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想見他

第37章 想見他

月黑風高, 徐音縮在破廟裏,感受着一寸又一寸爬上來的冷意。太冷了,廟裏就像是冰窟, 什麽時候太陽才能升起啊……

她瑟縮着, 将身子蜷成一團。

思緒不禁飄遠。離開廠督身邊後, 她能幹什麽呢?回到皇宮當公主?

但是她想起皇帝那張臉就毛骨悚然, 她不想當公主。聽五公主說過,生在帝王家,本來就是一種悲哀。

還能去哪兒呢……

徐音的手緊緊地抓緊了衣料,萬籁俱靜, 什麽都聽得很清楚。包括一滴一滴滴下來的水,還有門外的馬蹄聲。

等等, 馬蹄聲?

她倏然朝窗外看去, 卻驟然看見了火把的光亮。是有人來了!

她急忙從地上坐起來,就連拍拍身上的灰也不敢,就往廟的角落裏跑——

下一瞬間, 門被打開了。

火光照亮了整個小廟。徐音瞳仁一縮,來的人不是廠督!

是一群根本不認識的人!

為首的人一身黑衣, 看見了瑟縮在角落裏的徐音。徐音渾身顫抖,還是勉強維持住鎮定:“你們是幹什麽的?”

“自然是來殺你的。”黑衣人回答得利落幹脆。

“為什麽殺我?你們就不怕、不怕……”徐音的話都有些說不清晰, “就不怕皇上來要你們的命嗎?”

Advertisement

霎時間,一片安靜。黑衣人頓了頓, 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當然不怕。我們在這裏殺了大齊的公主,誰也不知道。元皇後的女兒, 不能活在這個世上!”

徐音感受到身後的簌簌吹來的涼風,脊背已經是出了一身冷汗。後面有風……豈不是後面有門?!

她咬唇就往身後跑, 冷風像是一把無情的刀,割裂着她柔軟的臉。徐音低聲啜泣,心跳飛快,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嘯的風聲。

天空中驟然間淅淅瀝瀝地下了小雨,冰冷的雨珠劃過徐音的臉頰,一直到鎖骨,流淌進中衣裏。

她總歸是跑不過那些人的。那些人舉着火把、提着燈,向她逼近。徐音腳一軟往後退,為首的黑衣人拔出刀劍來,刀劍在火把下泛着冰冷的光,像是豺狼的牙。

徐音跌在地上,連連往後退,她突然想起一個詞:犧牲品。

在他的刀就要刺進徐音小腹的一剎那,卻驟然被另一把彎刀一截,挑飛出去!

下一瞬,徐音的腰似乎被一只冰冷的大手一攬,緊緊地扣住。她下意識回頭去看,卻聽見魏玉的聲音響在耳畔:“別動,敢逃咱家殺了你。”

徐音不敢再動,委委屈屈地被他攬住腰,跌進他的懷裏,撞入他堅實的胸膛。

“你是何人?”為首的黑衣人看不清人的樣貌,疑惑發問。

魏玉的身子很冷,冷到像是一塊冰。徐音感受到他似乎心情很差,像是随時要發作。

他冷冷開口:“東廠提督,魏玉。”

聲音沒有夾雜一絲情緒,手上的彎刀泛着刺眼的寒光,氣場強大到不可忽視。他一步步走上前來,一舉一動,都是駭人的鬼氣。

徐音聽見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卻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衆人皆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為首的黑衣人不動聲色:“原來是廠督。廠督似乎帶的人不多啊。”

魏玉兵分幾路,導致跟在他身後的人不多。

他冷嗤一聲,火紅的衣袍在風下翻飛,眼底泛出駭人的烏青:“不過是幾個沒用的廢物,也敢在咱家面前叫嚣,欺負咱家的妻。”

他語氣狂妄,卻莫名給徐音安心的感覺。他緊緊将徐音護在懷裏,下一秒,他上馬提刀而上。

霎時間厮殺聲、悶哼聲和慘叫聲混歡迎加入依五而爾齊伍耳巴一每日看文雜在一起,東廠的人個個是高手,但徐音沒有想到,魏玉的武功會有那麽高。

她腦袋嗡嗡的,被帶着一路奔了很遠,殺出重圍。刀光劍影不斷閃爍,溫熱的血噴灑在她的脖頸,她吓得一顫。

魏玉護住她,輕聲道:“閉眼。”

徐音閉上眼,很奇怪的是,自己居然一點傷都沒受,身上也不疼。

廠督護了她一路。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一片混亂的聲音漸漸消失。

“睜眼。”

徐音燒得沒了意識,她聞到了廠督身上的血腥氣,卻還是打不起精神來。她頭腦發暈,喃喃道:“你……放開我,我、我不和你走。”

魏玉的手都是血漬,他匆匆随意擦去血漬就探徐音的額頭,一片滾燙。

徐音難受地啜泣,不住地呢喃着:“廠督,你騙我,我不和你走……”

魏玉陷入沉默,嘴唇蒼白。

他不顧身上的疼緊緊攬着徐音,徐音卻哭地更厲害。她沒力氣哭得大聲,哭腔細軟:“你騙我,你就是個大騙子!”

“不告訴我就是大齊公主,你就是想、想利用我……”

“壞蛋!廠督是壞人!”

徐音一張白皙的小臉燒得通紅,魏玉想去觸碰她的臉頰,手上的血漬卻在提醒他:你不配。

他怎麽配碰徐音啊。他滿手血污,踩着無數屍骨上位,腳下是血河。他是大齊的奴婢、是宦官,是背負着血海深仇的人,而徐音是大齊的公主、純潔天真如一張白紙。

他騙了她。

魏玉的聲音發着啞。他低聲說:“咱家對不起你。”

徐音沒聽到一般,渾身燒得滾燙。

這種情況,很可能致死。

魏玉一夾馬腹奔馳而去,聲音發着抖:“給咱家好好活着,求你。”

懷中的人抓緊了他胸前的衣料,身子在瑟縮,沒有說話。

雨停了,魏玉看向東方的魚肚白。天邊的光亮越來越亮,已經是清晨時分。

他只想求一求滿天神佛,求求他們讓徐音好好活着。

就算是自己下地獄,也在所不辭。

·

徐音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七日後。

疼,好疼。頭好疼。

她渾身酸軟地爬起身,頭疼欲裂,喃喃道:“我這是在哪兒呀……”

身邊服侍她的丫鬟正守着她,見人醒了,苦着的一張臉馬上轉為興奮:“夫人,您醒了?”

“夫人?”徐音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是……提督府?”

她環視四周,的确是提督府,房間的布置都熟悉得很,這是在浣雪院。

她是怎麽了?怎麽又回到了浣雪院呢?

徐音開始費力地思考。她是怎麽來着?她不是出逃了嗎?遇到了歹人,但是廠督救了她……

後來的事情,她記不清楚,一醒來就在這裏。

思索的時間快了些,很快把事情都理得清清楚楚,徐音還有些詫然。

“什麽時候啦?”她疲倦地按了按太陽穴問。

眼前的小姑娘只穿了一身中衣,面色有些蒼白,但依舊不掩清麗。她坐在床上,神色有些懵。

丫鬟思忖,這些日子聞之鶴都在她身上下功夫,在退燒的同時還下了一些調理的藥,故而她腦子可能會轉得快些。

今日看她似乎反應快了許多,說明藥還是有作用。

窗外是大片大片的陽光,不留餘地地傾灑而下。徐音瞧見窗外的陽光,喃喃道:“中午了麽?”

丫鬟見她神志清醒,反應也算是敏捷,深深呼出一口氣。這回可算是人還在,也沒燒壞腦袋,不然魏玉會讓整個提督府給她陪葬!

她笑着說:“夫人可真厲害,确實是中午了。餓了嗎?奴婢帶您去用飯。”

徐音沒有下床。

她覺得好像是少了什麽。

小丫鬟走到她面前,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夫人,怎麽了?沒有胃口嗎?”

徐音知道少了誰。

她問:“廠督呢?”

廠督騙她、利用她,最後還把她接回提督府,該不會要殺了她吧?!徐音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廠督在哪兒?”

小丫鬟沉默,沒有回答。

徐音不明所以,又問了一遍:“怎麽了?”

小丫鬟有些不敢說,壓低了聲音,語氣沉下來:“夫人,您可別傷心。廠督他為了救您受了傷,傷得很厲害,把您送到聞大夫那兒就倒下了,現在還沒醒。”

陽光被烏雲所擋住,霎時間變得暗下來。

徐音瞳仁一縮。

廠督因為救她,昏迷不醒……

“那我要去看他。”徐音披上外衣,準備找自己的鞋子,“他救了我,就算他要殺我,我也得瞧他去。”

小丫鬟拿着一件披風,跟在她身後直皺眉:“夫人,廠督可不是要殺您的樣子!”

徐音頓下腳步,轉過頭去,一字一句問:“啊?廠督不是要殺我的樣子?”

小丫鬟抿唇,連連點頭:“斷不會殺您,他帶您回來的時候,最後一句話,是求着聞大夫讓他把您治好。我們都沒看見廠督為什麽人低下頭顱呢。”

徐音繼續往前走:“那我更要去瞧瞧他!”

“诶夫人您披件披風——”

徐音一路走過長廊,府內的一花一木,她都很熟悉。

她走得從來都沒有那麽快,感覺眼睛很酸,有些想哭。

廠督對她來說,是陪伴在她身邊的朋友,朋友昏迷不醒,想哭也是正常的吧?

想去見他,也是正常的。

徐音這樣想着,心裏卻更難過,淚水洶湧而下。她吸了吸鼻子,打開了魏玉房間裏的門。

房間裏很黑,光從外面透了過來。這回,徐音看清楚了床上的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