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誰是你的觀音
第12章 誰是你的觀音
衆目睽睽之下,徐音打開了錦盒。她知道這大抵是自己的及笄禮,廠督送她及笄禮,大抵也只是在府中做出一副夫妻恩愛的模樣,送的禮物,應該也不會怎麽用心,做個樣子罷了。
她沒報太大希望,緩緩打開錦盒。裏面是一塊帕子,繡着一只大白兔,憨态可掬。但這繡工實在是差,看得出來這是廠督的手筆。
衆人:“?!”
廠督寵妻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嗎?!
“這是……”
徐音緩緩拿起那塊帕子,放在陽光下好生瞧着。繡工雖拙,但也看得出來主人已經盡力了,她甚至能想象到魏玉刺繡時煩悶不已發火的模樣。
她微微睜大眼,有些不可置信。她以為廠督會随意送她個簪子了事,沒想到居然是他親手繡的帕子。
“夫人喜歡嗎?”他幹巴巴地說。
徐音在這一瞬間,有些發怔。
她知道他說不出什麽肉麻的話來,忙将帕子收起來,笑吟吟道:“喜歡,當然喜歡!”
廠督送她的東西,她哪敢說不喜歡呀!但這次她的确是驚訝,廠督為什麽會給她繡帕子?不應該是随便送些東西嗎?
她原本以為魏玉下一句是“你若是不好好收着就殺了你”,卻見魏玉一副噎住的模樣,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她忙低下頭,小聲打破尴尬:“那、那我收着了。”
魏玉在思考怎麽扮演一個深情丈夫,想了片刻還是沒想出來。他幹脆按照自己的來,淡聲道:“收着也好,撕了也罷,随你處置。”
衆人被他所說的話一驚:“?”
在衆目睽睽下,魏玉朝她伸出一只手來:“抓緊。”
他的手骨節分明,白得近乎病态,眼睫未斂,看不出臉上的表情。徐音順勢抓緊了他的手,二人牽手離開衆人視線。她手心出了黏膩的汗,他垂睫,稍稍松開了手,讓自己的手微微和她帶着薄繭的手相貼,蹭得他有些癢。走過石子路,一路上磕磕絆絆,徐音走得慢,魏玉總還得耐下心等等她。
盡管他心裏肯定不耐。
徐音明白廠督這是在僞裝一個深情的丈夫,但這僞裝……實在是太不像了些。
直到離開衆人的視線,徐音這才慢慢松開魏玉的手。她實在是忍不住,擡頭問:“廠督,我們是要假扮夫妻嗎?”
魏玉淡聲:“是。”
徐音皺眉說:“那你也太不像了。”
魏玉想起昨夜居然心血來潮為這個蠢貨繡了一夜的刺繡,本就心上煩躁。他皺眉,反問:“不像?那什麽才叫像?”
徐音蹙眉解釋道:“你得溫柔一點,別幹巴巴的冷着一張臉。”
她微笑着演示了一遍怎麽伸出手,應該用什麽語氣,等魏玉看完,又道:“就像這樣。”
魏玉學着她扯了扯唇角,伸出一只手:“這樣?”
徐音眉頭皺得更深,想去撥弄他僵硬的手和體态,細軟的小手卻被他驟然反抓,他冷嗤一聲:“不學。”
他是瘋了居然去跟着徐音學如何做一個溫柔的夫君。
魏玉緊緊抓着她的手腕,複又松開,移開不自在的目光說:“今日晚宴,慶祝你及笄。”
徐音想不清楚為什麽魏玉要辦一個這樣的晚宴慶祝自己及笄,好像,不太合理啊。為了凸顯他對她是真愛,他才會宴請賓客,讓大家都瞧見。
她甕聲甕氣地“哦”了一聲,搞不清楚魏玉的意思。魏玉好像要說什麽話,思忖片刻,最後還是憋出一句:“你想請什麽人,咱家去發請帖。”
徐音咽了口唾沫,讪讪道:“那我說了,廠督可千萬別生氣。我想請、請唐小王爺,五公主能來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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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是到了晚間。小王爺高興得不知天昏地暗,又帶了五公主私自出宮,晚宴一直延續到半夜。
魏玉心裏不知怎的有些煩悶,平日裏他經常處理事務到半夜,卻從未這樣乏過,甚至覺得無聊,時間難熬。他淡淡道:“何時了?”
福安守在廠督面前,見他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擔憂地說:“廠督,要不要去瞧瞧夫人他們?”
魏玉放下手中的茶瓷,嗤笑一聲:“瞧她?瞧她做甚麽。她和兩個小孩玩得正高興。”
福安實在是搞不懂廠督為什麽會答應夫人把兩個麻煩精請進來。
“廠督,要不要跟夫人說一聲,讓她離小王爺遠些?”
“不必,”魏玉心上煩悶,“随她去。她高興就成,咱家對她又……”
沒有男女之情。
這句話剛要說出口,魏玉又住了口,被茶水嗆了一口:“罷了,咱家對她又沒有管束。既然你這樣說,就去看看罷。”
“是。”
今日是她及笄禮,當面發脾氣也不太好,況且五公主在,諒小王爺也不能對徐音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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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在樹下看五公主齊螢舞劍,一舞蹈畢,二人拍手叫好。齊螢出身大內宮廷,居然也會舞劍,徐音從未見過這等場面,唇角漸漸蕩漾起了笑。
又酌了兩盞酒,小王爺倏然朝徐音道:“徐音,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可是為了徐家的事情?”
徐音輕輕嘆了一口氣,将自己與徐家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我在朝中也聽到一些風向,”小王爺凝聲說,“都說是廠督的手筆,此案我弟弟大理寺卿也有涉及,我可以請他查上一查。若是找到證據,我相信陛下也一定會為徐家平反。”
徐音的眼眸亮了亮,壓低聲音謝他:“謝謝小王爺,我都不知道、不知道怎麽謝你。”
“你放心,我在宮中和我父皇說兩句,廠督這邊就交給你了,”齊螢也放下酒盞,低聲說,“你要記住,穩定住廠督,好好讨好他,實施美人計,他走到哪裏你就跟到哪裏,取得他的信任,盡量少讓他有下一步動作,咱們就不信不能平反。”
徐音差點沒驚叫出聲,笑得合不攏嘴,拉住齊螢的手:“好!”
現在,她決定,廠督在哪裏,她就跟到哪裏。不是要假扮夫妻嗎?她天天跟着廠督走,不就是盡職盡責嗎!廠督一定不會疑心她的罷?
三人歡笑在一處,魏玉聽不清楚他們都在談論在什麽,遠遠看着,心上倏然生起不平衡來。
三個稚嫩小兒,倒是談得歡笑。
魏玉冷嗤一聲,福安在他身邊問:“廠督,可要過去看一眼?”
他淡淡擡手道:“幾個小孩一起玩,咱家就不必了。若是去了,豈不是幼稚。”說罷,便擡腳往回走。簌簌的落葉在他身後旋轉,涼風吹得他衣襟翻滾,煞是凄慘。
福安感受到廠督心裏……似乎有些不快,甚至還生出幾分羨慕與酸意來。他瞧了一眼說笑的幾人,小聲“哎喲”了一聲,跟上廠督就走。
三人正說笑到一半,齊螢倏然打量着徐音,蹙眉說:“徐音,我發現你好像……和芊嫔生得有些相似。”
“與芊嫔相似?”徐音也皺起了眉,“芊嫔是什麽人呀?”
“是後宮中父皇的新寵,”齊螢扯着葉子,漫不經心地解釋,“據說她是與元皇後長得像,父皇才喜歡她的,還說要晉她為妃,怪不得那個被打入冷宮的貴妃氣死了。”
“元皇後得太後歡心,如今芊嫔也得太後歡心,性子不争不搶,不過她人還不錯,我經常去她宮中玩。”
“哦。”徐音有些沒聽明白,“那元皇後是怎麽死的呀 ?”
齊螢忙看了看四周,确認沒什麽人後,捂住她的嘴:“這個呀,不能說,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随口一提,你也別放在心上。”
徐音點了點頭,想起芊嫔的事情。芊嫔既然能得皇上的寵幸,那必然不會醜到哪裏去。從小到大,就沒人說自己漂亮,那這算不算證明自己也不醜?
想清楚了這一點,她心裏又暢快許多。齊螢說起宮中事的時候,她總覺得發現了什麽,但又說不上來。只好作罷。
晚宴上,歡聲笑語,觥籌交錯,廠督一直沒來。徐音幾乎忘了他的存在,醉醺醺地倒在酒桌上,不省人事。
衆人瞧見廠督将徐音攔腰抱起,朝主院走去,臉色一沉,像是能滴出水來。
小姑娘緊緊抓住他的衣襟,縮在他的懷中。魏玉掐了掐她的腰,她依舊醉得迷迷糊糊,抱着他的脖頸:“觀音。”
“誰是你的觀音?”魏玉冷嗤一聲,将她丢到了自己的榻上。
得了,今夜要和這醉鬼擠一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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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音不知為何,醉了一宿,醒來後居然還是早晨。她沒睡到日上三竿?
她做了個夢,夢見一場大火,熱.浪燒得她渾身滾燙。從噩夢中吓醒,她瞧見廠督也在她身邊悠悠轉醒,随即一雙陰鸷的眸看向她,半撐起身。
“醒了?”他語氣有些不善。
徐音明白自己似乎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忙點頭:“嗯嗯!昨夜我喝了好多酒,對不住啊。”
“酒氣熏人,”魏玉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有些疲乏,“下次再敢喝那麽多咱家殺了你。”
徐音忙點頭,殷勤笑道:“那我、我不喝那麽多了。下次一定。”
“休沐,咱家今日要上街一趟,”魏玉起床穿衣,淡淡道,“你待在府中,不要惹事。”
他今日要去見太子,商議謀反大事。太子前幾日已經及冠娶親,在外立府,在休沐日也能見他一面。
徐音忙湊過來替他穿衣。他衣衫繁瑣,實在是難穿,她笨手笨腳,魏玉忍着冷嗤一聲:“你看看你給咱家穿的是什麽。”
她忙擡眼瞧。廠督腰帶系得亂七八糟,衣衫也被自己擺弄得皺巴巴,忙說:“廠督、廠督,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魏玉自己将衣服穿好,挑了挑眉:“什麽?”
徐音低下頭去,小聲說:“廠督,你答應我,帶我一起去街上的。”
小姑娘耳尖泛了紅,魏玉想起昨夜的事情便心情煩悶,語氣不容置喙:“不行,你好好待在府裏。”
徐音抿嘴,嘀咕了一句:“那個,唐小王爺昨夜爛醉,還在府裏客房呢。”
魏玉霎時間變了臉色,他停下整理衣衫的動作,手指微微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