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妻子
第36章 妻子
二人在山洞歇了一晚。
第二天, 終于是回到了宅院,徐音與魏玉皆是筋疲力盡。
到達小院落的時候正是中午,陽光正好, 徐音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魏玉身邊的小太監前來迎接, 面露喜色:“廠督, 奴才找了您許久了, 怎的一天沒回來……”
“噓。”魏玉蹙眉,低聲道,“她在睡覺。”
小太監這才看見馬背上有一個小姑娘,倚靠在魏玉的懷中, 正歪着頭睡。小姑娘唇角彎起,像是做了什麽香甜的美夢。
魏玉的手環住她的腰, 小姑娘微微動了動脖子, 呢喃着像是說了什麽。
魏玉壓低了聲音:“把她放到咱家房中去。”
小太監颔首。都說廠督寵夫人,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不禁好奇地想去瞟徐音到底有多漂亮,值得廠督這樣喜歡?
魏玉小心翼翼地将徐音抱下馬, 徐音也是真累,居然沒有醒。
小太監偶然瞥了兩眼。
徐音的長相算是清甜, 并不像京城最美女子一般攝人心魄,卻又一種別樣的美。
……廠督喜歡這樣的?
魏玉皺眉看向他, 小太監立馬收回目光:“……廠督。”
“小心咱家挖了你的眼睛。”他慢悠悠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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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吓得渾身一顫, 卻見魏玉攔腰将徐音橫抱起,一路抱着她進了自己的房間。
出來的時候, 魏玉神色疲倦,眼下泛出兩片烏青。
小太監趕上來道:“廠督, 您不要休息?”
“備馬,”魏玉凝聲說,“出去辦事。”
小太監欲言又止,有些擔憂:“廠督,您才剛回來,若是不休息,恐怕吃不消,身子骨要緊。”
魏玉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他淡淡說:“咱家一刻也等不及。記得把藥給她煎了。”
他的語氣不容置喙。
方才從他臉上都能看出高興的情緒,這會要出去辦事看不見徐音,怎的脾氣變得這般大?
小太監不明所以,還是閉了嘴。魏玉縱馬向遠處去,身形甚至有些不穩。
聽說,廠督是為了夫人才去求藥的。
他為了求藥花了不少時間,這回又馬不停蹄地去辦事,又何必呢。
徐音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暮色降臨,遠處的燈在搖晃。
“廠督?”
她嘗試着呼喚了一聲,摸着黑點了燈。
屋內一下子亮堂起來,昏黃的燈籠罩着自己的臉,她看了看四周,布置簡單,桌案上堆積着許多冊本,不知道是什麽。
這是……廠督的房間嗎?
自己居然睡在他的床上?
徐音有一瞬間的驚愕。但是廠督居然不在這裏,庭院裏下了一場雪,很安靜。
她光着腳丫跑到門邊,發現沒什麽人。魏玉出來只帶了兩三個人,如今已經是掌燈時分,還不知道在偷偷摸摸吃些什麽。
她一個人待在他的房間裏,房中寂靜無聲,外面的燈火透過窗灑進來,像是蒙了一層紗。
徐音突然想坐一下他的椅子。
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吧?
魏玉在這張椅子上,不知道幹了多少壞事。徐音小心翼翼地坐上他的椅子,學着他的模樣端筆。
小姑娘神色專注,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端坐在桌前。
像極了幹壞事的廠督。
徐音裝模做樣完,準備從椅子上下來,卻驟然間不小心碰倒了廠督的一封信。
信從信封裏掉出來,跌落在地上。徐音忙彎腰去撿,借着昏黃的光亮,她瞧見信中隐隐約約寫着“徐音”兩個字。
徐音皺起了眉。廠督寫自己名字作甚麽?
她心中一跳,将信撿了起來。她小心翼翼地關上窗,就這燈光看了下去。
只看了一行,她瞳仁驟然縮小,捏緊信紙的手微微顫抖,冷汗浸濕了信紙。
這是寫給太子的一封密謀信,太多深奧的東西她看不懂。
但她看得懂的句子,像是一道驚雷,打在她的心上。
“你也知道,徐音……是本朝公主。”
“咱家能利用她做一些事情。”
“不必說了,我心裏自有分寸。”
“……”
徐音看着自己因害怕而泛白的指尖,身子在微微顫抖。她緊緊咬唇,将信紙塞進信封裏。
門外,驟然響起腳步聲。徐音吓得手足無措,她将信封随意放在一杳公文下,立馬縮到了被子裏,探出一個頭來。
是廠督嗎?他來了?
徐音躲在被子裏許久,卻沒有聽見魏玉的聲音。人影很快走過,那人不是廠督。
徐音呼出一口氣。
不知道為什麽,臉頰邊驟然劃過一行淚水。徐音抹了一把眼淚,爬起來,抓起身邊厚厚的夾襖穿上,身子卻還是感受到冷意。她覺得頭頂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冷透了。
原來廠督一直都在利用她,她真實的身份,是大齊的公主。
她終于想清楚了,為什麽齊螢說自己和芊嫔像。芊嫔像元皇後,自己與元皇後像,豈不是就是元皇後的女兒,大齊的公主?
廠督的性子便是這樣,自己只是他的一枚棋子,利用完了,恐怕就會丢。現在不逃,還等着被殺好過年?
徐音哆哆嗦嗦地爬起來,思忖片刻,從房間裏摸出幾錠銀子,拿布包包好,提着布包偷偷地出了門。
門外很冷,北風呼嘯,雪紛紛揚揚。院落廚房,幾個小太監不知道在偷吃什麽,故而沒有發現徐音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
風雪很大。
徐音迎風流着淚,只往城的方向走。她覺得腳似乎有千斤重,怎麽也走不動。
月明星稀,像是那一天他們在懸崖邊看到的月亮。徐音想,都是假的呀。
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廠督的臉,她心中像是被刀割了一般疼,難受得喘不過氣來,唇瓣被她咬出了血,分外凄豔。
眼前終于……看見了一座破廟。
徐音背着包袱,裏面還有一些吃的,是她離開前從廠督房中順走的糕點。她艱難地打開破舊的大門,冰冷沒有知覺的手拿出糕點,一口口吃着。
一邊吃,自己的眼淚就不自主地往下流。徐音也不知道怎麽了,明明應該害怕才對,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難受的情緒?
她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縮成一團,感受着自己身上的溫度。
·
深夜。
魏玉打開門,輕車熟路地摸黑點燈,動作很輕。
屋內亮堂起來的時候,他将視線轉在自己的床上。
下一秒,他瞳仁一縮。
徐音不在!
“徐音!”魏玉聲音夾雜了急促,臉色沉得吓人,“你在哪裏?!”
沒有人應他。魏玉三步并做兩步走向徐音的房間,掀開她的被褥。
也沒有人。
他瘋了一般跌跌撞撞地跑向院落內唯一有光亮的地方,那是廚房。
徐音說不定在廚房和他們一起偷吃呢?
魏玉嘴唇蒼白,在這一刻,他多希望——徐音在廚房裏。
但是在他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沒有看見徐音的影子。
一群小太監正縮在廚房裏煮面吃,看見魏玉打開門,一個個魂都吓飛了。
“徐音在哪裏?”魏玉的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眼底泛出兩片烏青,“說,她在哪裏?!”
小太監心裏一咯噔,忙問:“夫人不在房間裏睡覺嗎?”
一陣風過,冷風灌入屋內,像是厲鬼在咆哮。魏玉目光森冷,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楚:“把徐音給咱家找回來,不然咱家讓你們償命!”
·
窗臺前。
魏玉手中拿着被翻動過的信,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徐音是發現了自己的身世和他的密謀,故而會出走。
魏玉緊緊捏着手中的信紙,就連信紙被自己攥破也毫無察覺。
“你的機密丢了不少,”一旁的男人淡聲開口,“正巧這個時候,徐音又消失了。你就不懷疑她嗎?”
“太子殿下,”魏玉冷冷地說,“不會說話就不必開口。”
“你到現在還信任她?”太子不可置信,“要不是你,我根本不會出動那麽多人馬找徐音。你就一點也沒有懷疑過她嗎?時間實在是太過于巧合,你知道丢了的這些機密意味着什麽?”
魏玉一用力,指節上的扳指很快裂開了一條縫。
他沒有說話。
“魏玉,你心亂了,”太子苦笑着說,“你還記得你之前說過什麽?她不過是棋子,你答應過我不會動情。”
“咱家沒有動情。”魏玉出言反駁。
“……咱家只是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太子冷嗤一聲,抱臂道:“你不惜放下自己的身段,向聞之鶴求藥,把她送回來,沒有休息就馬不停蹄地來找我處理事情。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麽?若她真的是裝傻欺騙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奸細,你應該怎麽做?”
窗外風過,風鈴在響。
魏玉緊緊地閉上眼,感受着冷意。夜風像是刀一般剜着他的心肺,就像是太子的話一般紮人。
他睜開眼,唇瓣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眼下的烏青更明顯。
徐音不在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
“她不會偷,咱家也不相信她偷。”
太子覺得不可理喻:“若是真是奸細呢?”
魏玉低低地笑了一聲,太子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只聽他舔了舔受傷手上的血,風輕雲淡地說:“是奸細又如何,偷了機密又如何。”
“她是咱家的妻啊,逃了總要哄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