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朱玉棠看到沈玲珑眼圈泛紅,伸出手來,輕輕握住沈玲珑的手,嘴角微揚,報以一個安心的笑容,溫和道:“玲珑,我相信你。”
沈玲珑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吩咐道:“軍醫,請準備好刮骨療毒的刀具,我給王爺簡單清洗一下,就要開始了。”
軍醫臉色沉重,雖然他還是有些不放心,不過既然朱玉棠信任沈玲珑,他也不好多說什麽,還是去趕緊準備刀具了。
沈玲珑取了毛巾,用熱水洗了,又擰幹一些,輕輕的擦拭朱玉棠的胳膊,輕聲道:“王爺若是有什麽不适,便開口言明。”
“放心,我沒那麽嬌貴,你只管動手治療就是了。”朱玉棠笑的雲淡風輕,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沈玲珑知道,朱玉棠說這樣的話,也只是為了讓她能夠心安罷了。
朱玉棠中了蠱毒,好在軍醫用藥調治,只是從左手的指間開始蔓延,現在也不過到了胳膊的一半,還未很深。
若要根治,倒也簡單,只需要劃開胳膊,從血肉中取出蠱蟲,簡單清洗後,用上好的雲南白藥敷在傷口處,再用紗布層層纏住,不出幾日,便可結痂,多則三個月,便能痊愈。
只是,刮骨療毒,向來就是極其痛苦的折磨。雖然使用麻沸散,可以讓人減輕痛苦,但是卻對藥效不利,故而,只能在人清醒的狀态下,實行刮骨療毒。
沈玲珑擦拭好了,軍醫也已經拿來了刀具,放在桌案上。沈玲珑檢查一遍,所用物品齊全,便道:“王爺,你忍着點疼,妾身這就開始了。”
朱玉棠嗯了一聲,想到接下來的痛苦,咬了咬牙,輕聲道:“軍醫,你取一塊幹毛巾來,本王咬在嘴裏,或能少些疼痛。”
沈玲珑為了緩解朱玉棠的緊張情緒,輕聲笑道:“幼年,我讀《三國志》,最佩服關羽。他中了毒箭,需要刮骨療毒,神醫華佗說,要把胳膊牢牢縛于柱上,方可診治。”
“關羽卻道,不用如此,一邊伸着胳膊,讓華佗診治,一邊照常下棋喝酒,談笑自若。”
“事後,華佗佩服之至,稱關羽為天神。不知王爺比起關羽,如何?”
朱玉棠聽了這話,微微搖頭,眸色晦暗不明,輕聲道:“關羽是三國時期的骁勇大将,我是比不上的。雖然我不如他那般,可以下棋喝酒,談笑自若,但是我也不會喊一聲痛。”
沈玲珑輕笑一聲,複而正色道:“王爺有這般骨氣,很好,王爺請咬住毛巾,妾身這就要開始了。”
朱玉棠很聽話的咬住了毛巾,将手平放于桌案,只聽刺啦一聲,堅實有力的臂膀上,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裏面的白骨血肉,還有黑色的蠱蟲。
朱玉棠疼的冷汗直流,牙齒幾乎将毛巾咬成碎末,卻是不肯叫喊。
沈玲珑到底是有些心疼的,見他這般模樣,神色也有些擔心,忍不住輕聲勸道:“妾身不過和王爺說笑,王爺若是疼的很了,便拿開毛巾,放聲叫喊。”
“刮骨療毒,本就疼痛難忍,王爺血肉之軀,難以承受,也很正常,切莫強撐。”
朱玉棠用還能動的右手,輕輕擺了擺,示意無妨。
軍醫連忙拿了一條濕毛巾,給朱玉棠擦汗,又沉聲勸道:“王爺,你且忍耐些,一會兒便好了。”
沈玲珑拿出銀制鑷子,将蠱蟲都挑了出來,又清洗一番,上了雲南白藥,縫合了傷口,再用紗布細細纏住。
如此診治下來,沈玲珑額上也是密密的一層細汗,貼身穿着的小衣,也有些濡濕。
朱玉棠拿開毛巾,聲音有些虛弱:“玲珑,我無事了,你千裏而來,十分勞頓,快快歇息一會兒。”
沈玲珑拿毛巾擦了擦汗,這才開口道:“只要王爺無事,妾身便是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妾身來時,帶着幾包草藥,每日按時按量煎下服用,王爺很快便可痊愈。”
朱玉棠嗯了一聲,目光溫柔的看着沈玲珑,輕聲道:“玲珑,多謝你了。”
沈玲珑淡淡一笑,聲音透着一絲嬌羞:“王爺何必言謝,這本就是妾身應當做的。”
“王爺剛刮了骨,去了毒,好生休息一會兒。妾身先去給王爺煎一副草藥,等王爺醒來,便可服下。”
朱玉棠聽了這話,神色有些焦急,連忙制止道:“軍士衆多,不拘哪一個,都能熬藥,何必勞煩你。你還是快去休息吧。”
“玲珑,聽話。”
不知怎的,沈玲珑聽到最後四個字,只覺得朱玉棠的語氣,帶着一絲霸道的氣息,心裏卻是忍不住有些高興的,面上也浮現出一抹緋紅。
“好,既是如此,那便麻煩軍醫給王爺熬藥了。妾身先退下了。”
朱玉棠讓一個兵士帶着沈玲珑去了附近軍帳,也能讓沈玲珑好生安歇一會兒。他的軍帳,來往将士衆多,随時都可能有緊急軍情,實在不宜休息。
況且,他也是存了一點私心的,他的王妃,怎麽能讓兵士們,随意的瞧看?
他捧在掌心裏,都嫌不夠。
張成引領着謝绮月來到軍帳,便讓她進去休息,自己則是守在軍帳門口,不許任何人進入。
直到沈玲珑來了,張成才上前拱了拱手,一臉關切地問道:“王爺如何?”
沈玲珑正色道:“王爺已經刮骨療毒,只需用心調養,不日便可康複。”
張成立刻單膝跪地,聲音渾厚:“末将多謝王妃。王妃請進賬休息,末将在這裏守着,絕不讓人進入,擾了王妃清靜,王妃盡管放心。”
沈玲珑點了點頭,便進了帳內。謝绮月一路行來,确實勞累,沈玲珑進帳,她也沒能發覺,仍舊躺在床上安睡。
沈玲珑也沒喊她,自顧換了一身衣服,看到謝绮月換下的衣服泡在銅盆裏,想了想,索性端着銅盆走到帳外,拿了一個馬紮,便開始揉搓衣服。
張成見狀,忙道:“王妃,怎麽能勞動您親自洗衣,不如由末将……”
話說了一半,張成便覺得不妥,若是王爺的衣物,軍營中都是男人,沒那麽多講究,他幫忙浣洗,倒也無妨。
但是王妃和謝小姐的衣物,他一個粗人,是不應該,也不方便沾手的。
沈玲珑也看出了張成的窘迫,善解人意地笑道:“張副将一片好意,本王妃心領了。軍帳之中,一切從簡,你們從軍辛苦,本王妃能自己動手的事情,就不勞煩你們了。”
不過片刻的工夫,沈玲珑已經将謝绮月和自己的衣物浣洗完畢,搭曬在帳外的架子上,這才回了軍帳,稍事休息。
邊關戰事緊急,宮中也不太平。
雖然淑貴妃被禁足,但是他人可以探望。
這一日,天氣有些陰沉,朱玉瑾來到淑貴妃宮裏,請安之後,便道:“母妃,這兩日我和舅舅商議了,覺得眼下是個極好的機會。”
淑貴妃立刻就聽出了話外之音,忙道:“瑾兒,你的意思是,逼宮篡位?”
朱玉棠點了點頭,神色認真道:“如今,顧行南棄城逃命,說明北夷來勢洶洶,朱玉棠那邊,幾乎已經定下戰敗的結局了。便是僥幸勝了,他的蠱毒之症發作,只怕也活不了幾日。”
“趁着現在,朱玉棠還在和北夷周旋,京中我舅舅還有五萬大軍,朝中又無能臣武将,現在逼宮篡位,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人和。”
淑貴妃皺了皺眉頭,神色中帶着一絲猶豫,最終還是開口道:“瑾兒,我覺得此舉不可。”
“如今邊關戰亂,外患不斷,多少敵國虎視眈眈。我雖不懂政事,卻也知道,一個內憂外患的國家,是不好管理的。”
“朱玉棠已經是不中用了,皇上膝下,也沒有可以與你抗衡的皇子,你登基繼位,是遲早的事情,何必急于一時?”
“況且,如今你逼宮篡位,名不正言不順,百官也不能信服。天下百姓也會指摘你。将來史書工筆,你也要落一個千古罵名。”
“更重要的是,一旦你逼宮篡位,朝局勢必動蕩,到時候,朱玉棠無心與北夷周旋,率兵回來,與你相抗。內鬥不斷,他國都來進犯,無人出征,只怕舉國都要成為階下囚。”
“你舅舅迷戀權勢,必是想着,你登基,他能封侯拜相,你現在可不能聽他的話,毀了整個國家啊!國之不國,你就算成為皇帝,也坐不穩這個位置。我跟你說的,你可明白?”
不得不說,淑貴妃雖然手段毒辣,但是政事方面,卻也看得通透。
朱玉瑾聽了這話,覺得有些道理,神色由滿心熱切,恢複了平靜,正色道:“母妃,我明白了,既是如此,那便等到邊關戰事平定,我們再行商議。”
淑貴妃嗯了一聲,又詢問道:“我聽說,沈玲珑也去邊關了?”
朱玉瑾輕嗤一聲,不屑道:“一個女流之輩,湊什麽熱鬧,邊關豈是輕易可去的。她願意去尋死,那便随她去吧。若是朱玉棠戰死沙場,她自盡殉情,也能落個死在一處的鴛鴦夫妻。”
淑貴妃嘆了口氣,輕聲道:“這般的剛烈女子,我當時竟是沒看出來。若是你娶了她,必定對你大有助益。只可惜,她嫁給朱玉棠,與我們敵對,只有死路一條了。”
朱玉瑾突然想起一事,鄭重道:“母妃,我去舅舅那裏,興昌跟我說,他覺得沈玲珑的妹妹,沈雲岚很有些風骨,覺得不錯,想要求娶。我舅舅當場就把他罵了一頓,他還不死心,托我來向母妃讨個情,不知母妃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