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告訴

第46章 告訴

風雪停了, 能上路。

魏玉一路上都沒去徐音的馬車,馬車裏點了暖爐,齊螢歪在座位上, 手裏還抱着一個湯婆子, 迷迷糊糊地說:“好困啊。”

“那就睡覺。”徐音說。

齊螢靠着墊背睡了過去, 驟然間喃喃道:“我想你了。”

徐音知道她說的是唐小王爺, 心裏很不是滋味。她拍了拍她的背,低聲道:“我相信他不會死的,你放心,他一定會來娶你。”

終于是快到了西南的邊陲小鎮, 有了人煙。

到的時候正巧夕陽西下,天黑得早, 暮霭沉沉。小鎮上不少攤販都收攤了, 徐音準備下馬車,看見魏玉走過來,腳步一頓。

這一路, 她是時候向魏玉告別了。

徐音沒有喊齊螢起來,走過去道:“魏玉, 我們要走了。”

“……現在天色太晚,”魏玉欲言又止, 說,“來人——”

“不必了, ”徐音的語氣客氣而疏離, “這一路多謝廠督的關照,今後一些小事就不牢廠督費心了。”

魏玉沒說話。半晌, 他淡淡地道了一聲:“好。”

天空中又稀稀落落地下了小雪。徐音身上還有些盤纏,她思忖着現在可以去找個客棧落腳, 第二天去尋住處。

魏玉居然沒多糾纏,這是徐音沒想到的。她呼出一口氣,抓緊了一旁睡眼朦胧的齊螢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後走去。肩上的包袱很重,她感覺呼吸都有些停滞,腿沉重無比。

這一走,意味着永遠都不會再見到魏玉。

她閉上眼睛,複又睜開。齊螢低聲問:“徐音,你就……這樣走了?不向他要點東西?”

徐音搖頭:“沒必要。這些東西我可以自己賺,不需要依靠他。”

齊螢“哦”了一聲。

大雪紛飛。魏玉站在雪中,眯着一雙眼睛。雪花飄到他的毛領上,蒼白的指尖凍得微微顫抖。他說:“這是她最好的歸宿了,我又何必打擾她的生活。”

他站在原地,看見她的背影越行越遠,漸漸地看不見,消失在茫茫天地中。

以前他只想占有她、将她永遠放在身邊,而如今他只想讓她過得自由。

“魏玉去西南平定叛亂,您也想去?”玲珑微微蹙眉,“西南此行兇險,屬下不知道您的意思。”

“魏玉是想去借兵。”三皇子淡淡地恰了一口茶,“他的心思,還以為我猜不到?”

玲珑不是不知道魏玉要去借兵,她只是在裝傻。她幹咳一聲:“殿下想什麽時候去?屬下去為您備車。”

“不必去,”三皇子凝聲,“我知道他借到兵會殺進京城。到時候和禁衛軍一戰,京城必然大亂。你這麽聰明,他的這點心思,你猜不出來?”

玲珑後背出了一身薄汗:“屬下不敢私自揣測。”

三皇子擡眼:“你是我的人,有什麽話,你大可以放心說。”

玲珑沉默了一下,道:“屬下以為,他若是殺上京城,必定是您來平叛,而不是太子。若是您平叛,定要與他交手。不如袒露自己的野心,一起殺進宮裏,到時候再把他解決了也不遲。”

“你倒是聰明。”三皇子笑了下,“聽說,你之前對魏玉有情,現在反目成仇了,想出這樣的主意?”

“以前是有情,但至少現在不是,”玲珑微微一笑,“屬下現在有仰慕的人了。”

“哦?倒是沒聽說過。”

玲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驟然間揚起一張臉,笑得明豔,“我很喜歡你,殿下。”

三皇子很明顯愣了一下,眼神裏見了慌亂:“你知道這是荒謬。”

這種慌亂,玲珑只在魏玉看見徐音的眼神裏見到。這是真的喜歡,因為喜歡,才會慌張。

她笑得更放肆了,唇角彎彎:“若是荒謬,殿下就忘記罷。屬下會遏抑感情的。”

三皇子語氣保持冷靜:“你不必遏抑。”

“殿下在說什麽?我沒聽懂。”玲珑溫聲道,“勞煩殿下再複述一次。” 她明豔,大膽,嬌媚。

那麽多天,不喜歡上她也是難得的,三皇子無論如何,也是個未經情愛的男人。

三皇子嘴唇微幹,道:“我說,你不必遏抑。若是你想,那江山萬裏、皇後鳳冠,都雙手奉與你便是。”

一個月過去,徐音在西南開了一家小紡織店。生意一般,也能養活自己。

她打了個哈欠,和齊螢準備回去的時候,正巧是晚上。春天要來了,夜還是很冷。

好像……有些事情沒幹完。

徐音道:“家裏離這裏不遠,你先回去,我過一陣再走。”

齊螢剛從外面回來,急匆匆地道:“徐音,我聽說……西南要打仗了。”

“西南要打仗了?”徐音這段時間都沒管外面的事情,心裏還是一咯噔,“怎麽回事?”

魏玉就在西南,這肯定和魏玉有關!

“不知道,”齊螢呼出一口氣,“聽說是廠督要造反,京城那邊要來人,恐怕要不太平了。無論這是傳言還是真,西南大概都不安穩。”

“那就搬走吧。”徐音沉吟片刻,“躲得起的。”

齊螢憂心忡忡地點頭:“我先回去,我困得很。你留在店裏,別回來太晚了。”

徐音颔首。過了約摸一個時辰,窗外開始下小雨。她撐了一把傘,決定往家裏走。下雨路上滑,走過青石板路,再穿過小巷,她聽見身邊有奔跑聲,再仔細聽,似乎還有刀刺入血肉的聲音!

在廠督身邊待了那麽久,她早已對這種事情感受敏銳。果然,西南不安定了。

她悄悄繞着走,這條路她不是很熟悉,拐着拐着,不知道往哪裏去。驟然間,她聽見耳邊似乎有什麽刀刃飛來的聲音—— 她心頭一緊,往側一避開,找了一戶人家,開始敲門:“救命……!有人在嗎?”

她手心出了薄汗,心中愈發焦急。身後的動靜越來越大,她幹脆心一橫,直接推門而入,反手就把門鎖上。

……門居然沒上鎖。

徐音一顆心狂跳,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深吸一口氣,卻聞到了血腥味。下一秒,她的脖頸被人所抵住:“什麽人?”

徐音不敢動一下,也不敢回頭。下一瞬,她被那人所按在地上,二人雙雙滾進稻草裏,溫熱的血灑在她的脖頸,呼吸急促,空間逼仄。那人的嗓音嘶啞,卻很熟悉。

他化成灰她都認得。

徐音道:“魏玉。”

她嗓音有着難以遏抑的顫抖。

魏玉驟然間擡眼,看清楚這是徐音的這一刻,他一愣,就連語氣也變得慌張:“是你?”

徐音看見渾身是傷口的他,不知道為什麽有種想哭的感覺。

她好像知道了。

被刺殺的人,是魏玉。

被皇帝所猜忌的人,也是魏玉。

為了能安穩地把她送出宮,魏玉下了一步死棋——先是請纓去西南平反,實際上是借兵造反。把徐音和齊螢送出宮意味着他徹底得罪了皇帝,如履薄冰,求生的機會只能是造反了。到了西南,皇帝派來的刺客殺手不斷,她不知道這是什麽境況,只知道他如今是四面楚歌。

他落得這一步田地,是為了徐音。

魏玉嗓音沙啞,把她抱起來,語氣驟然冷下來:“躲在這裏。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要出來,聽到沒有。”

他已經沒什麽力氣說話了,用盡全力将她抱起來。徐音推開他,哽咽道:“你什麽意思?”

“我不想讓你死。”魏玉道。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下一秒,魏玉把她推到稻草中,惡狠狠地威脅:“一會兒若是有人進來,你要是發出一點聲音,咱家就……”

“咱家就殺了你。”

太熟悉了。徐音一怔,下一秒,門被驟然打開。

雨淋了進來,門外暴雨傾盆。為首的人冷冷道:“廠督,出來吧。陛下有令,要取你性命。”

“取我性命?”魏玉走出來。她渾身是血,已經狼狽不堪,卻還是勉強維持從容,笑着說,“好啊,咱家也正好想死。”

刺客的聲音冰冷:“請上路吧。”

徐音摸了摸胸前的玉佩。這是皇帝賜給她的,象征着皇權,她一直帶在身上,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場。那人一步步走上前來,徐音起身,不緊不慢的聲音響起:“父皇來了西南?”

為首的刺客聽見這聲音,一愣:“父皇?”

“我是大齊公主齊音,”徐音笑了笑,不緊不慢地從黑暗中走出來,一張蒼白的小臉被燈照得冷白,亮出手中的玉佩,“本宮玩夠了,想回家,但是本宮怕血,不想看見殺戮。你懂不懂本宮的意思?”

“你是齊音公主?”刺客不可置信,“齊螢公主呢?”

“和我在一塊,”徐音的聲音很冷靜,“你只要放了魏玉,我就回宮。公主回宮可是喜事一樁,父皇把我看得緊,今日你放了魏玉,把我帶回宮,立功的就是你。這些彎繞,你聽得懂。”

魏玉皺起眉,看向她。

刺客遲疑片刻:“這個要求,恐怕臣不能答應。魏玉一定要死,若是今日公主不願,那就改日罷。”

齊螢這個時候若是發現自己還沒回家,定要找過來。

“把魏玉押着,”徐音說,“本宮乏了,送本宮回家。本宮怕死人,你若是殺魏玉,就等把我送回家再殺。”

刺客不敢多說,點頭答應。下車的時候,徐音看見齊螢正在門口等她。

刺客道:“臣為公主打傘,冒犯公主,今夜臣可能要派人守在附近……”

下一秒,齊螢上前來。徐音介紹:“這是齊螢公主。”

齊螢霎時間懂了徐音的意思,微微一笑,摸了摸腰間的刀。

“先進去坐坐?”徐音說,“順便商量回京的事情。”

“這是公主的……”

“無大礙。”徐音道。

三人走在前面,馬車停在後面,院子門口站着一行人,都不敢進去。屋內亮着燈,徐音對齊螢使了個眼神,下一秒,進了屋子關門,只聽見一聲悶哼,那刺客的腰腹捅進了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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