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頻共振
同頻共振
夕陽西沉，眼下千船百舸，漁船歸來收獲滿滿，仟仟仿佛看到了漁民臉上洋溢着喜悅的笑容。海鷗在空中盤旋，不時俯沖下來慢慢地向地平線滑去，餘晖灑在與小島結合的弧形海岸線，營造出一片金色的世界。
很快夜幕降臨，那些曾經喧嚣的海鳥也已經歸巢，只在遠處留下一抹飛過的身影。
日出是黃海的日出，日落是渤海的日落。
山野是仟仟，仟仟的山野。
夜晚遠光燈的照射距離很遠，仟仟很快就找到了司機的車。
已經比上午約定的晚了許多，理論上司機是應該生氣的，但是仟仟中午提出要求後，就又轉了五位數，沒人會和錢過不去的。
大哥就算等個通宵他也是快樂，看着興致不高的仟仟問道：“怎麽樣？玩得開心嗎？”
仟仟淡淡回應：“嗯。”
“我媳婦已經做好飯了，咱們早點回去吃。”
“哦對了！也準備了你民宿那個小夥那份。”
“好。”
再熱情的人也抵不住這冷漠的單字回答，幸好路程很短。
阿黃昨晚已經逛過海邊了，說實話，大海并不如他想象得那般有吸引力，可能是因為這個島嶼過于偏僻，沒有旅游城市的繁華熱鬧。
下午回來後他一直躺在民宿裏打游戲，一起游戲的朋友還調侃他泡妞不行。他嘴硬地說：“你們懂什麽？給彼此一些空間才是長久相處之道。”
仟仟回複的晚上他不清楚具體是幾點，只好六點後就在門口坐等。
一地的煙頭是阿黃的抽煙極限，他從未抽過如此多的煙，他不明白怎麽會有人邀請自己來玩，結果一個人消失不見一整天的？
不是說需要陪玩嗎？這算哪門子陪玩。
如果真的是陪玩，這門生意是血賺，但他惦記的可不只是陪玩的那點碎銀。
又是一根煙滅，終于聽到了車輛行駛的聲音。
仟仟一下車迎面對上的就是阿黃的阿谀奉承，幫她拎包幫她遞水。
司機大哥看着這兩個關系确實也不像情侶，有種古時候官府小姐和侍從小斯那味了，他說道：“你們進去稍微等下，我老婆馬上到，我等會給你們送進去。”
進入民宿後，仟仟照舊洗漱換了身衣服來到了餐食區。
晚飯已經擺盤整齊了，她沒有見到司機老婆的模樣。
阿黃看着若有所思的仟仟說：“分享一下今天去哪玩了呗。”
仟仟落座拿起筷子，不鹹不淡地回複：“跟你一樣。”
阿黃在心裏鄙夷：“什麽跟我一樣，我他媽打游戲睡覺，你也這樣啊？”
人際關系往往是這樣的，一旦暴露了自己醜陋的想法，原本建立在謊言虛假之上薄弱的情感關系，就會坍塌，蕩然無存。
簡單地說就是地基沒有做好的話，樓房建得越高，越危險。
飯後還是練琴時刻，今晚是第二天，也是最後一天的練琴了。
阿黃沒有聽過什麽鋼琴曲，連幾部宮崎駿的動漫都沒有看過，根本沒有話題和仟仟開口。
提到音樂，他想起來了初識那晚，嚣張跋扈的女孩從後背傳來的溫度，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她那麽有錢，人生若只如初相見便只有貪色，沒有貪財了。
哦對了！他也不是完全不了解鋼琴，他不止看過《頭文字D》，他還看過《不能說的秘密》。
阿黃側靠着鋼琴凹出了一個他覺得很酷的造型開口：“或許，你知道路小雨和葉湘倫嗎？”
這幾日唯一挑動仟仟的一句話，哈哈，這個阿黃還不是一無是處的。
他又神經兮兮地轉了一圈：“有緣之人可以逆轉時光回到過去。”
仟仟薄唇輕啓：“Follow the notes upon a journey,At first sight marks one's destiny,Once the voyagees to an end,Return lies within hasty keys .”
藏在舊琴房鋼琴下被塵土和時間淹沒的《Secret》曲譜上是這樣寫的：跟随着音符踏上旅程第一眼就決定了緣分，旅途走到了終點時，回去的路就藏在急速的旋律中。
世界的參差是什麽呢？
阿黃看影片的時候記得男女主的名字，記得故事的情節，結局，記得他們的四手聯彈，也有可能還記得從琴房到教室一共一百零八步，知道肖邦和一生最愛的女人在一起十年最終還是分開了……
這句話他不記得了，或者說他聽不懂英文。
世界上喜歡這個作品的人那麽多，精神上沒有共鳴，即使是真的四手聯彈的了又如何呢？
或者說就算共鳴了，誰又真的了解誰呢。短暫的同頻共振消散後，滿目瘡痍。
阿黃覺得聽不懂也沒必要裝懂，小心地問道：“要不要一起看一遍？”
“好。”
剛打了氣的輪胎全力發動樣子都不及阿黃找資源投屏到大廳電影布上來得快。兩個人坐在觀影的沙發上看着這個已經上映了十幾年的老電影。
上次一起看電影看的什麽呢？忘記了。
明明就是不久前的啊，那個時候邀約一起來看海的。
快餐時代的作品跟快餐一樣味道一般，好消化，好消化的意思是吃得什麽都不記得了，很快就沒了。
藝術是需要去用心欣賞的，這個十幾年前不被看好的作品還是太過于超前了。如果能重映一遍的話，票房不一定會差，重溫一遍兩個人都是這麽認為的，阿黃還是沒有識別出來仟仟那句英文的出處來自這裏。
觀影的時候真的是話痨阿黃少有的安靜，甚至這樣一個大老爺們還眼含熱淚。
仟仟難得有好心情挑逗一下這個黃狗：“喂，不會是被吓哭了吧。”
阿黃抽了抽鼻涕：“哪有，但是第一次看的确實還蠻吓人的，有種人鬼情未了的感覺。”
周邊的朋友很多人都看過這部電影，以前的音樂生總會以聽周傑倫為恥，覺得那是不入流的東西，随着時間的推移，華語樂壇似乎停留在那個“不入流”的時期。
“人鬼情未了”沒有人是這麽評價這部作品的，至少仟仟的身邊沒有。
她從沙發起身來到了鋼琴前：“呵呵，你想法還蠻別致的嘛。”
坐下後，看下阿黃：“那這位活着的人，想聽什麽呢？今晚送你幾曲。”
本來葛優癱的阿黃一個鯉魚打挺彈跳了起來：“真的能點嗎？”
仟仟有種看傻子的無奈：“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呵，你不一直在騙我，嘴裏沒有一句真話。
在內心吐槽的阿黃不忘打開音樂軟件，搜索不能說的秘密的原聲帶主題曲。
很好，鋼琴曲都是英文，但好像不是很難，阿黃不确定自己會不會讀，還是不要出糗了吧，拿着手機遞給仟仟看：“就這電影裏的就好。”
專輯裏面的歌曲有些多，他有對不上名字，附加了一句解釋；“路小雨穿過來彈的，還有葉湘倫畢業典禮彈的。”
少女懷春的年紀她就看過了這個影片，裏面的鋼琴曲都有彈奏過。
按照影片的時間順序第一首是《Secret》，路小雨來到了二十年後，葉湘倫當時說“哇！你一定要彈這麽快嗎？”
速度其實不是很快，比較平緩地到下一首。
“是天鵝诶！這個譜很難找的！”鬥琴獲勝的獎品天鵝的樂譜，《The Swan》改編于此。
阿黃的心情也随着音樂低落了起來，兩首很短，很快就結束了，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沒了。”
仟仟開口：“還有一首。”
是結局舊琴房被拆時，葉湘倫回到過去彈的《Secret》，趕在大鋼球敲落最後一顆，最後一個音符敲下，他留下的是一滴血，上一個人是淚，只是他彈得更快，甚至回到了更早的時候 。早到路小雨還沒有拿到曲子之前。
指尖的速度越快，是不是就能回到更早的時間？
她再快一些，再快一些，是不是能回到媽媽不幸的開始之前呢？
公主啊，現實不是童話世界，你也不是美琪美雪魔法少女，彈得再快也不能逆轉時空回到過去的。
仟仟沒有流淚也沒有流血，樓房沒有破碎，吊燈也不會晃動，眼前的鋼琴嶄新如昨日，最後一個指尖落下，曲終。
睜眼還是阿黃和這個鋼琴。
阿黃看着臉上細微汗珠的仟仟遞了點紙巾；“不要入戲太深了，大藝術家。”
她的耳邊沒有阿黃的聲音，只有一陣的耳鳴聲，從耳膜穿孔般的疼痛襲來，眼前的手也慢慢模糊，昏睡了過去。
島嶼上有個停機坪，是為了方便軍隊和島民突發情況設立的。好在仟仟很快就醒來了，阿黃失去了體驗直升機的機會。
虛弱的仟仟睜眼便看到阿黃在那裏焦急地打電話：“我沒事，有點低血糖。”
看到已經坐立起來的仟仟，阿黃趕忙對着電話那頭說道：“沒事了沒事了，醒了已經，大晚上麻煩你們了。”
随後立刻來到仟仟身邊問道：“要不要吃點什麽？”
他看電視劇裏面低血糖都是需要吃點糖啊巧克力之類補充一下能量。
“我包裏有藥，你幫我拿過來就好。”
包裏只有藥瓶和筆記本，保溫盒車上的時候已經還給司機了。
阿黃翻着書包，出去一天就帶這些？藥還得随身攜帶嗎？他問道：“什麽低血糖還要吃藥啊？”
仟仟沒有意料到阿黃會有這個疑問，淡淡地解釋：“貧血。”
這些藥的名字她都不清楚，阿黃估計都認不全，随便随便忽悠忽悠就糊弄過去了。
阿黃把藥和水遞給仟仟：“貧血啊，明天讓廚子搞點內髒血吃吃，吃血補血。”
“嗯。”吃完藥後仟仟主動開口：“明天一起海邊的路上騎自行車走走吧。”
她又重複了一句：“一起。”
原本的計劃明天的白天是沒有行程的，看完電影後她年少時候的憧憬有一點湧上心頭了，一點，就一點。
今晚的搭讪果然有用，阿黃興奮地回複：“好啊！”
人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不完美的話，湊合湊合體驗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