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沒死

第45章 沒死

不知道為什麽, 她這一顆跳動的心因為這一句話,疼得越發厲害。

她知道魏玉這是喝醉了。但是這句話聽着就是很心酸。

“徐音一直在這裏,”她站在屋檐下, 指尖抖得厲害, 嘴唇發白, “她從始至終, 都未曾離開過。”

“你騙人,”魏玉的臉在夜色下已經看不明晰,但徐音看都不必看,已經知道他在流淚, “她明明離咱家而去了。她若是未曾離開,又怎麽會對咱家這麽冷漠?她已經不是那個被咱家騙得團團轉的徐音了。”

嗓音哽咽, 聲線在顫抖。

雪花飄落在徐音的肩上, 她也不去拂一拂。

她一怔,思緒随着被牽動起來。魏玉似乎自嘲地笑了一聲,自顧自地繼續刨雪:“咱家知道是咱家有錯, 咱家不該去利用她。她走了也是我活該,她若是不走, 才是蠢。”

“忘掉她吧。”徐音說。

“忘不掉……根本忘不掉。”他的聲音抖得更厲害,頭深深地低下去, 停下了刨雪的動作,“咱家一輩子都不會忘掉的。”

就讓這所有的自責和痛苦, 往後餘生, 都讓他一個人承擔。

徐音記得,魏玉喝斷片之後不會記得醉酒發瘋時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情。但是他醉酒時候說出的話, 一定是心裏話。

徐音輕輕地搖了搖頭。

“你忘了不好嗎?”她忍不住,“天下女子那麽多個, 你為什麽偏偏就要選她?”

“非她不娶,若是她走了,那一輩子也不娶吧。”魏玉自嘲地笑了下,淡淡道,“她純潔無瑕如一張白紙,我是天底下最壞的人,最後不在一起也是一件好事。”

風越來越大。魏玉在雪中,雙手凍紅得不成樣子。徐音驟然間上前,一把拉過他的手就往屋檐下跑。魏玉的手僵硬而生冷,她的雙手滾燙,溫度從肌膚很快流到四肢百骸。

徐音咬唇:“別跪在雪裏了,那又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拿了作甚。”

“那是我送給她的,”魏玉驟然間回過頭,一雙眼眸通紅,“還給我。”

“……找不到了。”徐音說。

“找得到,”魏玉身上盡是酒氣,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酒,“若是找不到,把她還給我也好。”

“我說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了!”徐音一把甩開他的手,眼眶驟然間開始發熱。她哽咽道,“傷害了就是傷害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你不接受也沒有辦法,她不會回來。”

徐音不想相信魏玉。

就算他深情至此,她也害怕被再度利用。魏玉心狠手辣,做出什麽事情徐音都覺得不奇怪。

“對不起。”魏玉垂下眼睛,一步步走上前來,就在那一瞬間,緊緊地抱住了她,“對不起,徐音。”

魏玉的身子冷透了,衣服上都是冰冷的雪。徐音猛然推開他,身上卻還彌留着他的溫度,寒得徹骨。

“我想知道,”魏玉在她身後,淡聲問,“你有喜歡過我嗎。”

徐音一下子被問懵了。

喜歡是什麽樣的?是因為別人吃醋,分開的時候會總是想起他,會喜歡和他相處在一起。會為了他難過,為了他開心——當你開始喜歡上一個人。

對,她是不知道喜歡是什麽東西。

她現在才知道,自己對魏玉是有情的。

喜歡過,怎麽沒有喜歡過?

徐音頓在原地,心裏驟然間開始作疼。她輕輕說:“沒有。”

她松開了魏玉緊緊抓住她的手,頭也不回地向屋內走去,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心髒也像是撕裂了一般疼。

“一點也沒有嗎?”

魏玉會真的為她上刀山、下火海嗎?真的愛她入骨、不再利用她嗎?

徐音不信,也沒有這個勇氣去賭一把了。

她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唇瓣險些被咬出血來。徐音嗓音發啞,深吸一口氣,用盡自己的力氣,顫聲道:“一點也沒有。”

這句話被隐沒在風裏,魏玉卻聽得很清楚,如同一把利刃插進心髒。

-

第二天依然是風雪交加。

徐音和魏玉都困在客棧,根本出不去。西南鮮少有這樣大的風雪,居然将路都封了。

如今西北戰事吃緊,朝堂風雲變化,就連西南也有叛軍。

“廠督……若是這麽再封下去,可就不能和西南那邊的軍隊彙合了。”小太監在發愁,“這該怎麽辦?這風雪到底什麽時候到頭啊……”

魏玉淡淡道:“冰雪封路,叛軍那邊肯定也不會有動作。咱家和他們倒是一樣的,到時候可以一網打盡。他們那邊人馬太多,困在路上,指不定死一半。”

說完,他又不緊不慢地恰了一口茶。

徐音也坐在樓下大堂。她們倒是不急,只是這大雪封路,不得不和魏玉在一起。

到後面,所有人也跟着發愁。這雪封了那麽久,客棧裏的食物也快吃完了,馬沒東西吃,餓死了好幾匹。

徐音以為餓死馬這種倒黴的事情不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有天齊螢告訴她:“我們的馬餓死了。”

沒有糧草,實在是難辦。

徐音一陣沉默:“這裏離集市那麽遠,冰雪封路,要是解封了,我們該怎麽走?”

齊螢知道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坐魏玉的馬車。

但是徐音會願意嗎?

齊螢正想和她說,下一秒,魏玉驟然間走過來。

徐音霎時間屏住了呼吸。魏玉今日一身黑色勁裝,襯托得身形颀長,線條有力而利落。他道:“徐姑娘,馬餓死了好幾匹。你出去也難,不如坐……我的車?到鎮上,我自然不會再跟着你。”

這裏離西南鎮上實在是太遠,又只有這一條選擇。這個時候,徐音不得不去求魏玉。

明明是徐音應該去求魏玉,但魏玉幾乎是以最卑微的姿态來求徐音。

他收斂了鋒芒,微微俯身,便于聽徐音說話。徐音沉默了下,輕輕地點頭,嗓音卻疏離無比:“嗯。”

魏玉笑了笑:“好。”

徐音很少看見過魏玉笑。他笑起來其實很好看,徐音不自主盯着他看了兩秒,就連呼吸也停滞住了。魏玉是俯下身的狀态,逼仄的空間裏,二人的呼吸糾纏在一起。

徐音別過頭:“有勞廠督了。”

她說完,又想起醉酒的那天的事情。她微微擡眸,偶然見瞥見魏玉腰際挂着一個黑色的囊袋,露出簪子的一角。那簪子徐音很熟悉,這……不是她的嗎?

徐音一怔,深吸一口氣問:“廠督,這簪子你怎麽撿回來了?”

說明魏玉還記得那天晚上的事情。一想到這個,徐音就渾身不自在,甚至覺得尴尬。

——早知道剛剛就不說了。

徐音抿了抿唇,魏玉驟然間低笑了一聲:“嗯,撿回來了。”

她看見魏玉的手上已經有了凍瘡,大概是那天晚上落下的。他咳了一聲,徐音下意識問:“你、你染了風寒嗎?”

還是一貫的嗓音,軟而甜糯。徐音本身就是這樣的嗓音,這樣聽來,倒是有了些撒嬌的意味。她幹咳一聲別過頭,避免自己去看魏玉的眼睛。他驟然間又笑了一聲,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嗯。”

徐音:“……”

她唇角僵了一僵,想笑一笑在心裏說句“活該”,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哦。”徐音說完,嘴角撇了撇。魏玉道:“天冷風寒,用完晚膳徐姑娘就上樓吧。若是明日風雪就能停,我們就出發。”

“明日風雪就能停?”徐音忍不住皺眉問。

問完,她這才發覺自己本來就不應該問這一句。

“嗯,”魏玉道,“根據我的觀察,風雪已經小了許多。明日大概就能出發。路上積雪是多了,但也無礙。”

徐音知道,魏玉是有事情要辦,故而會走得這樣急。她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好。”

到晚上的時候,果然是停了風雪。

不僅僅是西南,整個大齊氣候都在漸漸變暖。

西北。

“王爺,上次謊報戰事……怕是不能拖,朝堂那邊,瞞不住。若是他們知道您謊報軍情又沒死,這可是滅族之罪。”

風雪雖是小了些,但天氣還是冷得徹骨。小王爺坐在火爐邊,不緊不慢地恰了一口熱茶。

“這一次謊報戰事,我又不怕死。”小王爺笑了一聲,“反正都看那狗皇帝不爽,朝堂又亂成一團。上次将敵國打了個屁滾尿流,這回再偷襲一次,一網打破。”

“天氣看樣子要回暖了,”小王爺說完,凝眸看向手中的熱茶。茶水中茶葉漂浮,他淡淡道,“不知道京城怎麽樣了。”

副将知道他指的是五公主。

“您想登基?”副将問。

問完,副将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正想請罪,小王爺驟然笑了一聲:“怕什麽,我又不怪你。我沒這個當皇帝的意思,但太子有。朝堂需要一個人來安定,太子正是人選。”

“所以……”下屬不明所以。

小王爺坐姿散漫,啜了一口熱茶後,輕聲道:“我只是想娶她。家國安定,能和她一人白頭偕老,那便足矣。齊螢,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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