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尼克爾森
十二月的天氣依舊悶熱,街邊的梧桐遮着烈日,葉片間的的縫隙裏透出了不藍不灰的天,這裏沒有風,一片雲也看不見。
馬路上不見半點灰塵,梧桐葉也不曾掉下來,街邊有一個環衛工百無聊賴的掃着馬路,維持着表面上的正常。
不遠處有一個廣場,廣場中央是一座極為精致的噴泉,噴泉的四角擺放着雪白的雕塑,那是四個或抱着,或舉着雙耳水瓶的光屁股的孩子,細亮的水柱從那瓶子裏留出來,彙入池中,接着被推上層層疊疊的噴泉臺。
現在是中午,廣場上沒什麽人,景觀樹被修剪成了規矩的模樣,襯着四周的白色屋頂,好似那天上許久不見的雲。
一個穿着藏藍背帶褲的孩子跑來廣場,他帶着一頂深褐色的貝雷帽,穿着一雙同色的小皮鞋,長筒襪裹着小腿。孩子舉着一個紙風車,跑到噴泉邊上停了下來,他微微喘息,四處張望,接着繞着噴泉池走了一圈,最後停在了一個雕塑下面。
孩子看向不遠處的梧桐林,在一片綠意中發現了一只懸空的暗紅皮鞋,他突然展開了笑臉,舉着風車,向着那紅皮鞋跑了過去。
“嘿!尼克爾森!”孩子停在了一顆梧桐樹下,仰着頭,看着那坐在粗樹枝上的,紅皮鞋的主人,“這麽熱的天,你坐在這裏幹什麽呢?”
尼克爾森尋聲低下頭,他靠在樹幹上,無聲的笑了笑,只露給孩子小半張臉。
“這麽熱的天,你跑來這裏幹什麽呢?”尼克爾森反問孩子,他手裏抛着一個球形的東西,那東西很白,仔細看去,上面還綴着一點剔透的綠。
他一腿屈膝,一腿垂落下來,小腿輕輕一晃,暗紅皮鞋蕩在腳尖,他有一雙修長的小腿,裹在一條修身的西裝褲裏。
樹幹上靠着一根紳士杖,就在孩子腳邊,那根紳士杖看起來格外的奢華,通身烏黑發亮,裹着金邊,杖頭鑲嵌着一顆剔透的紅寶石,與尼克爾森領口那顆一樣。
孩子小心的摸了摸那根紳士杖,由衷的說:“尼克爾森,你這根手杖真漂亮。”
尼克爾森笑了笑,将手裏的圓珠子塞進了眼眶,圓珠子像是卡上了齒輪,咔嚓響了幾聲,那抹翠綠便代替了方才烏黑駭人的洞。
他在外套口袋裏掏出一個懷表,輕輕一按,懷表應聲打開,裏面一面是表盤,一面是一塊圓鏡,他對着鏡子照了照,确保眼珠子老老實實的嵌在眼眶裏,臉上也沒什麽別的異常。
鏡子裏的可人真帥,尼克爾森心道。
就是這臉白的有些吓人了。
尼克爾森翻身跳下樹杈,金色的發在陽光下蕩了蕩,他拿過紳士杖在手裏挽了兩個花,垂下眼看着孩子,向着樹林深處歪了歪頭,接着擡腿往深處走去。手杖上的紅寶石映着細碎的陽光,在片片樹葉上留下一道道紅。
孩子追了上來,擡起胳膊拉住了尼克爾森的衣擺,他看着那手杖一會兒杵在地上,一會兒又落在尼克爾森手裏,杖頭上裹着的金邊閃得他移不開眼。
“真的很漂亮,”孩子小聲說着,“這也是研究所給你做的嗎?”
尼克爾森又笑了笑,他說:“什麽叫,也?”
孩子也笑了笑,他笑的比尼克爾森要清脆許多:“你的衣服,你的頭發,還有你那顆翠綠的眼睛,不都是研究所給你做的嗎?”他看着那手杖,又擡手摸了摸,“還有這個漂亮的手杖。”
尼克爾森收了些笑容,綠眼睛在眼眶裏輕輕轉動,他擡手用力按了按,防止眼珠掉出來。
“是的是的,”他應的敷衍極了,迫不及待的要轉個話題,“你還沒有回答我,這麽熱的天,來這裏幹什麽?”
尼克爾森頓了頓,補充道:“這片林子還是不要來的好,要玩,去廣場上玩去。”
聽了這話,孩子倏然沒了笑聲,他垮下小臉,皺着眉頭輕輕嘆了一聲:“我母親病了尼克爾森,我想救她。”
他說的好委屈,好像下一瞬就要哭出來,可當他仰起臉看向尼克爾森的時候,尼克爾森沒有看見孩子的眼淚。
“你可以帶我去研究所嗎?不,你可以帶我母親去研究所嗎?讓他們給我母親看病,就像他們救你那樣,我知道這個過程裏你很痛苦,我不知道我母親受不受得了,可我想讓我母親活下去,聖托裏尼,就是鎮子上的醫院,那裏救不了她了,”他緊緊攥着尼克爾森的衣擺,臉上滿是懇求,“求你了,行嗎?”
孩子的懇求像是帶給尼克爾森極大的痛苦,他的眉頭擰得越來越緊,握着紳士杖的手也在不斷的收緊?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倏然苦笑了一聲,他覺得那并不能被稱作是一只正常的手,畢竟沒有哪個人的手上裝着球形關節。
“不可以孩子,”尼克爾森嘆息着說,“我可以進出,但我不能帶人進去,那裏并不想你想的那樣美好,那裏是個可怕的煉獄。”
他蹲下身,用他那只正常的右手摸了摸孩子的臉:“快回去吧,我不想害了你母親,”說完他站起身來,扒開孩子抓着他衣擺手,向着樹林深處走去。沒走幾步他又停了下來,把懷表給了孩子,他隔着貝雷帽摸了摸孩子的頭,“給你做紀念,這片樹林很危險,回家去吧,別再來了,如果你實在閑得發慌,就去廣場上喂喂鴿子,那裏的鴿子都不肥了。”
音落尼克爾森頭也不會的走了,暗紅皮靴踩在草地上,混着紳士杖的聲音,顯得有些淩亂,筆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梧桐林中,紳士杖上的紅寶石時不時反出太陽。
孩子站在原地,看着尼克爾森走遠。
尼克爾森穿着一身深灰西裝,露出來的一截脖頸白的駭人,孩子在他身上看不見半點血色,他看過尼克爾森那只正常的手,尼克爾森的血管不像他的那樣是帶着微紅的青紫色,尼克爾森的血管灰灰的,跟他這個人一樣,都是死氣沉沉的。
孩子按開了手中的懷表,聽着秒針滴滴答答,他透過表盤上方的圓鏡,看見了不灰不藍,沒有雲的天。
“鴿子?”孩子仰起頭,看了看天又低下頭來,沒了尼克爾森,這片樹林簡直安靜的有些吓人,“什麽是鴿子?”
作者有話說:
出其不意~突然更新~
頭一次寫西幻,說實話我自己也感覺怪怪的,不過還是希望大家喜歡~
謝謝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