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放心,你死不了
放心,你死不了
說是比武招親,主角卻不上場,彼時,臺下打得不可開交,葉纨纨高坐臺上,端着一盤紫葡萄吃得可開心。
正這時,小師弟回來了,附在她耳側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葉纨纨臉色一變,目光看向場下的一人。
幾番打鬥之後,一個渾身橫肉的莽漢占了上風,裸露着油膩又惡心的笑容,在場子裏十分嚣張,好似已經勝券在握,還對着高臺之上的祝念清吹口哨,一副流氓樣。
葉纨纨看了忍不住呸了一聲,祝念清更是臉色難看。
“我來!”
衆人循聲一看,一只白扇映入眼簾,白扇之下是一張溫和俊俏的臉,與場上的魯莽大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修長的手指緩緩轉動白扇,扇尾如刀鋒,直逼人性命。
是花遽宮的蘇融雨!
蘇融雨在比武場上如魚得水,身手漂亮又敏捷,幾招之下便把大漢壓制在地,大漢連連求饒,場上衆人歡呼不已,就連柳小小那個蠢人也伸着頭看。
葉纨纨卻面露不屑,與先前的看法态度截然不同,這個蘇融雨就是個僞君子,山下的一切都是蘇融雨搞的鬼,本意是想博得她的好感,讓她在念清姐面前說好話,而後又派出一個兇猛大漢打翻全場,自己再以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形象出現,來一招英雄救美,可真是好好計策啊。
她平生最讨厭受欺騙,想要她在念清姐面前為他說好話,簡直做夢。
葉纨纨平等地看不起每一個勝之不武的人。
眼看着場子裏勝負已定,怕是沒有人會站出來了,葉纨纨正欲站起身阻攔,一柄長劍劃破長風,以驚人的力量刺穿場上的木靶。頓時,鴉雀無聲,衆人皆被突如其來的長劍吓愣在原地。
長劍泛着紫光,在明媚春光下更顯威風,一抹淡紫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比武場上,仿佛不是走進來的,是隔空閃現。
他一步步走進場中央,渾身散發的氣息猶如大山迎面壓來。
葉纨纨“噌”的站起來,目光緊緊鎖在那個人身上,面具之下什麽也看不清,但那柄泛着紫氣的魚尾劍卻不會認錯,他怎會出現在這裏?
Advertisement
意外的人不止葉纨纨,還有祝念清。
“他終于來了。”祝念清言語間藏不住的喜悅,這不是意外,這是期待,原來念清姐是在等他,而她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今日出現在比武場上的男子,都是為了祝念清而來,葉纨纨手一滑,盤子碎了,葡萄也灑落了一地,高臺之上的動靜引得底下人注意,楚憐看到她也微微一怔,卻記得自己為何而來,裁判一聲令下,便持劍沖了出去。
底下打鬥十分激烈,葉纨纨的心裏卻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他是念清姐的心上人,打敗蘇融雨對他來說更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如此,她應該為他們感到高興。
只聽蘇融雨一聲嘶叫,整個人倒在地上不能動彈,裁判當即宣布蘭淵山弟子獲勝,而後陸陸續續又來了幾人,武功修為皆敗下風,全場竟無一人敢上前,這場比武招親他贏得很輕松。
比試完後,葉纨纨站起身為他鼓掌,如此良人,與念清姐自然相配。
祝念清也很高興,本想拉着葉纨纨下場去,葉纨纨只說自己葡萄吃多了有些不适,連忙逃回客房。
傍晚,逐寧設宴款待各方來賓,她是千荀山的代表,自不可缺席。
這次來的都是各派的年輕人,沒有老一輩的管束,氣氛自然極其活躍。宴席上,葉纨纨只顧與各家弟子觥籌交錯,不曾注意其他。
适時,祝念清攜着未婚夫走來,葉纨纨斂了張揚,靜坐一旁,祝念清卻徑直走向她,向她介紹道:“纨纨,這位是蘭公子。”後又向身邊的紫衣公子柔聲介紹道:“纨纨是阿楹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原來是蘭淵山的少主,蘭郁庭
那抹淡紫向她颔首,“葉三小姐好。”
葉纨纨原本只想打個哈哈就此過去,在聽到聲音那一刻卻愣了神,擡頭看,面具之下是一雙從未見過的眼睛,這位蘭公子的眼漆黑如潭深不可測,不是她在山裏遇到的那個人,葉纨纨懷着疑惑,遲遲沒有應聲,蘭郁庭似乎意識到什麽,勾了勾唇,“莫不是葉三小姐将我認成了什麽人?”
蘭郁庭話裏有話,葉纨纨回應不得,慌忙掩飾眼底的驚訝,努力鎮定道:“方才在比武場上蘭公子英姿勃發,氣如雄山,沒想到私底下是這般親和,是令纨纨有些驚訝。”
蘭郁庭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習武與做人自然不同。”
葉纨纨還在回味這句話的意思,正這時,柳小小撚着酒盞,踩着輕蓮似的步子走來,周圍護了一二十個保镖,整得比仙女下凡還有排場,“清姐姐,我來晚了,你不會怪我吧。”
話音剛落,柳小小突然一個踉跄,竟直直摔進蘭郁庭懷裏。
很明顯柳小小是故意的,然而蘭郁庭反應迅速,側身躲了過去,柳小小很不幸地摔了個狗吃屎。
葉纨纨驚呼道:“這是怎麽了?小小,怎麽行如此大禮?”
保镖們忙将柳大小姐扶起來,柳小小站起來理了理衣裙,恨了她一眼。
祝念清想上前探問,卻被蘭郁庭給拉走了。
葉纨纨端起酒盞在柳小小面前晃,嘲諷道:“平日胡鬧也就算了,也不看看今日是什麽場合,柳大小姐這一跤摔得可舒服?”
柳小小黑着臉,“別用你那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話本子裏都是這樣演的,正人君子自然受得起試探,你是為清姐姐窺探真心,我也是為清姐姐辨別好壞!”
葉纨纨對柳小小這種自以為是的幼稚行為嗤之以鼻,頭也不回地走了。
柳小小也轉身撫了撫鬓角,自言自語道:“算了,本小姐不和她一般見識。”昂着頭,轉身投入熱鬧宴席中。
葉纨纨獨坐在一旁吃着瓜果,心裏卻在琢磨,若他不是蘭郁庭又會是誰呢?為何會頂替蘭郁庭參加比武招親?那把魚尾劍的确不像是他的命劍,像他這麽厲害的人,怎麽可能連自己的命劍都駕馭不了,這天下估計只有她葉纨纨一人駕馭不了自己的命劍,這麽看她還真是笨到家了。
想到這,葉纨纨嘆了口氣,不是因為學不會禦劍而傷神,而是因為可能再也見不到那個人而失落。
天色漸晚,葉纨纨已是喝得半醺半醒,侍婢将她扶回房中歇息,她卻趁着酒勁兒爬上屋頂,幾經輾轉找了個安靜的好地兒躺着吹風。
春日的晚風吹得人舒服,躺了好一會兒,酒也醒了大半,周遭靜得能聽見夜蟲的鳴叫。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葉纨纨睜開眼,将耳朵貼在身下的磚瓦上。
蘭郁庭的聲音一改之前的溫和,威嚴厲聲道:“你被發現了?”
對方沉默良久,好像沒有否認,蘭郁庭繼續說道:“父親千叮咛萬囑咐,還是出了岔子,你該知道是什麽後果!”
“但憑少主發落。”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葉纨纨不由地一驚,是他!
蘭郁庭冷笑一聲,“怎麽,以為我不敢打你?楚憐,你只是蘭淵山的一把刀,蘭淵山可不止你一把刀。”
良久再無人講話,“啪!”一記鞭子震得房上的瓦都微微顫動,頓時衣肉翻爛,背上赫然出現一根鞭痕,受刑的人愣是沒吭一聲,接着又是一鞭下去。
葉纨纨聽得心裏一抽,翻身從房頂落下來,屋內的人聽見響動還來不及躲藏,葉纨纨就推開了房門。
她站在門前,渾身酒氣,滿嘴胡話,“咦?你是……蘭公子!蘭公子怎得在我房中?出去!出去!當心我在念清姐姐面前告你一狀!”
四周寂靜無聲,蘭郁庭看穿了她的把戲,冷哼一聲,“葉三小姐何須在我面前裝,不是都看見了嗎?”
一時間氛圍有些尴尬,葉纨纨只好擦掉嘴邊快要流出來的口水,擡眸直視蘭郁庭,眼底有一絲笑意,“若是祝念清知道了,蘭公子也無所謂?”
蘭郁庭不但毫不畏懼,反而更進一步威脅道:“她若是知道了,我也不會放過這小子,所以葉三小姐還是守口如瓶為好,為你,為我,為大家。”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楚憐一眼,轉身離去。
葉纨纨連忙扶起地上的人,楚憐躲開了她的手,獨自站起來拖着受傷的身體往外走,葉纨纨攔住他,“你這傷不輕,我給你上點藥。”
“無妨,習慣了。”楚憐輕飄飄的一句話如鴻毛,彷佛那一鞭子不是打在他身上。
而他的背上遠不止鞭痕,大大小小、新傷舊傷不計其數,更不知衣服遮住的其他地方又是什麽模樣。
縱使是關在千荀山最底層牢獄裏最兇猛、最作惡多端的妖怪都不曾有這樣的傷痕,他究竟經歷了什麽。
楚憐往門外走,沒走幾步竟一口血噴了出來,身體不受控制往前倒,葉纨纨連忙扶住他,及時點了他的穴,打算将他扛回自己的房間,這樣重的傷,她若是不管,他怕是會死在半路上。
楚憐也沒想到有朝一日竟會被一個姑娘扛在背上,可他卻動彈不得,蘭郁庭的鞭子非比尋常,普通人一鞭便是極限,他硬生生挨了兩鞭子,加上之前的傷,他只覺生命真的要到頭了。
葉纨纨背着他吃力地跳到房頂,此時衆人都在前廳飲酒,從高處走不易被發現,葉纨纨總覺得怪怪的,明明是月黑風高殺人夜,她卻扛着一個男人偷摸逃跑,這與私奔有什麽兩樣?
她感覺到背上的人越來越虛弱,身體越來越冰涼,腦袋耷拉在她肩頭,氣息也極其不穩,“多謝……”
都這個時候了還這麽有禮貌,葉纨纨扶穩了他,一個飛躍,穩穩落在她住的院子裏頭,平日裏修身養性沒學會,逃跑耍滑之事倒是門清。
“放心,你死不了。”
背上的人聞言,一聲嘆息,極輕極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