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五，我相信你

小五，我相信你

衆人讓開一條路，小五像是找到救兵，掙紮着朝着那個方向爬過去，緊緊抓住王妃的手，“母親，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王妃沒有看她，只散去了旁人，“陛下的人很快就到，容我問她幾句話。”

待衆人退下，只見王妃拂開她的手，站在她身旁，厲聲問道：“你為什麽要害雪兒？你如今已是世子妃，你還想要什麽？”王妃語氣間滿是失望。

“母親……”小五哽咽着跪倒在王妃面前，“您也不信我？”

王妃極力抑制住心裏的怒氣，指尖卻仍不斷地發抖，“原以為對你好，你能安分守己，可你為什麽非要将雪兒逼上絕路？你太讓我心寒了……你以為沒了雪兒，他會多看你一眼嗎？你害了雪兒，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小五像只洩了氣的皮球摔倒在地，腦子裏不斷重複王妃說的話。

原來這些日子裏，王妃待她好是因為怕她對溫映雪不利，原來在他們眼裏，她是這樣的人。

她原本哭着的眼突然笑起來，擦去臉龐的淚水，像只淩遲抽搐而死的牲畜，“我沒有害死她，害她的是你們！”

她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背對着大殿上被清香圍繞的諸天神佛。

她毫無畏懼神色，她從來都不怕，她已經沒有什麽好怕的了。

“瘋子。”王妃嘆了一聲，轉身進了大殿。

溫老夫人已經哭暈過去，只留她一人跪在庭院裏，天淅淅瀝瀝下起小雨，而後漸漸下大，慢慢變成傾盆大雨，她在雨中哭訴，卻無人能聽見。

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深山的寺廟像一只困頓的巨獸，無聲無息地閉着眼沉睡。

為什麽？

為什麽都不願意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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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朦胧間，一只傘角遮住了她頭頂上方的雨瀑，她回頭，卻只見黑影站在她身後，她垂下眼角，只笑自己天真，笑自己癡心妄想，竟妄想是沈淮來救她了。

（八）

幾日之後，小五被拖拽出了牢房，滿宮牆飄着白花，宮人皆白衣缟素，神色戚戚。

她被帶到了鳳儀宮中，正殿上放着一臺棺木，她只覺腳下有千斤重。

沈淮從外闖進來，戎裝未褪，上面還有新鮮的血跡，待看到棺木中躺着的人時，心也跟着沉入谷底。

從始至終，沈淮沒看過她一眼。

皇帝從偏殿走出來，眸子陰沉不見底，屏退了所有宮人，卻沒退卻小五，也許在他們眼裏，她本就是透明的。

她聽見皇帝問沈淮，“你果然還是放不下她，你可還記得當初的諾言？”

沈淮的聲音裏還有塞外的風沙，“臣從未越矩，倒是陛下一再冤枉她，陛下曾許諾會照顧好她，陛下可還記得當初的諾言？”

皇帝不怒而威，“朕自然不會忘！”轉身指着地上的小五，說道：“是你的夫人害了她！”

沈淮聞言，渾身一怔，目光落到了小五身上。

皇帝繼續說道：“當年父皇憂心沈溫二家結黨營私，故而将此庶女嫁你，如今她竟殺了朕的皇後。沈淮，你說，她為什麽要殺朕的皇後？沈淮，你讓朕如何相信你與她沒有私情！”

小五跪在地上，只覺荒唐。

霎時間天旋地轉，她什麽也聽不見了……

再醒來時，已經回到了王府。

沈淮坐在她床邊，一身郁青色錦衣，像是又回到那年冬天，沈淮帶着一堆炭火來的那個冬天。

她捏着被子的一角，無措地看着他。

沈淮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不是你的錯，小五，我相信你。”

她的眼淚再也沒忍住，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溫柔地叫她小五，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此時多希望他誤會她，誤會是她殺了溫映雪，若是如此，他會不會能感受到她的一絲情意？會不會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滿眼恨意看着她，質問她。

那時，他的目光才算真的停留在她身上。

她大概是瘋了。

沈淮走了，再也沒有回來，聽說他去了塞北，成了商人，商人的腳步從不會為誰而停留。

她擡頭去看門外，空無一人。

小五麻木地坐在地上，她又成了孤身一人，石板的冰涼将她帶回了那個晦暗的冬天。

萬千風雪，誰也沒有來。

一世輪回結束，薄奚元回到忘川河岸，小鬼将她帶入殿停留半日，說是有人在等她。

薄奚元渾渾噩噩地走進去，看見一個男子垂着頭坐在木桌旁，見她來了也不說話，只是遞給她一杯茶。

她卻覺得有些熟悉，“你是？”

霧殊擡起頭看她，一雙清澈明亮的雙眼映入眼簾，她不由自主地看愣了。

他到底是誰？

只見霧殊站起身，往門外走去，“走吧，再晚趕不上今日輪回了。”

她大腦一陣嗡鳴，迅速閃過上一世的回憶，院牆上清澈的雙眼、地上的斷羽、榆樹上掉下來的果子，寒冷冬天的衣袍、暴雨下的傘角……

他沒有名字，卻一直在她身邊，他從來不是什麽沈淮派來監視她的人，而是忘川河上送給她靈花的人，是陪她歷劫的人。

她一擡頭，人已經不見了。

孟婆端着孟婆湯現身說道：“仙君還是快些将湯喝下去，忘卻前世才有将來，有緣人自會在前面等你。”

她将孟婆湯一飲而盡，朝着霧殊消失的方向跑去。

孟婆朝天邊的淡紫卷雲躬身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