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情

心情

伏黑惠小的時候是曾經埋怨過的。

為什麽他沒有媽媽,為什麽他的爸爸會丢下他不管,為什麽他會看見津美紀看不見的惡心東西。

為什麽,這個世界上總有像他爸爸媽媽一樣不負責任的大人,不顧他這些小孩子的意願生下他們之後,然後又無情的丢掉他們不管,仿佛孩子對他們來說是可以随意丢掉的物件。

看到那些個對自己的孩子吆五喝六,動辄打罵,甚至說出“都是你的錯,你為什麽要出生”這種話的大人時,伏黑惠也會想,既然你們不想要孩子,孩子也不想出生,那麽老天爺為什麽要讓他們來到這個讓人糟心的世界呢?

每到此時,津美紀都會安慰他,說他的爸爸以及自己的媽媽一定是有重要的事,他們肯定是愛着惠的,大人并不都是不好的,畢竟他們後來的生活上學什麽的,也是靠了那些大人的。

比自己大不了幾歲津美紀是唯一沒有抛下自己的人,伏黑惠不忍反駁她什麽,于是他在表面上接受了她的寬慰。

當有一天,他發現自己回憶不起那個不負責任的相貌的男人時,才小學一年級的伏黑惠忽然就對津美紀之外的一切都無所謂了。

還不知道能活多久,想那麽多幹嘛。

自己尚且年輕的五條老師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了希望,但依舊是非常不靠譜的一個人,伏黑惠只能繼續維持這種狀況。

随着年級的升高,得知他無父無母的那些個人開始把他當成霸淩的對象,好在百無一用的父母給他留的身體尚且強壯,他用這份力量讓他們消停了,但這份力量以及那些人的污言穢語,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給他這力量的父母,抛棄了他。

于是,當意外穿越回十六年前,遇見與自己相似,姓氏一樣的伏黑紀子,喜歡她的為人與風格,打心底莫名的想與她親近,對方也對自己友善而溫和的時候,伏黑惠渴望她真的是自己未曾謀面的母親,又害怕這一希望落空,因為紀子小姐說過,她是不會放下自己的孩子不管的,但自己的母親不是。

終于得知真相,突然得到了遲了十五年的道歉,本以為已經“無所謂”了十五年的伏黑惠繃不住了……

有了這一聲抱歉,他是不是就可以認為,他的出生,至少是被母親期待的?

有了這一聲抱歉,他是不是就可以承認津美紀的那句話,認為母親和父親會離開他,真的是因為不可抗力的原因?

畢竟,那個不負責任的爸爸,後來選擇了同為伏黑姓的津美紀的母親,讓他姓了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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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後,伏黑這個姓,不僅僅是意味着他的家人只有津美紀,還有母親了。

哪怕是等一下突然又被傳送回十六年前,伏黑惠也覺得這一趟過來,值了。

此刻的他,頭已經趴伏在了比他矮了一頭的伏黑紀子的肩膀上,眼淚像不要錢一樣的從眼眶中溢出,哭泣的聲音卻是咬着牙壓抑在喉嚨深處。

他十五歲了,不是五歲,哪怕是在媽媽面前,他也不想哭的那麽難看。

怨憤,委屈,不甘與難過在後來慢慢夾雜了喜悅與開心。

太好了,太好了,他有了與媽媽之間的回憶了。

伏黑紀子略仰着脖頸,感受着“兒子”的海膽頭在自己皮膚上摩擦産生的癢感,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場景。

一個縮小了十幾倍,變成了小嬰兒的惠,軟軟的趴在自己的肩頭吐口水泡泡,口水泡泡洇濕了自己肩頭的衣服……

就像現在一樣。

心水像被融化一般的伏黑紀子忽然輕笑出聲,小聲嘀咕:“只不過現在的是淚水而已啊。”

某方面來說,也算是提前感受育兒的小煩惱了嗎?

她擡手想要去摸一下惠的頭,先前倒是也不是沒做過這個,只是那時候只是制止和壓制,基本都是一觸即走,但現在,她想把他當做小貓咪那樣順個毛。

就像一般的媽媽撫慰孩子一樣。

但她的手還未觸碰到那顆海膽頭的時候就頓住了。

因為她肩膀上壓抑的哭聲忽然停滞了一下。

伏黑紀子心頭一驚,下意識的覺得,不是自己剛才的話被惠聽見了,就是她這個動作不知為何被察覺了。

于是她擡起的手的方向一轉,假裝輕捂了一下自己的嘴的同時,眼睛四處亂轉的同時開始給“少年的自尊心”找借口。

“啊,那個,惠,抱歉啊,是不是太疼了啊,這樣好不好,我們先去找個地方給你做一下包紮?順便,這件衣服應該也不能穿了,再去買一件?”

伏黑紀子這似是找借口,似是轉移話題的一問,也确實終于的,将伏黑惠的情緒拉扯了回來。

他慢慢擡起了頭,雙手松開了伏黑紀子的肩頭,眼神有些躲閃,卻又忍不住的數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回答呢?”

伏黑紀子卻不錯眼的看着他,仿佛怎麽也看不夠。

“……好。”

伏黑惠悶悶的回答。

伏黑紀子笑逐顏開,擡手攔住了伏黑惠剛才因為不自在而插進褲子口袋的未受傷的那只胳膊,拽着他往前走。

“那咱們出發啦~”

有些踉跄的跟上腳步,伏黑惠只覺得一陣風掠過自己的臉龐,這風的清爽讓他剛才被“鹽水”洗禮之後略微腫脹的眼睑和通紅的鼻頭,已經臉頰的上皮膚有些刺痛,但這刺痛卻讓他的心中無比的舒暢,似乎堆積在身體裏的十幾年的垃圾全部都傾倒了出去。

這好像對身為咒術師的自己不太好的樣子。

因為負面情緒其實對他們來說才更有用。

但……管它呢。

比起強,他此刻更想要的,果然還是愉快的心情啊。

日落向西,角度的原因,整日陰霾的巷道中迎來了它一天難得的陽光,投射在了兩張笑臉之上。

而在這兩張快樂的臉離開之後,陽光依然照射不到的黑暗處,卻突兀的響起了細微的震動聲。

“喂。”漫不經心的微啞男聲響起。

“怎麽樣,禪院,确定了那小子的身份了嗎?”電話那頭的話音,即使沒開揚聲器,也在靜谧的小巷中格外的清晰。

“啊,确認了,你那邊呢?”

“我也聯絡好了,不過可能需要你幫忙去取一下那小子身上的東西,頭發,血液,指甲,都可以。”

“啧,真麻煩。”

随着一聲抱怨和“咯噠”一聲響,電話被挂斷。

粗大而有力量的手指摸向帶着傷疤的下颌,禪院甚爾望着不遠處已經幹涸的血跡歪頭:“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麽關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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