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淑貴妃皺了皺眉,心下細想片刻,方道:“沈玲珑嫁給朱玉棠,那便擺明了,沈家和我們是死敵,如今興昌要求娶沈家嫡次女,只怕不大方便。”
“上次興昌去寧王府,被那沈雲岚好一通羞辱,都不知臊嗎?朝中多少清貴人家,教養出來的女兒,個個都是名門毓秀,他怎麽就偏偏看上了沈家的女兒?”
朱玉棠眸色微沉,緩聲道:“母妃,我知道您的意思。只是,兒臣也有一番考量。正因為沈玲珑和我們敵對,我們才更應該讓興昌娶了沈家嫡女。”
“母妃,您想啊,若是張家和沈家結為秦晉之好,我們便進可攻,退可守。若是将來有什麽變故,有沈玲珑妹妹在手,對他們也是個掣肘。”
淑貴妃嗯了一聲,神色平靜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眼下,不是提親的好時機。你舅舅直接托人跟沈家去說,必不中用,少不得通過陛下。”
“現如今,邊關戰亂,況且我上次行事倉促,顧行南那邊也有變故,沒能徹底扳倒朱玉棠和沈玲珑,反而惹得你父皇厭煩。如今去提這門親事,想來你父皇也不會應,還是緩些日子再說罷。”
朱玉瑾和淑貴妃又說了些王府瑣事,淑貴妃溫和笑道:“瑾兒,按理說,你也早該娶個王妃,只是我多番考量,始終沒個合适的人選。”
“如今你越發大了,府裏只有幾個侍妾,沒個正經王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像。不知你可有什麽盤算?”
朱玉瑾微微皺眉,沉聲道:“母妃,這事我也想着了,只是今日娶了王妃,他日便是皇後。所以,我不敢草率行事,名門貴女雖好,只怕他們母族得了勢,越發弄權濫行。”
“若是很低賤的門戶,我也是看不上的。想來想去,王妃的出身,只要中規中矩便可。我心裏想着,娶個文官之女,清貴人家,也就是了。”
淑貴妃在腦海裏翻尋半天,最終有些為難道:“話雖如此,只是朝中的清貴人家,少有适齡嫡女。我這兩日盤算了一遍,倒是有一個人選,只看你的意思如何?”
“母妃說來聽聽。”朱玉棠挑了挑眉,眼神發亮,似乎是對此事很有興趣。
淑貴妃溫和笑道:“馮閣老的嫡女,當年嫁給內閣大學士謝庭。謝庭才華橫溢,只可惜是個短命的,不惑之年便致仕了。留下的一雙兒女,也都很好。”
“謝臨淵年紀還輕,就已經做了吏部侍郎,前途大有可為。謝绮月也不是普通的閨閣姑娘,很是有些傲骨,我私心想着,謝绮月做你的王妃,倒也恰如其分。”
朱玉瑾皺眉想了想,嘴角微揚,笑道:“這個姑娘,我曾經見過,是有些膽量的。只是,她陪沈玲珑去了邊關,戰場之地,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着回來。”
“母妃,你說,謝家又是送千裏寶馬,謝绮月又親自陪沈玲珑遠赴邊關。會不會,謝家已經是那邊的人了?”
淑貴妃眉頭微皺,眸色晦暗不明,半晌方道:“若果真如此,那你就更應該求娶謝家嫡女了。朱玉棠想要拉攏謝家,也要看看自己夠不夠分量。”
“放心,我會讓你舅舅拜訪馮閣老。也讓謝家審時度勢,知道上了哪條船,才能走得長遠。”
朱玉瑾也對謝绮月很有好感,聽了這話,滿面春風地笑道:“一切有勞母妃了。”
謝绮月突然打了個噴嚏,沈玲珑遞上手絹,輕聲道:“绮月,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也不知道怎麽了,可能是着涼了吧。”謝绮月用手指按了按額角,關切問道,“王爺這兩日,吃了藥,看起來氣色好多了,想來再有些時日,便能痊愈了吧?”
沈玲珑眉目溫柔,輕聲笑道:“王爺年輕,體力好,自然恢複的快。”
謝绮月聽了這話,卻是眼中閃過一次促狹,故意調侃道:“姐姐說王爺體力好,那自然是好的。”
沈玲珑臉色微紅,輕輕推了謝绮月一下,抿了抿嘴,嬌聲道:“你一個姑娘,說這樣的話,也不嫌害臊。”
“我也沒說什麽,怎的,許姐姐說,便不許我說了?”謝绮月笑的越發肆意,又道,“我瞧着,姐姐和王爺,倒是相敬如賓的樣子,看起來很是恩愛呢。”
沈玲珑微微一笑,聲音緩慢平和:“王爺是個仁義的人,脾氣也好,對我也還不錯。說起相敬如賓,倒也算的上了。”
謝绮月卻是搖了搖頭,語氣中透着質疑:“相敬如賓,舉案齊眉,那都是話本上的說辭。若是咱們日常也是如此,外人看着是恩愛的,實際上,夫妻關系反倒疏遠了。”
“姐姐,不是我多嘴,總覺得你和王爺,都假模假式的,很不像真正的恩愛夫妻。”
沈玲珑聽了這話,心下一驚,這樣的言論,讓人聽着實在大膽出格。不過,她仔細一琢磨,謝绮月說的,似乎也有那麽幾分道理。
她目光溫和的看着謝绮月,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姐姐,你想啊,兩個人若真是互相喜歡,自然恨不得天天耳鬓厮磨。更不會張口閉口就是道謝辛苦。只有對于賓客,才會如此生疏客套。”
“還有一點,姐姐也是名門貴女,堂堂王妃,和王爺是站在一個位置上的。姐姐做事,也太謙卑了些。喜歡一個人,願意為他做事,倒也沒什麽,只是別失了自己的風骨。”
“雲岚妹妹,我就很欣賞,敢作敢為。我覺得,她若是嫁了人,必定不像姐姐這般。”
沈玲珑一直靜靜聆聽,不發一言。謝绮月說着說着,也覺得自己管的有些太多,咳了一聲,往回找補道:“我也沒嫁過人,不過是自己粗淺的看法罷了,姐姐覺得有理便聽,覺得無理,只當我順口胡謅,還望姐姐別見怪。”
沈玲珑淺淺一笑,眉目溫柔:“怎麽會,妹妹說的有道理,出嫁前,母親教導我,要賢良淑德,不可像在家一般驕狂。我進了王府,也是這般做的。王爺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我也規行矩步,反倒是看着,像是相敬如賓的話本夫妻了。”
謝绮月眨了眨眼睛,笑道:“王爺沉默寡言,姐姐就多跟王爺說一說話,适當的撒一撒嬌。若王爺真的喜愛姐姐,便是榆木腦袋,也總會想出許多好聽的話,說給姐姐聽的。”
沈玲珑低下頭,臉色更紅了些,輕聲道:“打住,這樣的話,切不可再對外人講。不然,你一個閨閣姑娘,傳出去,反倒壞了聲譽。”
謝绮月揚了揚眉,輕笑道:“女人的名節聲譽,都是世人的淺薄看法。我倒是覺得,若不能順心遂意的過一生,日日學着做世人眼中,那起子賢妻良母,不能這樣,不許那樣,那才是毀了一輩子呢。”
沈玲珑仔細一想,在家的時候,自己也和沈雲岚一般,都是瘋瘋鬧鬧的性子。也不知怎的,進了王府,竟是性子越磨越平,總覺得少了幾分趣味。
其實,這種相敬如賓的模式,她心裏也是有些別扭的。只是,她未曾戀愛,便已嫁為人婦,又是王妃的身份,總覺得自己做事,應當端莊得體。
如今聽了謝绮月一席話,沈玲珑越發覺得,自己可能做錯了,不如,換一種活法。
邊關之地,白日炎熱,到了晚上,清風徐徐,反而涼爽些。
朱玉棠為了表示親近将士,也為了研究作戰計劃方便,用飯都是和手下的幾個将領在一處。沈玲珑和謝绮月便在一個單獨的軍帳用飯。
吃過晚飯,沈玲珑便出了帳,今晚應該沒什麽事,幾個将士都從朱玉棠營帳中走了出來。
沈玲珑覺得,此時倒是一個好時機,便自顧走了過去,掀開帳簾,見朱玉棠坐在桌案邊,用筆寫着什麽。
沈玲珑斂聲屏氣,努力調勻呼吸,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糯糯的開口道:“六郎。”
朱玉棠擡起頭來,滿臉的震驚之色,眼中帶着一絲驚喜,幾乎是難以置信地問道:“玲珑,你,你方才叫我什麽?”
萬事開頭難,喊過一聲之後,沈玲珑倒也沒那麽畏首畏尾了,往前走了幾步,又輕喚一聲:“六郎。”
朱玉棠放下手中的筆,撓了撓頭,一副呆呆的模樣,語氣中透着羞澀:“你今日,怎麽這般喊我了?我,我一時還有些不習慣。”
“六郎,你慢慢習慣就好了。”沈玲珑神色溫柔,微微笑道,“往常,母親帶我和妹妹出去看戲,戲臺上的小娘子,以排行論,都喊自己的夫君,叫三郎或者四郎,再者,便是相公。夫君便喊自己的正妻為娘子。”
“我覺得,這樣喊着,只覺得更親切些。不知道,六郎覺得怎樣?若是我逾矩了,以後還是喊王爺。”
朱玉棠臉上滿是興奮之色,急忙道:“沒有逾矩,這樣的稱呼,我很喜歡。你既然喊我六郎,那我也該喊你了。”
沈玲珑只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小鹿亂撞一般,低着頭,聽朱玉棠那句親密的稱呼。
“娘子。”
過了半晌,沈玲珑才聽到了這兩個字,擡眼細瞧,朱玉棠臉色,也跟火燒雲一般。想來,他也未曾經歷男女之事,估計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喊了這麽一聲。
沈玲珑忽然想到,朱玉棠上次喂自己吃荔枝,似乎他的身體有些發抖,當時,自己還以為他是興奮所致。如今看來,他那一次,應當也是十分緊張的。
沈玲珑緩和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擡起頭,溫和笑道:“帳中悶熱,外面反倒涼爽些。六郎若是不忙,随我出去散散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