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對于做農活這件事情，喬然也就随口一說，她可沒真打算讓沈澤在田地裏體驗一天。不然一不小心累出個好歹來，她可就沒法交代了。
在地頭休息了一會兒後，喬然将保溫杯放回自己拿來的塑料袋子內，然後站起來。
“走吧。”
沈澤沒動：“去哪兒？”
“一個好地方，”喬然見他不動，興致缺缺的樣子，伸手拉他，“不會把你賣了的，走吧。”
兩人肩并肩，沿着鄉間小路走了二十幾分鐘，在一條寬闊河流前停下腳步，喬然松了拉着沈澤胳膊的手。
沈澤眉梢輕挑，目光不着痕跡的從胳膊上移開，落在了眼前。雖然一直生活在城市，但河流也是司空見慣的，這裏與市裏唯一不同的是——河水清澈，深可見底。蜿蜒數裏，最後消失在了前方的山腳下。
喬然蹲下，從袋子裏拿出了幾張紙遞給沈澤：“以前我每次想老媽老爸了，姥爺就會帶我來這裏，”沈澤聽着她的話，随意的蹲在她身邊，看着她手上折着紙船的動作，“姥爺說，只要把紙船放進河裏，許上願望，它飄的越遠，願望就越容易實現。”
話音落後，一只紙船已經躺在掌心。
一聽，就是騙小孩子的。
“所以你許的願望，實現了？”沈澤翻看着她遞過來的紙，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小學一年級的語文課本，首頁處寫着——
第一小學一年三班。
“這就是個美好的寄托，萬一實現了呢？”喬然見沈澤一直沒說話，偏過頭才發現他正望着手上的紙發呆，于是輕咳了一聲，“這都沒用了，折折紙船利用一下。”
沈澤在意的不是這個。
“你也在D市一小上學？”
喬然輕易的聽出了裏面的重點。
“你也是？”
沈澤沉默的點了下頭。
這麽說來，他們本來還是校友，而且按照D市屬地化來分，既然他們小學能分到一處，就說明他們的家在同一區域，相隔不遠，而且初高中都應該會在同一所學校。
這樣想來，如果十幾或是二十年前她和沈澤就認識了，那得是個什麽樣的光景？
難以想象。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要是沈澤一直在他們校，那些屆的校草啥的毫無疑問會是他啊！
想想以前學校評的那些校草，她就覺得糟心。
“怎麽了？”沈澤看着喬然臉上惋惜的表情，問。
“就是覺得後來你走了有些太可惜，你為什麽要走呢？”話音剛落，喬然突然反應過來，趕忙擺了下手，“別在意，就當我沒……”
“因為他們找到我了，”沈澤擺弄着手中的紙，打斷她的話，“在我三年級的時候，一次放學的路上，他們找到了我，并且帶我回了沈家。”
沈澤臉上沒了往日的抵制和厭惡，只是平靜的在和她敘述二十年前的過往。
喬然嘴角動了動，并沒有出聲阻止他。
“他們給我看了一張爸媽一起的結婚照片，和母親擺在家裏的那張一模一樣，他們說爸媽現在在一起，就等着我回家，”沈澤冷笑了一下，“當年的我，還真是好騙，竟然就信了，而且還跟着他們走了。”
喬然沒說話，只是默默的将手放在了他手臂上，輕輕的拍了拍。
“後來我發現事實并不像他們說的那樣，哭鬧了很多天，最後是奶奶帶我回了家。”沈澤眉心皺起，聲音變得有些壓抑，“我敲了很久的門，始終沒有人來開門，我以為母親只是去上班了，可鄰居的阿姨告訴我……”
告訴他——你怎麽才回來！你母親在三天前，已經去世了。
所以，最後剩給他的，只有母親的骨灰盒。
看着沈澤平靜無波的側臉，喬然心上有些酸澀，不知道在這平靜掩蓋之下，傷疤揭起之後，疼痛會是怎樣的波濤洶湧。她動了動，将手掌移到他的手邊，輕輕的握住。
觸手冰涼，帶着些微的顫抖。
“都過去了。”
有風吹過，吹皺了平靜的河面，吹動了樹上的枝葉，喬然不知道，這微涼的風，會不會吹涼了沈澤的心。
手上突然緊了一瞬，很快又松開，沈澤收回手，垂眸折了一個紙船，放進了河裏。
靜默一瞬，似乎許了什麽願望。
喬然一動，将自己折好的紙船也放了進去，然後雙手抱拳大聲說：“我的願望，就是沈澤今天許下的願望都能實現！”
心念一動。
沈澤看她，只見她眉眼彎彎，唇角的笑清澈見底的河流還要幹淨純粹。
“喬然，”他忍不住叫她，“有人告訴過你，你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嗎？”
喬然還真偏頭想了一下，搖頭，“不用別人告訴，我自己知道。”頓了頓，她問，“那有人告訴過你，你是一個心地善良，嘴硬心軟的人嗎？”
沈澤一怔。
良久，唇角緩緩的勾了起來，第一次在喬然面前淡笑開來：“這些話，只有你說過。”
被一個人的笑，晃花了眼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喬然躺在屋裏，閉上眼睛，腦海裏就能浮現沈澤那難得一見，猶如昙花一現的笑容。
一定是因為沈澤以前根本都不笑，所以乍一看到，她才會有些抵擋不住的臉紅心跳。
對，一定是這樣。等見的次數多了，她也就有免疫力了。
接下來的幾天，喬然帶着沈澤給小雞小鴨小鵝喂食，拎着小竹籃像撿寶貝似的在雞舍裏撿雞蛋。然後又逛了逛這裏的市集，看了看鄉村的街路和房屋。
轉瞬便到了周五。喬然計劃吃過早飯後，帶着沈澤去爬山。
然而，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清晨六點多。
“喂。”
半夢半醒間，喬然聽到手機在震動，于是閉着眼睛接起。
“還睡呢？”老媽的聲音瞬間把她的聲音淹沒，“你說你這孩子，帶了男朋友回來還藏着掖着的，還騙我！要不是你姥姥打電話告訴我，我現在還不知道呢。”
喬然緩了一會兒，猛然睜大了眼睛：“不是男朋友，我這不是……”她本能的想解釋，可當冷靜下來，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媽，你現在在哪兒呢？”
“你爸出差回來了，我今天正好有時間。我和你爸……”
後面的話喬然完全沒有心情聽了，她一把扔掉手機，穿着拖鞋拉開房門，直奔沈澤的房間。
忘了敲門，直接推門進去：“沈澤，大事不好了！”
沈澤似乎已經洗漱好了，睡衣脫在了床上，手上攥着的衣服還沒來得及穿，赤裸着上身的剎那，喬然就進來了。
他愣了一下，只見那丫頭站在門口，一點要回避的意思都沒有。
“怎麽了？”
喬然根本沒心情計較他穿沒穿衣服，幾步走進來，從床底下拉出沈澤的行李箱，打開，手忙腳亂的往裏扔衣服：“咱們得快點逃命了，我媽要來了！”
沈澤有些哭笑不得的穿着衣服：“這麽嚴重？”
相當嚴重！
喬然根本沒空看他：“你不知道我媽之前的工作，說好聽了就是娛樂報的記者，說難聽了跟狗仔沒啥區別，你沒看到我姥姥那麽八卦，都是被我媽傳染的，”喬然見沈澤依舊不慌不忙的穿衣服，急了，“你快點穿啊，要真跟我老媽碰上，她能刨根問底的挖出來你祖上八代是幹嘛的，你肯定不是她的對手。”
沈澤已經将上衣穿好，睡褲還沒換，他猶豫的看了一會兒喬然，無奈之下只能上前打斷她的動作。
“我要換衣服了。”
啧，還磨蹭！
“你換你的，我不看你！”
沈澤無奈：“就算你不看我，你也總要換一下衣服，難不成想穿成這樣……”
視線在喬然身上滑過。
喬然一愣，這才想起自己還穿着寬松的睡衣，于是趕緊直起身來，正了正領子：“我回去換衣服，五分鐘之後咱們在屋外集合，”喬然邊說邊往屋外走，“別弄出動靜來，否則被姥姥發現了，咱倆就走不了了。”
話音剛落。
“然然啊，你們這是……”
姥姥突然出現在門口，吓了喬然一跳，緩了好半天，她才扯了下嘴角，伸手指着沈澤：“是他！姥姥，他剛剛接到公司的電話，說有重要的事情等他回去處理，所以我們要走了！”
姥姥好像有些不相信，目光越過喬然去看沈澤。
觸及到喬然有些警示的眼神，沈澤輕咳了一聲，點頭：“确實是這樣。”
“哎，這麽快就走了？”姥姥頗有些舍不得，“小沈啊，下次還什麽時候來？”
喬然在心裏默念：不會有下次啦，姥姥！
然而——
“新年吧，”沈澤笑着走過來，站在喬然身側，“新年我和喬然都放假，再回來看您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