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所謂“山神”

所謂“山神”

裏屋的榻上躺着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子,步枕吟一眼便認出這人就是夏馥的父親夏禮泉。

“他這是怎麽回事?”

姜緣沉重地嘆了口氣,說起事情原委,而這還得從城主賀蘭絕宮殿裏出現那棵神木講起。

三天前,澄心宮前的廣場上一棵巨大的樹木拔地而起,樹幹似白雪一般純白無暇,樹冠卻是豔麗的血紅,兩種顏色組合在一棵樹上,第一眼便讓人覺得十分詭異。

當晚,城主賀蘭絕屏退衆人,在樹前坐了一晚。

第二日他出現在衆人面前時,滿頭白發竟然變成青絲,面容也不是原來那副垂垂老矣的形象,而是奇跡般的變回了二三十歲時的青年模樣。

他站在城樓上,當即向所有人宣布了這個神跡,重新煥發光彩的眼睛裏充斥滿興奮。

“各位賀蘭城的居民們,快看我身上發生的這些,這是神跡降臨啊!只要像我一樣對着神木許願,神木就會實現你們的願望!”

倘若誰憑空說出這樣一番話,肯定被衆人嗤之以鼻,還要嘲諷上一句腦子有病。但這次不同,這次賀蘭絕身上發生的變化是他們親眼所見。

于是城民們紛紛湧到神木前,抱着不許白不許的心态,争相對着神木說出自己的願望。

有的祈求升官發財,有的祈求天賜姻緣,還有的祈求身體健康等等。

就連宮中的侍女和仆從都有不少也跟着去許了願。

然而在人們許完願望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他們的願望并沒有像想象的那樣成為現實,反倒是他們自己接二連三失去神志,陷入了一種迷幻的狀态。一會兒亢奮,一會兒萎靡,精神恍惚不安。

那些反應最劇烈的正好是欲念最重的人,他們許下的願望最貪心宏大。而那些許的願望越小越普通的,迷幻狀态越輕。

姜緣是為數不多沒有對神木許願的人之一,打一開始她就察覺到這事不對勁。

天下從來沒有白吃的午餐。

這是祖父告訴她的,她牢牢将這句話記在心中。

她明智地躲過一劫,本來應該盡快從賀蘭城逃出去,但賀蘭絕連夜将整座宮殿封了起來,只進不出,除了那些對什麽許了願的人。

而且出于良心,她無法眼睜睜看着人們跳入火坑無法坐視不管。

不過救人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憑她一個人毀了神木更不可能。

因為她曾親眼目睹到有人憤怒地沖上去,圍着神木澆了一圈油,緊接着将火把狠狠扔向樹幹。火苗騰一下燃起來,神木很快被熊熊大火包圍。

然而直到火焰燃盡,神木卻毫發無損。

那人在驚恐中被迅速圍上來的“城民”押着強行跪倒在神木前,讓他接受神的洗禮。

神木似乎有蠱惑人心的力量,姜緣看見那人拼命掙紮着,但片刻後臉上的表情就變了,眼睛虛虛地望着某處,失去了光彩。

接下來,他仿佛被某個聲音指引着一般,張嘴慢慢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話音落下瞬間,他渾身猛地一抽搐,同身後“城民”一樣沉入了迷失的深夢之中,失去了意識。

姜緣見到這幕,心中絕望,只好放棄了想要毀掉神木的打算。

既然救不了所有人,至少能救一個是一個。

夏禮泉是她救下的唯一一個。

當時她藏在一處幹草堆裏。

廣場上一前一後走來兩個人,走在前面的那個姜緣認識,是城中開杏林醫館的趙郎中。趙郎中心地良善,賣的藥不貴但效果很好,很多窮苦人家都會去他那兒買藥。

可他現在那副模樣明顯是對神木許過了願。

姜緣心頭湧起一股難過,伴着怒火燒起,就連那麽好的趙郎中也中了這根神木的毒惑。

但是做下這種事的東西怎麽能叫“神木”,真是太諷刺了。

趙郎中身後跟着的人她不認識,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他好像有些疑惑為什麽趙郎中會帶他來這兒,邊走邊詢問着什麽。

距離隔得有些遠,姜緣聽不見他們具體說了什麽。

眼見趙郎中領着男人一步一步走向神木,她趁着周圍沒人,将耳朵用布團堵住,深吸一口氣,然後像根離弦的箭沖了出去。

男人已經陷入呆滞狀态,但幸好還未說出願望。

姜緣飛快從懷裏摸出一枚從祖父那裏拿到的雷煙彈,緊接着猛地砸向地面,濃煙頓起,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她趁機拉着男人一路飛奔向她的秘密暗道入口,這是她意外發現的,在宮中待了這麽久,她熟悉這裏的一草一木。

所幸男人沒有掙紮,他們這才一路抄小道順利回到了住處。

進屋關上門後,一顆心才終于稍微放松下來。

男人雖然一副呆滞無神的模樣,但似乎因為還沒許下願望,受到神木的蠱惑不深,保留了一絲意識。

姜緣便從他口中零碎的幾個詞中大概知道了這人叫夏禮泉,有個女兒叫夏馥,應該本來是來找趙郎中拿藥的,但沒想到被他故意帶到了神木那裏。

另一邊,煙霧過後,陸續又有人被“城民”架着來到神木前強行許願。

不遠處,澄心殿前站着一道人影,着一身玄色華服,氣勢盎然。

身旁女子恭敬地問:“城主,不用管那個小丫頭嗎?”

賀蘭絕低低一笑,嗤之以鼻道:“兩條小魚而已,你沒瞧見後面源源不斷地來許願的人嗎,只要我在一天,神木前就永遠有人。”

女子渾身一抖,心中清楚他說得确是事實。

屋裏燈火如豆,搖曳的燭火映出夏禮泉半張臉,他仍然處于昏迷不醒中。

講完事情經過後,姜緣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問:“你們是來救夏叔叔的嗎?”

步枕吟點頭。

但現在夏禮泉這般情況,要想讓他清醒過來,看來必須先解決掉源頭,也就是借由神木搞出這一切的邪祟。

她大概知道姜緣在想什麽,幹脆如實将自己剛才所想說出來,順便讓她安心。

忽地,姜緣眸子閃了閃,主動提起來:“我可能知道這個邪祟是什麽。”

步枕吟微微驚訝了一瞬,但很快就鎮定下來。

還未開口,一旁沉默許久的蕭思尋似被勾起了絲興趣,道:“說來聽聽。”

姜緣便講起祖父跟她講過的一個叫黑山神的故事。

賀蘭城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據傳當年開山劈土時曾在山中挖出來一方祭臺。

有人說這是以前人們祭祀這座山的山神用的,祭臺是山神的化身。

現在他們将代表上身的祭臺挖了出來,理應将其供奉起來,好讓山神大人保佑他們一方平安。

當時的城主不同意。

随便挖出來的一個東西而已,怎麽就成了所謂的山神化身。

而且這東西來歷不明,誰知道是好是壞,萬一錯把鬼供成了神,釀成災禍豈是兒戲。

第一句是他內心真實想法,他帶領一衆人開土拓疆,徒手建起一座城,更相信人定勝天,到底是不太信神明這些的。

第二句則是他為了說服當時的其他人故意這麽說的,既然他們信神,就用神鬼這套說辭應付他們。

城主命人将這個祭臺重新埋入地下,原來待在哪兒就繼續待在哪兒,這樣最好。

然而有人卻趁着夜色,偷偷将祭臺挖了出來,然後将祭臺搬到一處廟中虔誠地供奉起來。

誰知第二年,禍事便發生了。

這年的夏時比往年熱了數倍,高溫酷暑下成片的作物幹死,幹涸的土地裂出巨大的裂縫,寸草不生。

更為嚴重的是因為太熱,很多人不得不在外幹活做事的人活活被熱死。

好不容易捱到了冬天,可是情況并沒有好轉,反而氣溫陡降,寒冷異常。

這片土地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

城主終于發現異樣,首先便想到了那塊祭臺。

等他查明情況,帶人趕到當初挖走祭臺的那人家中時,驚悚地發現這一家人都像着了魔一般,神色迷離,好像陷入了某種迷幻的幻想中。

因為長期出于這種狀态,久未進食,這些人都餓成了皮包骨,全身瘦骨嶙峋。他們的臉上挂着滿足的笑,虛無的眸中卻又透露出一抹痛苦,顯得更加詭異恐怖。

看到眼前這幕可怕景象,城主二話沒說命人将祭臺敲了個稀爛,又請來道士将這些祭臺碎塊封印起來,深深埋入地下。

在祭臺被封印後,這些禍事果然沒再出現過,賀蘭城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鬧祥和。

數百年過去,随着賀蘭城變得繁榮昌盛,換了一代人又一代人,這件事也就被人們慢慢遺忘在歷史長河中,變成了一粒不起眼的沙粒,沉入河底,消失不見。

但也有少數的人始終銘記着當年的教訓,一代代傳了下去。

祖父的祖父将這個久遠的故事告訴祖父,祖父又将這個故事講給姜緣聽。

姜緣起初懷疑神木跟這個傳說中的黑“山神”有關,但傳說中提到的是祭臺而非樹木,所以就有些不确定。

剛才聽步枕吟一說,她驀地反應過來,原來是這個黑“山神”在借神木搞事。

這“山神”真是陰魂不散,幾百年後還要出來禍害賀蘭城,實在是可惡!

蕭思尋原本抱臂靠在一旁,靜靜聽着。

忽然神色微微一變,對步枕吟道:“有情況——我們該走了,師父。”

見她猛地站起來,速度過快差點一頭栽倒,蕭思尋伸手扶了她一把,然後很自然地牽過她的手腕,向外走去。

兩人從姜緣屋裏出來後,迅速回到了玉樓春一行住的別苑。

果不其然,賀蘭絕派了兩個仆從過來。

“玉老板,城主大人請您現在過去一趟。”

蕭思尋斜靠在柔軟的榻上,微微擡眼,打了個哈欠:“只有我一人?”

仆從道:“是的,城主只請了您一人。”

“知道了,退下吧,我稍後便過來。”

兩人走後,步枕吟從屏風後轉出來,挑了挑眉,嘴角含笑。

“師父笑什麽?”蕭思尋望着她,略顯疑惑地眨眨眼睛。

“我笑你演技真好,連為師看了都佩服不已。”

小蕭:師父真厲害巴拉巴拉(出自39章)

小步:那應該還是她的徒弟小蕭更強巴拉巴拉(出自26章)

作者:你們師徒真是可可愛愛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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