了扯長衫。
鹿島這個天氣,說是秋老虎,可眨眼就已經冷了下來。樹葉就像是一夜間黃了,落滿一地。
現在傍晚,林朝顏都裹上了毛線衣。
這兩天,林朝顏除了那天的落寞,剩下都表現的很正常。就是、程钺來之前的那種正常。
總是冷着一張臉,對什麽事也漠不關心。
在祝依然面前還算好的,起碼還有話和她聊。只是笑得更少了。
祝依然再次挂斷了電話,站起身将手搭在林朝顏的發頂上,嘆氣:“我們小小長大了。誰年輕的時候沒遇到過幾個渣男?等着姐姐給你找個更好的。”
林朝顏笑着去踢她,讓她趕緊走。
終于安靜下來,林朝顏慢慢等着太陽落山,夕陽最後的紅都消失在天邊,才将那瓶汽水喝完,站起身扔進一邊的塑料筐裏回去了。
她把程钺穿的拖鞋扔了,她給他買的衣服都打包扔進了垃圾桶裏。他穿過的爺爺的衣服,則被她放在了衣櫃的最裏面。
這間房間又重新上了鎖。
收拾完這一切的時候,林朝顏去浴室洗澡,進去就一頭紮進了蓮蓬頭下,讓熱水把自己澆透。
她用浴簾當着身體,想去拿外面洗手池上的洗面奶。洗面奶放得遠,她踮着腳去夠,差點滑倒。
林朝顏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幢房子裏也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也沒什麽顧及,她從浴簾後走了出來,去拿細面奶,手卻碰到了旁邊的刮胡刀。
那是程钺留下來的。
那天他早上還非讓她給他刮胡子。她從浴室裏跑開,又被他一把撈了回來。
彼時她只穿着昨晚他給她套上的他自己的T恤,領子大到露出了鎖骨,下擺也長到大腿。被程钺這一把撈住,把她抱了回來,抱着她又坐上了洗手臺上。
他向她伸過去下巴,拿着她的手将剃須泡沫擠了他快滿臉,一副任君采撷的樣子看着她。
“你不怕我讓你臉上挂彩啊?”她被他圈在懷中和洗手臺之間,臉上都是掩不住的笑。
當時程钺就笑了:“那更好,毀容了就你負責,養我一輩子。”
她打他一下才認真給他刮胡子。認真地就像是平日裏給甜品的奶油層抹平一樣。
最後當然是沒有刮壞他的臉,她還洋洋得意地和他說這就是甜品師的職業素養。
兩人當時的情景細節現在她都歷歷在目。
林朝顏拿過那枚剃須刀,一不留神被刀片劃到了手指,紅色的血滲出的時候,她将剃須刀扔進了垃圾桶裏。
有些讓你疼的東西,該扔就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