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情難還

人情難還

餘訴時進病房時,傅遲許正一動不動地在病床上躺着。

雖然剛才在蘇嘉鳴那自揭了一番傷疤,說了不少過去不愉快的事,但他的傷早就風幹成痂了,怎麽按、怎麽撕都不會疼。

正是因為往事随風、他早已釋然,現在面對因他而傷的傅遲許時,他才會感到格外的無奈。

“醫生怎麽說?”

餘訴時去到病床邊,無比自然地掀開了一點被角,伸手探了探傅遲許耳後的溫度。

“傷口紮得深嗎,會不會留疤?”

不等徐秘書作答,床上靜躺着的人忽然提唇一笑,睜開了一雙深邃含情的眼睛:“還行。只要後續照顧得好,應該不會留疤。”

傅遲許可能是想給餘訴時一個“驚喜”,但餘訴時感到的卻只有驚吓:“你、原來沒睡啊?吓死我了。”

餘訴時急忙縮回手。

縮回後覺得不過意,又在傅遲許的胳膊上擰了一把。

“成心逗我的是吧?真讨厭。”

說是擰,可餘訴時根本就沒使上力。

倒是那裝睡逗人的死家夥,一碰他就嗷嗷喊疼起來:“嘶……別亂來啊,我這手臂上還有幾處傷口呢。你看,被你這麽一弄,紅藥水都蹭掉了。”

怕餘訴時不信,傅遲許還将半敞開的領口往下拉了拉,好讓餘訴時看清他手臂上的紅藥水。

餘訴時無語,單手叉腰:“行,那你等着,我去問護士要紅藥水,一會兒親自給傅少爺您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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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轉身就要走。

傅遲許趕緊拉住人,動作急得險些将吊瓶扯翻:“好了好了,我錯了還不行嗎?逗你幾句,你怎麽還較上勁了。”

餘訴時剎住腳步,回頭給那死家夥丢了個白眼。

他們的互動似打鬧、又似調情,弄得病房中的氣氛也一時微妙、一時暧昧。

作為傅遲許“複合計劃”的知情者之一,徐亦文有些受不了,急忙低頭,用拇指和中指推了推眼鏡——既是真的推眼鏡,也是用手掌擋一擋快要繃不住了的表情。

“少爺、少夫人,我先……退下了。”秉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中心思想,徐亦文急忙推門離開。

第三人一走,病房就變成了餘訴時和傅遲許獨處的空間。餘訴時還沒來得及感到不自在,又被傅遲許拉着手,帶到病床邊坐了下。

“你也沒事吧?”傅遲許一手搭在餘訴時的手背上,另一手則無比自然地,輕輕圈住了餘訴時的腰,“有沒受到什麽驚吓?網上的輿論也都管控得還好嗎,應該沒把你牽扯進來?”

前後夾擊之下,傅遲許就這麽将餘訴時圈到了懷裏。

餘訴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僵着身體一動不敢動:“沒事……輿論管控得挺好的,網上至今沒有消息傳出。”

他看了看身前的手:這只手上有傷口。再瞥一眼身後的手:那只手上插了吊針。

傅遲許的兩只手都不宜用力觸碰,這叫想掙開禁锢的餘訴時非常為難。

蘇嘉鳴的那句“他想和你複合”倏然在耳邊閃過,吓得餘訴時打了個激靈。

但下一秒,他就自己将這個猜測否了,原因——他已經跟蘇嘉鳴說過一遍了。

“哎,有時候挺羨慕你那些心大的朋友的,”傅遲許說着說着,沒來由地嘆了口氣,“居然敢就這麽丢下你,早早地退場離開。不像我,一想到你約我結束後見面,我就緊張得不行,恨不得聚光燈一關就去找你。”

似曾相似的茶香味,憑空彌漫開來。

餘訴時聽得發懵,迷茫程度和上回有得一拼:“你說的‘心大的朋友’,是指聞柯嗎?”

好在有了上一次的經歷,這次他能應對得比較自如。

傅遲許沒回答,直接跳開了這個話題:“不是說盛典結束後有東西要給我嗎,是什麽?”

這麽明顯的回避不答,餘訴時就當他答的是了。

“是我家鄉特産的一種人參。傅董事長的身體情況是不是一直不好?我想着人參是強壯滋補的藥材,應該能派上一點用場。”

餘訴時順勢斜了眼傅遲許纏着繃帶的手掌、胳膊,思索道。

“你這種情況……吃了說不定能加速傷口愈合?”

“愈合嗎?”

傅遲許苦笑,自顧自地搖搖頭。

“愈合再快也來不及了。下周我要代表安享集團,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招商晚會,晚會事關安享航空未來半年的發展。本來是這麽計劃的,但誰能想到啊?人還沒去,手倒是先弄傷了。

“我這個樣子,真是幹什麽都不方便。或者,招商會那天,你能來陪我嗎?”

不愧是傅家二公子,運用起話術來能把人說得一愣一愣。

餘訴時眨巴眼睛,緩沖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傅遲許的重點在最後一句。

“為什麽要我陪你,你不是有秘書嗎?

“再不濟,請個生活助理,也比找我來得更直接、更便捷吧?”

“怎麽就更直接便捷了?”傅遲許皺眉,仿佛餘訴時說了很難理解的話,“秘書是幫我處理商務的,照顧不了我的私人生活;至于請生活助理——下周招商會就開始了,請新的生活助理來,他能短時間內摸清我所有生活習慣嗎?”

乍一聽,傅遲許的理由簡直無懈可擊。

可餘訴時還是覺得不爽,心裏也不太情願:“我明白了,意思是盡管我們離婚了、離了兩年,但你依舊覺得我這個‘生活助理’最貼心、最好使?”

“我不是這個意思,”傅遲許急忙否認,輕輕圈着餘訴時身子的手,也下意識地用了力,“我就是……想要你陪陪我。

“訴訴,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是最輕松、最自在的。”

餘訴時目光一黯,陷入了沉默。

不是被傅遲許情緒複雜、溫柔卻又克制的言語觸動——他被騙過一次,傅遲許的這些話很難再騙到他。

他純粹是想到了傅遲許的兩只手,都是為保護他而受傷的。

出于愧疚也好、虧欠也罷,他于情于理都應該答應傅遲許的要求,償還他第二次欠下的“人情”。

媽的……今天明明是來還人情的,怎麽就又欠下一份了?

“我再考慮考慮。要回去和嘉鳴商量,也要核對行程表。”餘訴時最終道。

傅遲許沒急着要确定下來,點點頭表示理解:“行,反正還有一周時間。

“為了到時候交流方便,不如我們……加一下微信?”

餘訴時還沒應答,秘書就在外敲了敲病房門,說是“總裁來了”。

餘訴時又是一驚,直接連拒絕的話都懶得想了,着急忙慌地撥開傅遲許的手就要走:“回去我加你,我——”

然而他剛起了個身,被稱為“總裁”的傅遲許的哥哥——傅見晚已推門而入,不偏不倚地跟他對上了視線。

傅氏兄弟兩體型相當,但論氣場,傅見晚的壓迫力絕對是傅遲許的數倍。

只是一眼,就喚醒了許多塵封在餘訴時腦海深處的不好回憶。

傅見晚掃了餘訴時一眼,問:“你?”

餘訴時強忍住不适、和雙手握拳的沖動,對傅見晚扯出一個不卑不亢的微笑:“總裁好。

“您二位聊,我先走了。”

禮貌地打完招呼,餘訴時趕緊開門走人,留下傅氏兄弟兩一個站着、一個躺着,大眼瞪小眼。

傅見晚回過身,問綁着繃帶、挂着水的傅遲許:“哪疼?”

傅遲許沒好氣地長嘆一聲,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反手拔掉在輸葡萄糖的吊針:“身上不疼,心疼。

“哥你能不能學着看一下氣氛,病房門上的玻璃小窗是擺設嗎?我進行得正順利呢,全讓你給打斷了。”

打斷也就算了,臭臉老哥還把他的小歌星吓跑了!

傅見晚被抱怨也不生氣,只是冷哼:“花招。”

“花招怎麽了?”傅遲許攤手,非常理直氣壯,“管它花招還是絕招,能套路到老婆的,就是好招。

“事關我一生幸福的事,該耍花招時就得耍花招。”

傅見晚懶得接這幼稚又無聊的話茬,拉過椅子在病床邊坐下,變戲法似地摸出煙盒、抖出一根香煙。

因為是在醫院,傅見晚當然沒有點,只是把煙叼在嘴邊。

這樣過了四五秒,傅見晚才夾着煙身将煙拿開,說:“他很好。”

簡單三個字,卻能将傅遲許的情緒攪得一團亂糟。

傅遲許全然不顧手上溢血的傷口,胡亂抓了一把頭發:“他很好?

“他很好那他還在咱家時,你怎麽不對他好點、賢叔怎麽不對他好點、爸怎麽不對他好點?”

傅見晚眉頭微蹙,反問:“怪我?”

兩個字,又将傅遲許怪怨的話全都堵了回去。傅遲許哈地自嘲了一聲,雙手扶住隐隐作痛的腦袋。

“是,不怪你——怪我。

“怪我在他在的時候,也沒對他好點。”

他知道的,導致他們分開的罪魁禍首,一直是他。

-

病房內氣氛沉重,傅遲許在對面癱親哥做“複合計劃”相關的階段性總結與反思。

病房外嘛,氣氛倒也沒好到哪裏去。

好不容易從房內逃離的餘訴時,此時正被一左一右地夾在中間,對眼前焦灼對峙的情況感到一頭霧水。

“那個,”餘訴時小心翼翼地舉起兩只手,做投降狀,“請問……”

左邊,是他的經紀人兼好友,蘇嘉鳴;右邊則是傅遲許的私人秘書,徐亦文。

這兩人你瞪我我盯你,各自散發出無形的氣場在空中瘋狂打架,誰都不願先松懈一步。

徒留狀況外的餘訴時,站在中間處左右茫然:“你們二位發生什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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