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态度大變

态度大變

一瞬分神的功夫,那人已經進門了。皺着眉板着臉的,和餘訴時記憶中的模樣相差不大。

“沒聽見我說話是吧?家門大咧咧的敞開着就算了,還——”

男人責問的話語,在看清餘訴時面龐的一刻戛然而止。

他先是愣了愣,然後板正嚴肅的臉上生硬地扯出一個笑容。

“是、是你啊,”男人的笑容難免有些幹,“你怎麽來了?”

來人名叫陳宏賢,傅家的家傭們都尊稱他為“陳管事”,傅遲許等人則稱呼他為“賢叔”。

其實他是傅老夫人——傅見晚、傅遲許兄弟兩的親生母親因病離世後,傅老爺子傅來明為自己再找的男友;一直跟在傅來明身後進出傅家、陪同出席各個正式場合,也幫忙操持大大小小的家庭內務。

傅來明早幾年查出慢性冠心病,不得已地提前将重任交于傅見晚、自己退居二線養病之後,陳宏賢就成了傅家內部的“實際話事人”。

礙于輿論壓力和豪門內部複雜的人際關系,陳宏賢陪伴了傅來明十餘年,卻始終沒能換來正名。這聲不倫不類的“管事”,也不過是身份上的一種微妙區分。

真要嚴格讨論起來,陳宏賢才不是什麽叔不叔的。

他是傅遲許現實意義中的“後媽”。

“嗯,陳先生。”

冰凍刺骨的冷水透過掌心、滲透骨髓的感覺,再一次湧現。那冷和痛的記憶太刻骨銘心了,以至于餘訴時離婚之後,就開始怕起了冬天。

見到陳宏賢靠近,他第一反應是攥緊拳頭、捂住掌心。

“好久不見。”餘訴時壓抑着體內躁動不安的恐懼因子,盡可能禮貌克制地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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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宏賢掌管傅家內務後,最重點關注的,就是傅氏兄弟的婚姻大事。本身陳宏賢也是豪門出身,雖然家族企業不比安享集團,但要論起背景,也絕不會差傅家太多。

因而陳宏賢給傅氏兄弟找對象時,非常非常看重未來兒媳的出身和背景。

哥哥傅見晚和飛躍汽車集團大公子的聯姻,就讓陳宏賢很滿意。首先是家境相差不大,再來這一個搞物流運輸、一個搞汽車制造的,聽着就天造地設、是命中注定的一對!

相比之下,出身偏遠大山的餘訴時,家境實在差了太多太多。說是以一己之力,拉低傅家人平均水平都不為過。

綜合以上原因,陳宏賢打一開始就不喜歡餘訴時。

“我是……過來拿東西的。拿完東西立馬就走,一定不會過多停留。”餘訴時簡略地解釋,重點表明自己不願糾纏和停留的意思。

他怕惹來陳宏賢誤會,然後又被借機刁難。

可他萬萬沒想到,陳宏賢聽完仍舊是笑。這次的笑沒那麽幹了,多了幾分無奈和……另一種說不清的情緒?

“又沒有人趕你,幹嘛這麽急着走啊?來了就是客,是客就該好好招待。

“诶,怎麽不坐呀?來來來,先坐先坐。”

陳宏賢不僅收起了進門時強硬苛責的樣子,還态度大變,無比熱情、無比溫柔細心地拉過餘訴時,帶餘訴時到沙發上坐。

他甚至主動接過餘訴時手上的茶杯,看過一眼後,不滿地對小萍皺眉。

“小時這麽難得地回來一趟,你就讓他喝熱水?還不快去把他最愛的毛尖拿出來!

“別用直飲水,一定要用我前天讓人送過來的山泉水。”

一通吩咐過後,陳宏賢轉過頭來,笑得兩眼彎彎地問。

“要拿‘你自己的’茶具出來嗎?傭人們都洗幹淨收着了,正好今天擺出來使使?”

陳宏賢越是和藹可親、溫柔體貼、無微不至,餘訴時就越感到驚悚可怕,甚至乎後頸發涼,連身體都被吓得僵硬:“不、不用了,太麻煩了。”

他艱難地組織出一句完整的應答,內心和大腦早已淩亂成一片,上下左右、七歪八斜地反複滑動過一句話:我是在做夢嗎?

不是在做夢的話,陳管事怎麽會對他這麽好、這麽溫柔?

不算唱歌、維護演藝事業,餘訴時長大至今只有過兩個愛好:搗鼓綠植和品茗。

可在傅家,前者被說“邋裏邋遢”,後者被罵“裝模作樣”。弄得餘訴時沒離婚前的那段時間,盆栽不敢玩、茶具也不敢擺,生怕惹來家裏人的白眼後,又會在飯桌上被用法語提問。

他一句都聽不懂,自己嫌自己丢人。

“想用就用,讓人拿就是了,有什麽麻煩的?”陳宏賢笑道,示好似地伸手拍拍餘訴時的手臂,“你離開時沒來得及帶走的東西,都好好的被收着呢。

“唉,你也真是的,來時帶的東西就少,走時帶的東西更少。”

“您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餘訴時忍不住了,直言問道,“要是有,就請您有話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了。”

他始終覺得陳宏賢是帶着目的來的。不是先禮後兵,警告他日後離傅遲許、離傅家遠點,就是借他的茶具為引子,委婉地請他把他的“垃圾”帶走?

總之,陳宏賢不能忽然轉性,一下從厭惡他、瞧不起他,變得願意接納他。

他要真有這能耐,就不至于被排擠被欺負了。

陳宏賢被挑開天窗說亮話也不惱,輕嘆一聲後,還是言語帶笑:“沒什麽,就是想跟你随便聊兩句,敘敘舊而已。

“我們有兩年時間沒見了吧?再見到你真好,像是回到了過去。”

餘訴時沒說話,心道我見着你可一點都不好。

更別說什麽回到過去。

“今天是遲許喊你過來的?我看了前段時間的新聞——就你跟新姿集團那事,你們是因為這個恢複聯系了嗎?”

拍手臂不夠,陳宏賢更進一步,又去拉餘訴時的手,握在手裏輕輕地撫着餘訴時的手背。

“要是關系緩和,你願意回到這裏看看了,就多回來吧?

“你走之後我才發覺,你在我們家的時候,也是這個‘家’最像家的時候。”

餘訴時依舊沒有說話,在陳宏賢熱切地注視下默默移開了視線,繼而反應遲鈍地——

打了個惡寒。

-

十公裏開外的一條環形高速上,傅遲許焦急得反複催促司機加速。

“能不能再快點?十分鐘之內能不能趕到?”撥開西裝衣袖露出上百萬的手工定制腕表,傅遲許死死地盯着秒表盤,“早知道賢叔下午要過來,我肯定不會讓訴訴到家裏等我。”

原是想着讓餘訴時故地重游,他好借着家裏的環境和氛圍,讓餘訴時觸景生情。卻不想啊,這個算盤差點把他自己坑了!

“訴訴和賢叔一向不對付,見着面了不會打起來吧?”傅遲許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更急了,“快點快點提速提速,晚去一點我怕訴訴又挨欺負了!”

慣例坐副座的徐亦文無語,壓低聲音叮囑司機:“別搭理他。限速一百二,敢加一碼你今晚就走人。”

王司機穩穩當當地卡着一百二:“好嘞!”

“唉,”傅遲許心急火燎碎碎念中,沒工夫理睬秘書的小動作,“要不是為了讨孫醫生的聯系方式,我也不至于耽擱這麽久。這一波三折的,要是還不能引起訴訴的興趣可就完了。

“對了,讓你調查的事,你查得怎麽樣了?”

傅遲許心血來潮,想起自己還發布了這麽個任務,緊急抽查。

徐亦文不虛,當場做彙報:“查清了。餘先生的經紀人蘇嘉鳴蘇先生,那天并不是去了朋友家,而是一早從深城趕到了廣城,接到餘先生的母親謝玉芳女士後,先後帶謝女士在兩間醫院就醫。

“挂號結果顯示一次神經內科、一次中醫內科。”

翻開公文包,徐亦文從中找出一個文件袋,裏面裝着一些相關的票據——也是他的調查成果。

“神經內科啊……”傅遲許翻看着那些票據,記憶被一點一點地激活,“訴訴的媽媽似乎中風過,落了偏癱、跛腳的後遺症。上周到廣城看病,應該是舊疾加重?

“這麽看來,辛辛苦苦讨到孫醫生的聯系方式,還真沒錯。”

傅遲許這才冷靜下來不少。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件事要彙報。”徐亦文收起公文包,突然轉過頭來,對着傅遲許推了下眼鏡,“調查過程中,我察覺到餘先生的戶籍情況不太對勁,我想他——”

傅遲許放下手頭的東西擡頭,眉頭微皺:“他怎麽?”

“餘先生可能不只是父親早亡這麽簡單,而是一開始就是孤兒。他現在的母親謝玉芳女士,大概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徐亦文将自己的推測說完。

傅遲許大受震驚,一時間連趕快回家的事都忘了:“什麽??

“為什麽這麽說?訴訴非常非常重視他和母親的‘家’,怎麽會……”

“這只是我的推測。當然,我的推測也不是憑空而來;具體對不對,需要更進一步地調查确認。

“因此我向您彙報這件事,也是想請示您:是否需要繼續調查?”

出于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私心,徐亦文說完後,罕見地“提醒”了一句。

“您要注意的是,一旦餘先生發現我們在調查他的身世,那您的複合計劃……

“很可能會因被遷怒而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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