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原來是你

原來是你

“有人落水了!”隔岸話音剛落,只聽撲通一聲,一縱深影躍入水中,向湖底游去。

湖水漆黑,腳下似乎有水草纏繞住了腳踝,将窈之拉入湖底,掙脫不開,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忽而,浮光躍金,水面破開,一道深影向她游來,扯去她腳上的水草,将她拖拽出水面。

不知過了多久,喉嚨裏的水終于嗆了出來,視線逐漸變得清晰。

窈之睜開眼,面前的少年眉目俊朗,“你還好嗎?”

窈之有一瞬間地晃神,愣愣地看着他。

婢女小竹匆忙趕來,将一塊披風圍在她身上,“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她輕輕地說,喉嚨因嗆了水,有一絲沙啞。

“此間雪氣未褪,引得湖水冰涼,姑娘回去後需多用姜湯驅寒。”少年嗓音溫和,似四月暖風。

她裹緊披風,行了一個大禮,“多謝公子。”

“舉手之勞,姑娘不必多禮。”崔少煜回之一笑。

窈之心下微涼,由着小竹扶她往回走。

身後有人出聲,似乎是那人的随從,“少爺,你可知方才那位姑娘是誰?”

他好奇道:“是誰?”

“那是慕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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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話不用再聽也知道是什麽,無非是說她一出生便克死了雙親,是不祥之人。

京中無人見她不退避三舍。

她緊了緊披風,想快步離開這個地方。這時,晚夜涼風中傳來一語,落入她耳間,“實在是無稽之談,往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窈之心下一動,回首見少年站在月下,月光傾瀉,白衣似雪,俊朗的雙眉緊蹙,嚴聲訓斥随從出言不當。

小竹擁着她,輕聲提醒道:“小姐,走吧。”

窈之點頭。

一路上認得慕府馬車的人皆回避躲開,窈之心知若非因故去的祖父是帝師,這些人哪裏只是避開那樣簡單。

馬車穿梭在繁鬧的街道,車簾垂下,伴随着一聲不可聞的嘆息。

翌日一早,府上來了人,聽說是前幾日剛入京的崔氏一門,崔大人的父親與祖父昔日是同窗,祖父故去時,崔家也來了人。

此次崔大人赴京任職,特地前來拜訪祖母。

窈之乖巧地坐在一側靜靜地用茶,崔夫人見她娴靜溫婉,忍不住多問了幾句。

她一一作答,崔夫人越聽越歡喜,拉着她的手不放。

恰時,崔少煜來了,白衣錦袍愈顯英姿,規規矩矩向祖母行了禮,又向她行禮,窈之低着頭,站起身回禮。

祖母先開口說道:“當年我随老爺赴京時,少煜不過七八歲,如今都是大人了,日子竟過得這樣快。”

崔夫人接過話頭,“叔母記性好,那時煜兒與窈之常在一起玩耍,煜兒可喜歡窈之這個妹妹了,如今倒生疏了。”

“是了,兩個孩子多好的情誼竟白白斷了。”祖母話語中帶着惋惜,卻沒再多言,低下頭飲了一口茶水。

頭頂上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往後少煜一定常來看望祖母和妹妹。”

窈之聞聲擡頭去看,少年溫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院外黃鹂突然清啼,醒了一樹春桃花。

窈之面上從容,心裏卻猶如翻騰江海,其實那晚自她睜開眼那一刻,她就認出了他,但顯然他已經不記得了。

他如今是崔府的崔少煜,人未入京,名氣便傳遍京中的崔少煜,不再是整日陪她玩鬧的崔家哥哥。

窈之心有落寞,話過片刻便以添茶的名義退出門外,獨自坐在庭院中。

庭院裏的木槿花開了,微風輕拂,帶着淡淡花香。

“原來是你。”錦衣白袍的少年走過來,話裏帶着驚喜之色。

窈之慌亂地站起身,好似方才所想都被人發覺了一樣。

崔少煜沒有再靠近,只站在庭外,眼尾帶着笑,“那日,我竟沒認出你來。”

窈之沉下眸,淡淡道:“多謝崔公子相救。”

話語中的冷淡疏遠顯而易見,崔少煜卻并不在意,示意小厮将備好的食盒遞給窈之,說道:“窈之妹妹勿怪,是少煜眼拙,這是我從奉州帶來的桃栗粉酥,算是給妹妹賠禮了。”

桃栗粉酥,是她從前最愛吃的點心,京中的糕點鋪子卻做不出那個味道。

窈之接過食盒輕輕撚了一塊放入口中,桃子的甜蜜混着栗子的粉糯,入口即化,奉州的回憶也如潮水般湧來。

崔少煜見她眉目間的陰郁少了些,便知這糕點合她的心意,借而進一步道:“這次入京,父親将奉州家中的廚子也帶來了,你若想吃便和我說。”

窈之擡眉,語氣也不似方才的疏離,“崔公子可莫要貪口腹之欲,誤了學業。”

崔少煜雖說是随崔父入京赴職,自己卻也是中了榜的,随後又寫了一首婉約詞,霎時間在京中名聲鵲起。

崔少煜攤了攤手,無可奈何地看着她,“你是知道我的,缺什麽也不能缺了吃食。”

窈之自然知曉,還記得兒時兩人去家中廚房偷吃蓮蓉荔枝糕,差點被家仆發現,崔少煜沒有扔掉,反而将最後一塊扔進嘴裏,粉糕噎人,結果可想而知,大夫說若是再慢一刻送來,人就要沒了。

窈之掩面輕笑,心裏的陰霾一掃而空。

“這幾日在京中可還住得習慣?”她溫聲問道。

崔少煜嘆了一聲,清朗的眉梢帶了一絲愁苦,“京中與奉州城相隔數千裏,氣候也大不相同,一時确實有些不适應。”

窈之當即讓小竹去取了些幹菊花,“想必是因京中天氣所致,喝些菊花會好些。”

“那我便不客氣了。”少年笑意明媚,似一副山間潺潺溪水圖,沁人心脾。

兩人閑聊幾句,晌午陽光至盛,打算一同回到堂中,行至半路間,祖母身旁服侍的嬷嬷便來尋窈之。

小厮見自家少爺駐足觀望,好一會兒了才提醒道:“少爺,人已經走遠了。”

崔少煜這才回過神來,掂量手中裝幹菊花的木盒,嘴角忍不住上揚。

一家子人用過午膳才走,卻沒再見到窈之。

夜裏,窈之翻看一本古籍,餘光不經意停留在食盒底部那封請帖上。

崔府置辦宴席宴請京中貴胄,就連宮中的長寧公主也請了。

小竹上前為她添香,似猜到她心中所想,說道:“小姐若是想去那便去吧,依奴婢看,崔公子與旁人是不同的。”

窈之垂下眼睑,白日裏祖母将她召去,與她說了其中的利害關系,祖母不想她與崔少煜過多往來,她明白祖母的意思,崔家正值紅火,崔少煜又是禦前才子,往後大有賜親公主的可能。

祖母只想她安安穩穩過完一生,所謂情愛皆是身外之物,可是……

可是她心有不甘,難道她連欽慕他人的資格都沒有?難道她要永遠被囚禁在流言蜚語中?

窈之的指尖微微泛白,無論如何,随心而為便是跳入火海也值得。

“幾時?”

“三日後,午時。”小竹回道。

祖母沒有阻攔她,只是将身旁的服侍丫鬟青芸派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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