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城中神木

城中神木

馬車緩緩進了城。

“師父,你看。”

蕭思尋用扇子挑開綢紗一角,道:“外面街上那些人像不像身處夢中。”

步枕吟順着往外望去,只見街道上的人仿佛被按下暫停鍵,從偶爾抽動一下的四肢勉強還能看出這是一群活人。

這副場景已經十分詭異,但更詭異的是他們臉上都挂着一種夢幻般的神情,嘴角大大咧起,眼睛卻流露出痛苦之色,好像沉迷在某種歡愉和痛苦交雜的夢中,無法自拔。

她的心陡然沉下去。

整座城的人都變成了這樣,很難說夏馥的父親平安無事。

蕭思尋忽然開口道:“你在擔心夏馥父親?”

步枕吟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心說有這麽明顯?

現在不僅打不過徒弟了,連心裏在想什麽都瞞不過他。

啧,這種感覺真不妙,好像真成了他盯上的獵物一般。

車內光線一暗,蕭思尋放下了簾子,瞧了一眼步枕吟,“賀蘭城中那棵神木我懷疑和绮蘭古國有關,所以才想着來調查一番。”

步枕吟略帶探究地看向他,眼神中寫着“所以?”兩個字。

蕭思尋敲着手中的扇子,不緊不慢地說:“據我所知,那棵神木并沒有殺人的能耐,就算夏馥的父親不幸出事,想來也應該還沒死。”

他這是在安慰她嗎?

但不得不說,這安慰人的方式就很特別。

步枕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正要低頭,下巴卻忽地被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托起,一擡眸對上了蕭思尋那雙墨玉似的幽瞳。

他正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她,好像在仔細觀察她的眼睛,良久,然後開口了:“沒死就還有希望,這不是你教給我的嗎。”

步枕吟愣了愣,卻是想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教過他這句話。

她又在心裏細在回味了蕭思尋前面那幾句話,察覺到什麽,問:“你是不是已經猜到些什麽?”

蕭思尋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随後刷一下收回扇子,往後面靠了靠。

他低低笑了一聲:“師父真聰明。”

被自己徒弟這麽誇,感覺有點怪怪的。

載着他們的馬車緩緩駛過主街,車轱辘攆過地面發出辘辘的響聲,稱得仿佛按下暫停鍵的街道上出奇的安靜。

蕭思尋說起他的想法,步枕吟歪頭坐在一旁聽。

原來所謂的神木真正的身份其實是通往绮蘭古國的密門。

相傳,神木長在绮蘭古國的入口處,但入口位置卻不是固定的,它可能在任何時間出現在任何地點。

倘若有人好奇地上前一探究竟,便會被它誘騙說出一個願望。然而,神木并不會實現人們的任何願望。

當那些人按照神木指示說出暗語的剎那間,就會被扯入一方詭秘空間,來到绮蘭古國之地。一旦踏上這片土地,就再也沒有逃出去的可能。

就算死了,屍體也會被绮蘭族人如同垃圾似的扔進忘憂墟,慢慢被人遺忘。

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絕望至極。

“當年清寂道突襲進绮蘭古國,經過大戰後,绮蘭古國就已經被毀了,入口也被強行關閉。”蕭思尋不知想到什麽,說到這兒神情凜了凜,眸中掠過一抹暗色。

步枕吟稍稍一思索,便想了起來。

當年這場突襲,蕭退和揭若夢也在其中,結果受了重傷,差點死在裏面。

也難怪提到這件事,他是如此反應。這換誰誰不急,自己爹娘差點喪命。

但那抹暗色陰影只出現了一瞬,下一秒蕭思尋一轉神色,道:“神木殺不了人,也沒有可以讓人陷入虛幻美夢的能力,想必有什麽東西在借助它的力量做這些事。”

步枕吟聽到這兒,心中漸有了底,好奇地問:“你想怎麽做?”

蕭思尋一敲扇子,從容不迫:“殺了不就行了。”

他的語氣說得那般輕松随意,好像剁個怪在他眼裏就跟剁個西瓜一樣。

好吧,以他現在的實力,确實可以橫着走。

這就是開挂般的存在嗎,真好,只要別用在她身上就阿彌陀佛,萬事大吉。

嘎吱一聲,馬車在今晚他們要住的別苑門口停下。

一聊天時間過得果然巨快。

步枕吟掀開簾子,才發現外面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雨勢不很大,但将她淋濕已經足夠。

蕭思尋先她一步下了馬車。

步枕吟小心翼翼提着裙子,心中卻是萬馬奔騰而過。

她真的會謝。

這挂滿叮當作響的珠玉銀鏈的小裙子好看是好看,但會暗殺她也是真的,稍不注意就會前腳踩後腳,和大地母親來個甜蜜親吻。

忍着別扭正要跳下去,眼前忽地遞過來一把撐開的紙傘。

握着傘柄的是雙修長好看的手,卻并不顯得纖柔,反而好似蘊着無窮力量,看起來完全可以嘎嘣一下輕輕松松掐斷她脖子。

步枕吟擡起眸子,蕭思尋正看着她。

這是給她傘的意思?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她道了一聲謝,接過傘,然後猝不及防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中。

梅開二度?

天上還下着雨,讓她想掙紮都要先思考幾秒。

掙紮會淋成落湯雞,算了,抱就抱吧,被圍觀也不會掉塊肉。

她往蕭思尋的懷裏縮了縮,還是有些不習慣。

誰知周圍突然開始變化,那些來往穿梭的侍女仆從的身影轉眼間全都消失不見了,環顧四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只剩下他們兩人。

好家夥!

她知道蕭思尋現在的實力很強,但沒想到能強到這步,直接透過意識改變了周圍場景。

放眼望去,腳下一條筆直的路通向前方,路兩邊開滿了花。

一朵花被風吹起,打着旋兒飄進步枕枕懷中,鼻尖忽地嗅到一股淡淡的冷香,不知是這朵花帶來的,還是蕭思尋身上的。

就在愣神的這會兒工夫,兩人轉眼到了別苑。

她從蕭思尋懷中跳下來,落地剎那周圍世界恢複成原來的模樣。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

兩道人影出現在玉樓春其他人住的苑落門口。

步枕吟一揮袖,給這處別苑落下一層結界以防萬一。

蕭思尋從懷中摸出一枚飛銀葉,又拿出一小塊粗麻布料,将兩者合于掌中,金光閃過。

掌心的飛銀葉悠悠浮起,像一尾靈活的銀魚倏然游入空氣中。

這不是清寂道的玩意嗎?

接着步枕吟一拍腦殼,差點忘了他本來就是清寂道的人,會點本門法器不很正常。

“走吧,師父。”

步枕吟颔首,不再多言,和蕭思尋追着飛銀葉而去。

星夜晴朗,兩人一前一後,在月下連成片的琉璃瓦上悄無聲息地掠過。

最終追着飛銀葉來到一處像是下人住的簡陋小院前。

步枕吟腳尖一點地,飛上院牆,正打算叫蕭思尋也上來,一低頭他正推門而入,一只腳已經跨了進去。

步枕吟:“……”

該說他有禮貌還是嚣張呢。

“你們是誰?”

許是聽到了外面的聲響,一個侍女模樣的少女走出來,站在門口瞪着他們質問道。

步枕吟察覺到這是一個普通少女,便開門見山:“我們來找一個叫夏禮泉的人,他應該在你屋裏,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想進去看看他,我們有事和他說。”

少女聽到這個名字,眼神立馬變得警惕起來,拔高了聲音道:“你們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步枕吟思索片刻,挑重點道:“我們是受他的女兒夏馥所托來找他的,昨日他來賀蘭城給夫人拿藥,原本應該在太陽落山前趕回家,但是直到深夜仍不見人影,然後夏馥找到了我們。”

這番話中透露的信息足夠多,如果這少女沒有惡意,那再好不過。如果她猜錯了,那自然有另一種解決方式。

她慢慢摩挲着手腕上金骨絲,視情況決定要不要出手。

但如果要出手,她可不會因為對方是個小姑娘而手下留情。

好歹被人叫女魔頭叫了這麽多次,可不是白叫的。

那少女目光閃了閃,過了會兒,神情放緩下來,松了口氣似的道:“夏叔叔是在我這裏,他就在屋裏,你們進來吧。”

兩人跟着她走進屋。

“我叫姜緣,你們叫什麽。”姜緣放下戒備後,出乎意料竟然是個小話匣子,“你們是夏叔叔的女兒請來的除魔道士麽?”

步枕吟正猶豫要不要說出真名,一直保持沉默是金美德的蕭思尋忽然開口:“我叫沈思,她叫江吟。”

步枕吟倒吸一口涼氣。

這不是那本書裏男女主的名字嗎?!

她忍得滿頭大汗,悄聲質問:“你就想不到更好的名字了嗎?”

蕭思尋這時正好低下頭來,側了臉在她耳畔說悄悄話:“确實想不到了。”說得理直氣壯。

我信你個鬼,你個濃眉大眼的壞得很!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姜緣見兩人竊竊私語,好奇道:“沈大哥,你和江姐姐是夫妻嗎?”

步枕吟臉色猛然一變,生怕蕭思尋再次語不驚人死不休,忙不疊搶在他張嘴前發言:“不是,我們是師徒。”

“是麽。”姜緣狐疑地在兩人臉上掃了好幾個來回,一副頗為失望的表情。

蕭思尋那張臉平常冰冰冷冷,是看不出情緒的,但不知為什麽現下步枕吟居然從那上面也看出了一抹失望。

不是,你在失望個什麽勁??

步枕吟先一步進入裏屋,姜緣拉住走在後面的蕭思尋的袖子,輕輕扯了扯。

“沈大哥,你和江姐姐真是師徒嗎,可是我覺得你們很像夫妻。”

蕭思尋瞥了她一眼,冷靜地将袖子從她手裏抽出來,斂眉沉思片刻,道:“你可以把我們當成是僞裝成師徒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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