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祝昀景同意得爽快，反而搞得麗姐遲疑起來。
反複确認，問他“你确定？”
答案始終都是确定。
問得多了，祝昀景還嫌棄起來了，啧了一聲，朝她道：“我真的确定，你再問一百遍也是确定。”
并且發出靈魂質疑：“你本來不就是來勸我接受的嗎？”
麗姐：……
原本是。
但我在那試圖理解你拒絕的理由時，找出的借口說服了我自己，以至于産生了一種許總是個火坑，而你正眼巴巴、心急如焚的想要往火坑裏跳的感覺。
就挺讓人良心不安，并且出于人道主義，想要阻止了。
但她不可能真的阻止。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情況下，哪有做中間人的，在這拆臺子的事？
麗姐猶豫了片刻，也只是提醒他，說要保護好自己。
祝昀景元氣十足的“嗯！”了一聲，大力點頭。
跟個少先隊員似的。
整得麗姐更是不放心。
不放心歸不放心，這事處理完了，還是得跟人彙報不是？
她便給彭助理發了消息過去。
消息剛發出去沒一會，彭助理就回複了，說讓祝昀景明天來一趟總公司，簽合約。
麗姐把彭助理那邊傳來的消息告訴祝昀景了，便起身準備離開。
祝昀景站起身，歡歡喜喜地把她送出門。
麗姐看着他欣喜的表情，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可真是……”
真是什麽，卻又沒說了。
她不說祝昀景也知道。
真是不知者不畏，真是不怕死，真是沒腦子……等等之類的呗，反正不會有好話。
他送別經紀人，合上門，背倚在門後，想起來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某種意義上的美夢成真，害得祝昀景根本合不上眼。
感冒藥的催眠效果，也無法讓他陷入睡眠。
仿佛他現在血脈裏流淌着的不是血液，而是岩漿。
滾燙，炙熱，灼燒。
沸騰的心情與藥效在拉鋸，撕扯。
思緒混亂又瘋狂。
躺在床上，心髒怦怦亂跳，完全無法控制，閉上眼沒一會，又笑着睜開了，然後一把摟住懷裏的枕頭，在床上翻了個邊，再次
合眼——然後重複以上動作。
就這麽輾轉反側半天，祝昀景終于放棄了，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鼻息還有些發燙，燒還未退，腦袋稍稍有些發疼。
但這些都抵不過自己膨脹的好心情。
于是他借着這股好心情帶來的力氣，爬起床開始全屋大掃除。
他本身就不是個不講衛生的人，房子本來也不髒，就這幾天稍微亂了點，早上還已經清理過一遍了。
但祝昀景感覺真的必須給自己找點事做，不然他人都要傻了。
于是旮沓角落全都翻了個遍，沙發坐墊都給掀起來拿吸塵器吸了一遍，就連窗簾都給扯了下來，丢進了洗衣機。
但整個全部清理完，距離“明天”也還是有好久好久。
祝昀景抱着靠枕，坐在沙發上，望着電視機牆發了一會呆，忽然猛地站起來，然後赤着腳跑向卧房——開始折騰衣櫃。
明天會見到許炎。
昨天的形象實在是太差勁了，所以明天一定要盡可能的挽回自己的形象！
抱着這個想法，他把自己的衣櫃翻了個底朝天，各種搭配試了又試，換了又換。
怎麽都不滿意。
祝昀景在滿床的衣物堆上坐着，有些發愣。
許炎會喜歡什麽樣的風格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幾乎一瞬間就浮現在他腦海——楊昱那樣的。
然後他極其發堵的緊抿着唇，又開始迷茫難受。
他和楊昱完全不一樣。
楊昱漂亮又柔弱，他的粉絲們都管他叫小王子、小仙男。
斯文秀氣，乖巧羞澀。
細腰盈盈一握，皮膚白得幾乎透明。
許炎曾經公開表示過，自己就是喜歡楊昱這樣漂亮的男孩。
當然，祝昀景選擇性忽略了後面那句“主要是喜歡楊昱”。
而祝昀景呢？
他看了看自己滿是肌肉的胳膊，又瞧了瞧手上的厚繭，之後撩起上衣，看了眼随着動作起伏的腹肌。
徹底洩了氣。
整個人就像被放了氣的皮球，瞬間癟了。
甚至有些隐隐的委屈。
許炎幹嘛不早點說要包養他啊？他十七八歲的時候，也還勉強能和漂亮搭上邊，可現在真的就，完全沒有關系了！
許炎那會兒說出這句話之後，到處都是讨論他倆的，說他們好配啊
絕配啊楊昱真的是人間尤物我見猶憐啊。
就連徐星他老婆，都是楊昱的迷妹，天天嚎叫說昱崽崽好可愛媽媽愛死你了。
祝昀景：……
就很心情複雜。
他問嫂子，說楊昱哪裏好了。
當然，那語氣有點酸。
嫂子一一給他例舉，說楊昱多惹人憐愛，就讓人特別想把他捧在手心裏。
祝昀景酸到冒泡。
他一想起，許炎也是這樣，想把楊昱碰到手心裏，就酸得發酵了。
在那撇了撇嘴，半天憋出一句：“那我呢？你想不想把我捧在手心裏？”
徐星：……
徐星當場就給他來了一頓暴打。
嫂子一邊看戲一邊嘎嘎笑，最後回答被打得忿忿坐到遙遠的沙發上，不願湊過來的祝昀景：“不想。”
理由是：“你看起來像是如果我把你捧到手心，我手能立馬骨折的那種。”
祝昀景：……
他不服：“那楊昱呢？！”
嫂子一臉夢幻：“他能在我掌心翩翩起舞。”
祝昀景：……
每次想起這個形容，心情都複雜得無以言表。
他面無表情地望着自己的掌心。
半天，收回手掌，看向鏡子，啧了一聲，不耐煩的轉身走向浴室，又重新洗了個澡。
許炎喜歡楊昱那樣的。
準确來說，他喜歡楊昱。
而祝昀景跟楊昱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邊是小公主也不為過。
另一邊……
灰·祝昀景·姑娘伸手抹去鏡子上的水霧，眼神空洞。
許炎喜歡的風格，他根本達不到。
——話是這麽說，第二天一大早，祝昀景就爬起來敷面膜，擦爽膚水，想了想，還修了下眉毛，試圖修飾出一種柔弱感。
當然，失敗了。
就算把他眉毛全刮光了，也跟“柔弱”沒有半毛錢關系。
不死心的祝昀景，又給自己塗了一層粉底，選的最白的色號——平時只拿來在額頭下巴等需要打高光的地方沾一下的色號，糊了全臉。
然後他望着鏡子裏跟日本藝伎一樣的造型，陷入了沉默。
半晌，洩氣的擦掉了。
然後就開始無限糾結。
“還是化個妝好一點吧？”——然後開始化妝。
“為什麽我不把自己化
得柔弱一點呢？”——于是在臉上一頓操作。
“……太奇怪了，又奇怪又醜。”——卸妝。
“但還是化個妝吧……”——“再試一下，看能不能化得柔弱一點！”——“看起來像個金剛芭比。”——卸妝。
……
麗姐接到祝昀景電話，說他已經到了，正在大廳。便下樓過來找他，準備帶他去彭助理那。
然後一下樓，就看到了穿着一身休閑得不能更休閑的運動裝，素面朝天，眉毛還少了小半截的祝昀景。
麗姐：？
她懵了：“你就，你就這樣？就這樣去見許總？”
祝昀景面無表情地看向她：“不行嗎？”
麗姐：……
怎麽一晚上過去，這孩子就從雀躍的小鳥變成了一潭死水的？發生了什麽？
她試圖勸祝昀景還是注意一下形象。
不說別的吧，你至少把黑眼圈遮一下，把眉毛畫上去？還有你身上這運動裝算個怎麽回事？至少穿個正裝吧？
“你這看着就跟門口保安似的。”
保安還穿着制服呢，你穿得像是晨跑剛結束的。
而且沒看錯的話，這不是昨天我去你家的時候，看到你穿的那套衣服嗎？衣服都不帶換的？這麽嚣張？
祝昀景心如死水：“沒事。”
他頓了頓，有些賭氣道：“說不定許總看膩了漂亮的男孩子，就忽然對我這樣樸實無華的醜男産生興趣了呢？”
麗姐：……
ok，fe。
你開心就好。
祝昀景本來也不想的。
他只是在不停地卸妝化妝過程中，把心态給徹底整崩了。
然後煩躁得不行的去翻衣櫃，想着算了，我先換衣服吧。
——然後發現，衣服上全是皺褶。
昨晚試完衣服之後，他心态有點崩，于是沒整理好就一股腦塞進了衣櫃。
祝昀景真的心态爆炸，暴躁的抓起衣服，走向客廳，準備拿熨鬥給熨燙一下。
——然後鬧鐘響了。
他一臉茫然地看向時鐘。
竟然已經七點半了。
他一晚上沒睡覺，在床上各種輾轉，最後還打開微博，看了一晚上關于許炎和楊昱的微博消息，然後在淩晨四點的時候爬起來整理儀容。
結果這儀容就這麽，整理到了七點半了？
祝昀景震驚。
時
間都去哪了？
時間不管去哪了，他反正沒有時間了。
熨燙衣服的時間——沒有。
化妝的時間——沒有。
他深刻記得，許炎曾經說過，自己最讨厭遲到的人，說遲到是很沒有契約精神的行為。
不管是出于不想被許炎讨厭，還是鑒于他倆正要簽訂契約，總之，遲到是絕對不能遲到的。
于是他慌慌張張的從衣架上取下昨天換下的衣物，匆忙換上，抓起手機就往外沖。
時間過于緊促，以至于到達公司的，就是這麽個不修邊幅的、樸實無華的、連水晶鞋都沒有的灰小夥。
灰小夥跟在麗姐身後，一臉放空。
心裏滿的都是絕望。
完了，形象挽回計劃徹底失敗。
許炎不會看到我之後就反悔，說不包我了吧？
——然後，好消息是許炎并沒有因為看到祝昀景打扮得過于平庸而決定放棄包他。
原因是許炎壓根沒來。
來的是彭俊。
只有彭俊。
祝昀景接過彭助理手上的合約，頓了頓，問他：“許總呢？”
彭俊笑得和善且疏離：“許總有事。”
祝昀景垂下眼簾，哦了一聲，随便翻了翻合約，就在末尾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說不出自己是失落更多，還是松了口氣的感受更多。
總之，空茫茫的。
而那邊，彭助理正在心裏咬牙切齒的罵許炎。
包也是他要包的，人來了，讓他過來簽字，他卻不耐煩了，還朝着彭俊發了一頓莫名其妙的火，最後把彭俊給轟了出來。
彭俊被推出總裁辦，手裏還抱着合約文件，迷茫。
許炎把門反鎖了，他進不去，就只好打電話問到底還簽不簽。
然後聽到裏面很暴躁的傳來一句：“簽！為什麽不簽！”
然後啪的把電話給挂了。
不是，就很莫名其妙，真的。
彭俊甚至懷疑他是不是來大姨夫了，不然為什麽這麽暴躁。
而另一方面……
他看了眼低着頭簽字的祝昀景，心情尤其複雜。
現在的小藝人真的了不得啊。
來見大老板盡管沒見着就穿一身李寧？明知是包養，卻連打扮敷衍一下都不敷衍的？
這麽有勇氣？
再聯想他昨天那一聲“對油膩老男人沒興趣”，彭俊不由得啧啧稱奇。
瞧這架勢，看着點兒都不像是來簽包養協議的，反而像是跟包工頭簽訂勞動合約，下一秒就要去工地搬磚似的。
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