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夜色沉沉,飄忽不定的雲層層疊疊擋了清明、灑了幽谧。
酒店大堂外的燈收到了訊號,明晃晃的璀璨金色漸漸蛻變成不傷眼的橘色,就連嚷嚷着要登門道歉的男人也被人帶走,一切都恰到好處地趨于平靜,只剩夏日晚風窸窣的碎影。
光是暖色系的、氣溫是高的,風是柔軟的、景是怡人的,可偏偏酒店門口的氛圍像是磁鐵的另一面。
談不上壓抑,只是很怪異。
知道許行舟的身份,周容時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男朋友原來只要站在一邊看自己的女朋友被人欺負就好了?”
他确實挺不爽的。
不爽知淺真有男朋友了,也不爽這個男朋友真不是個人,更不爽知淺對此竟然毫無反應。
許行舟對自己剛剛袖手旁觀的舉動沒有半點羞愧,低頭看着懷裏的少女,神态自若地問她:“小姑娘總是要長大的,我也不能一直把她捏在手掌心裏護着,不是嗎?”
周容時:“你……”
知淺:“哥說得對。”
周容時:“……”
許行舟像個大度的勝利者,擡手揉了揉懷裏的戰利品,笑着向周容時提供一個無法拒絕的誘惑:“聽知淺說,周少對她挺照顧的,不知道周少一會兒方不方便送她回A大的宿舍?”
知淺愣住,呆呆地擡頭看許行舟。
許行舟俯身、親昵無比地替知淺別開鬓角的發絲。
知淺接收到某種訊息,拳頭突然收緊,身體下意識地往後傾倒,卻被後背上那只強有力的手壓着向前。
她強睜着雙眼看許行舟的吻輕輕地落在臉頰,聽富有磁性的聲音擦着焦灼的肌膚落入耳中。
“周少不是流氓,不用太擔心。”視線離開的同時,許行舟推了知淺一把。
不輕不重,卻又足夠把她推向周容時。
大腦還沒有從許行舟口是心非的指令下回過神來,人已經被周容時穩穩地扶住。
“謝、謝謝。”知淺像是觸電一般,推開周容時的手,和他保持距離,眼睛自然而然地捕捉許行舟的心情,卻在看到對方從容的笑眼後猝不及防地心驚肉跳。
她一味地忍讓、妥協,好像等不到許行舟的寬恕、理解,反而換來了他變本加厲的試探、懲罰。
周容時握了握剛剛被推開的手,和心髒一個德行、空落落的。
“你倒是挺信任我的。”周容時把手往兜裏插,想要遮掩那一絲兒的不甘。
“周少是個君子。”許行舟笑了笑。
奉承的話裏似乎帶着話,明明哪哪兒都不對勁,可就是沒法從許行舟身上挑出一根刺兒來。
周容時瞥了知淺一眼,提了嗓門:“許總沒聽我這學妹說過嗎?我可不是什麽君子,我是個渣男,就喜歡玩弄女孩子感情的渣男,你确定放心讓她跟我走?”
小眉頭緊皺,知淺的思緒瞬間就被周容時大言不慚的發言勾過去了,悄無聲息地朝他飄了一個兇萌兇萌的白眼。
他很不給許行舟面子,但更不給他自己面子。
知淺不知道人的臉皮要多厚,才能變成周容時這樣的。
“沒什麽好不放心的。”許行舟不了解周容時,但是他了解男人,他不相信周容時對知淺沒有一點想法,“不過要是周少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
周容時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順路而已,沒有什麽方便不方便的。”
“那就勞煩周少了。”許行舟對此一點都不意外,他轉向知淺,“你的校服還在酒店客房裏,弄得有點髒了,晚點洗幹淨了我再讓人送過去。”
知淺還沒反應過來,她的校服不是在許行舟的車上嗎……不過還是順着許行舟的意思點了點頭。
周容時卻已經意識到許行舟的暗示——可說到底,他也是自願上鈎。
“不客氣。”周容時笑着回答許行舟,“不過好心提醒一下,渣男還有一個無傷大雅的興趣愛好——俗稱:挖牆腳。”
許行舟垂眸一笑,伸手向周容時示意:“不是有人說嗎?能挖走的就不是真愛了。”
周容時同樣笑着回握住許行舟的手。
兩人的視線對撞,仿佛一場無聲的交鋒。
……
許行舟走進酒店,等待多時的顧冉随即跟上。
“如果剛剛周容時沒有出手的話,你會替知淺解圍嗎?”
同樣的電梯門口,不同的一雙眼睛——顧冉不像知淺那樣畏畏縮縮總在怕他,她倒是有點仗着寵愛肆無忌憚的意思。
許行舟松了松領結,笑問道:“你現在是在用什麽身份和我說話?”
顧冉勾起濃豔的紅唇,擡手搭在許行舟的肩上,整個人像是沒了骨頭似的貼了上去,在他耳邊輕聲細語:“誰家的秘書大晚上還和老板來酒店開房的?”
許行舟但笑不語,攬着顧冉的腰把人帶進電梯。
通透的玻璃電梯框住了夜色,把酒店外一前一後的兩個人困在其中。
許行舟拿出口袋裏被退回的項鏈,眸色深得吓人:“我只是想看看……到底要逼到什麽程度,她才會變成原來的樣子。”
“……”顧冉很有分寸地沒再開口,因為她知道她想說的話許行舟不愛聽,可她還是止不住地想:比起許行舟,也許周容時更加适合知淺。
……
周容時的車就停在酒店門口——一個看坐标就知道價格不菲的停車位。
他走到副駕駛剛想伸手開門,卻又回頭看了眼磨磨唧唧好像很不情願的知淺——她低着小腦袋蝸速前進,好像下一秒就能縮進殼子裏原地就寝似的。
“坐後邊?”周容時把手一環,靠在車門上,不慌不忙地等着蝸牛慢慢地走。
知淺擡頭看了一眼,又快速地把腦袋垂了下去,也不知道是見不得花裏胡哨的跑車,還是見不得車邊上的人:“我都可以。”
“車是姜斌的。”周容時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這花裏胡哨的塗鴉也是他的傑作,我只是借用而已。”
“哦。”
知淺沒什麽情緒,周容時悟了:這是對他有意見。
他打開後座的車門,靠在門後邊,和知淺保持距離:“我開車送你,用得着這樣仇大苦深嗎?”語氣有點別扭:像是委屈,又像是自怨自艾的不爽。
“啊……”好心的姑娘聽不得憂傷的話,“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她看了眼車子,肩膀微微塌下:“我只是覺得麻煩你了……明明我之前那樣罵你,還踹了你一腳,你剛剛幫我,現在還送我,我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知淺覺得不好意思,其實周容時更不好意思——他很無語地發現自己就是這麽好哄,她一句話就夠了。
他失笑着扒拉車門:“你怎麽這麽客氣?”
周容時的話似曾相識,知淺沒敢回答許行舟,卻可以輕松地向周容時開口:“因為你不欠我什麽,但我卻麻煩到你了。”
周容時眨了眨眼,倏忽笑了起來:“那要不你讓我踹一腳,以後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對你好了?”
“……”知淺皺起眉頭,一本正經地教育道,“你都已經有林淼學姐了,可不可以不要再随便撩撥女孩子了。”
大概是氣上頭了,躲似的往車裏鑽,卻在坐下的瞬間生理反胃,捂着嘴連忙跳下來一陣幹嘔。
酒好像都在1101吐完了,可一陣陣泛上來的難受還是止不住。
周容時如影随形,只是想要拍打脊背的手硬生生地停在知淺的背上,不落也不收,怪尴尬的。
知淺直起身子,周容時像做賊似的連忙收回手,不甘心地往兜裏一插,假作酷哥:“沒事吧?你喝了多少酒?”
知淺似有若無地朝身後的車看了眼。
一覺睡醒,酒精作祟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可也就是這樣半夢半醒的狀态,矯情的心态倒是越發造作了。
“我可以自己回去嗎?”知淺問了一個無厘頭的問題,卻也是最直接的心理反應。
等理智回歸,她就會自動修正:“這麽晚了也沒有公車了,我要是走回去恐怕天都亮了。”
“不打車嗎?”周容時恰到好處地插了嘴,“網約車也挺方便的。”
沒反應過來的知淺拒絕得幹脆利落:“我不想坐車。”
“哦。”原因不在他啊。
周容時松了口氣,看着知淺卻又有點莫名的心疼。
到底是怎麽長大的?總想着不要麻煩別人,真實的想法都藏得嚴嚴實實的,得這樣拐彎抹角地騙出來。
以及:你那男朋友真不行。
可惜啊,他們不熟——周容時也只能在心裏悄悄地心疼。
他幹脆利落地關上車門,把自己的錢包交給知淺:“在這等我會兒。”
知淺:“?”
“裏面有我的身份證還有好幾張銀行卡。”周容時幾乎是把全副身家都交給知淺了,“所以不要企圖攜款潛逃,乖乖在這等我。”
“……”知淺捏着周容時的錢包,有點理不清這邏輯,“你怕我攜款潛逃的話,為什麽還要把錢包給我……”
周容時招了招手,人已經跑遠了,轉身飛奔的時候這才自嘲地笑了笑——錢是不怕丢的,怕的是人跑了,可不得找點名目把人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