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相思樹與長情鳥

相思樹與長情鳥

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派去照顧蕭瑜，如今從一個小宮女變成了旁人口中的皇後娘娘。

那個時候蕭瑜還是被廢掉的九皇子，他的脾氣可臭了，不論做什麽都捂不暖他的心，不是瞪我就是讓我滾開。

他們都說，九皇子是活不過冬天的，可是我偏偏不信，我只是有點心疼他，因為我從前就聽說過九殿下，也曾經偷偷喜歡他。

那天我以為他沒能撐過去，趴在他身上哭的時候，一不小心把這句話說漏了，這才被他聽到了，他卻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願意聽我的話好好吃飯，願意聽我絮絮講那些瑣碎的小事。

他還說，要許我做将來的皇後娘娘，這些都是我沒想過的事，如果蕭瑜願意去争奪皇位，我是不會打擊他的。

我只想要他開心就好，沒有人會欺負他，我把他當做是這世上最好的人看待，不管他受過什麽刑罰，他都是我心中的殿下。

起先他說自己怕冷，要我們一起睡，後來又說想要抱着我，也不知怎麽的，我們就偷偷成親了，雖然不能像尋常夫妻那樣，可是每一次成親我都沒有忘記。

我其實很羨慕前朝一位女官，她出宮後成為了名滿天下的書法大家，殿下記得這件事，教我念書識字，他說我要做那位女官第二，我要做孟小冬第一。

他教我許多事情，這世間人情冷暖，江湖廟堂利益糾葛，悉數看過，他帶我游歷江河山川，見過我這一世都不曾設想過的無限風光。

有時候我常常會想，是不是從遇見他那天開始，我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呢？

我還是會胡思亂想，就這樣懵懵懂懂的，無憂無慮的，等到了他一朝翻身登基，封我做皇後的那日，他和我說了許多話，說了什麽前世今生的事，他一直騙我，原來我一直陪伴的殿下，沒有受過宮刑嗎？

他說自己是重來一世的人，上一世他對我不好，他沒有保護好我，我不在了，因為許多許多的因由，他不敢告訴我真相。

殿下他好傻，前世今生的事我不懂，可是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沒有經受過痛苦，不是很好嗎？

或許我真的是沒有福氣吧，才被封為皇後不久，我就莫名生了一場重病，心口痛得不能吃飯安寝，太醫都說無藥可醫。

在病榻上我聽到過許多閑話，我本就是一個小宮女而已，有許多人和更适合皇後這個位子，我或許不能再陪蕭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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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瑜守在我身邊，形容憔悴，他寧願放棄皇位與我一起離開，他還是那麽傻。

我這短短的一生，其實已經很滿足了，只是不知道，我為什麽這樣心痛。

彌留之際，我好像又看到了蕭瑜，是前世的那一個，看到他也登上皇位，看到他神色疑懼，看到他面容憔悴。

直到這時候，我才真的知道了蕭瑜沒有騙我，我這樣心疼，只是還放心不下，那個我離世不能陪伴的，受過酷刑，孤苦伶仃的蕭瑜，前世今生，我們的緣分沒有盡，命運的紅線緊緊纏綿。

只看到我，我和他說了幾句話，他就什麽都知道了，他把我推開了，就像是從前他總想把我推出廢苑那樣毫不留情。

我是心中有所牽念，故而放心不下，我想，如果我真的不幸離世，我不會一個人默默離開，我會化作清風雨露，永遠留在他身邊。

我告訴他，如今一切安好，也想要孤苦一人的他一切安好。

我從彌留之際醒來，旁人說我睡了三日，說蕭瑜他也傷心過度，病倒後一連幾日昏睡，如今才醒。

他在宮中最高的那處樓閣等我，我找到他，像是從前許多次那樣撲向他的懷抱。

他從前給我講過一個長情樹和相思鳥的故事，傳聞昆侖山西王母座下有一種長情樹，樹上只栖兩只鳥兒，一只翅膀殘缺，自怨自艾，另一只卻活潑開朗，無憂無慮，翅膀殘缺的鳥兒忽視同伴，一日同伴在暴雨中折翼堕入深淵，他方知悔恨，祈求神明救回同伴，最終誠心感動上蒼，得到了一對完整的翅膀，同伴回到身邊。

我那時還不知道這個故事的用意，只記得他說，死生不可追，他說，死去的同伴永遠都回不來了，過往的遺憾與悔恨也無法彌補，那時我想，即便如此，想必他的同伴也不會怪他。

如今歷經千帆，我回想起兩世情緣，我知道，并非只有我一人放心不下，想必蕭瑜如今的心中也不再有遺憾。

我告訴蕭瑜，這世上并非只有一棵長情樹，也并非只有兩只長情鳥，無論是哪一棵樹，哪一對鳥兒，他們都彼此牽念，無論生死，永遠相伴。

我只是告訴他，蕭瑜，不論你是哪一個蕭瑜，不論是哪一個我，我從來都是疼惜着你，用心的喜歡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