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鎖骨上的黑斑
第11章 鎖骨上的黑斑
天很晚了,尼克爾森跟培休道過別,帶着洛加就要回去,他今下午本來是想帶洛加四處轉轉,卻沒想到天上倏然出現了灼人的太陽,太陽想要把人烤成人幹,尼克爾森不得已放棄了帶人轉轉的念頭。
或許是因為尼克爾森在警衛室的那番話,當洛加再次踏上通往尼克爾森房間的那個走廊時,他沒有像白天來時那樣低着頭,而是明目張膽的看着牆上那滿布的,如鬼魅一般的血跡。
暗夜裏沒有白日的天光,那些血跡變得不太清晰,但這樣的黑夜将房頂上幽暗的燈襯得亮了許多,洛加借着昏暗的光,奮力想要将牆壁看清。
尼克爾森走在前面,他早就習慣了這樣可怖的走廊,他目不斜視,依舊保持着平時的速度,紳士杖杵在地上發出規律的聲響,不多會兒就将洛加落在了後面。
洛加走一步慢一步,走一步停一步,眼前的牆時而光潔時而布滿血污,他似乎能透過那些暗影嗅到濃郁的血腥味,那些深夜的哭嚎和撕裂的求救聲穿透了他的耳朵,洛加突然停下了,他捂着耳朵蹲了下來,雙目緊閉眉頭緊鎖,想要把自己與這可駭的聲音隔絕。
洛加害怕了,他有些反胃,他的腦海裏不斷地浮現出尼克爾森所說的情景,那些被抓住的人就像是死在了他面前一般,洛加漸漸發起抖來,他從小被父母保護的極好,從沒見過,也沒聽人講過這樣的場景。
但洛加以往也不是個膽小的人,從小他就跟着父母東奔西跑,也曾多次在那駭人的叢林裏過過好幾夜,他認為外面的世界可要比這研究所裏可怕的多,但今天這份恐懼卻沒來由的浸骨。
紳士杖的聲音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不知道那一層的樓梯拐角。
少頃,紳士杖的聲音又漸漸響起,由遠及近,配着皮鞋後跟磕在地面的噠噠聲,沒多會兒聲音停了下來,洛加擡起頭,看見了一雙精致無塵的皮靴,還有還有一雙向他伸過來的手。
“來,”尼克爾森的聲音響在頭頂,“我沒想到你會害怕,所以走的快了點。”
尼克爾森已經走到房門口了,要開門時突然察覺到身後沒了腳步聲,他回頭看向幽深的走廊,等了一會兒發現沒有半個人影,于是他便向着來路返回,終于在二樓的走廊中央看見了縮成一團的洛加。
柔白的燈光投在人身上,将洛加本就不算寬闊的肩膀映的有些瘦削,小家夥看上去好可憐,像是暴雨天裏被人遺棄的幼犬。
尼克爾森沒有心髒,可他還是察覺到了一瞬間的心軟,大齒輪像是突然卡殼了似的,激得他流過周身的潤滑油都跟着一顫。
他放輕了腳步走向流浪的幼犬,他伸出了手試探幼犬的溫柔。
尼克爾森的手很白,即便是那只正常的手也很白,洛加看着那只手上蜿蜒的血管出了會神,接着抓住那只手站了起來。
他蹲得太久了,猛地站起身讓他回血不暢,腿有些麻,他試着邁了一步,這一步便像是踩在了千萬跟針上。
“不着急,”尼克爾森說,“緩一會。”
洛加頓時有些羞赧,他自覺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卻還要讓人這樣照顧着,脖子上像是突然被挂上了一個千斤重的球,他擡不起頭,不敢看尼克爾森。
“謝謝您亨頓先生,”洛加聲音很小,低着頭說,“給您添麻煩…”
話音未落,頭頂上一個裸露的燈泡倏然閃了幾下,血跡跟着燈光晃動,猛地晃進了洛加的餘光中。洛加突然用力的抓了抓尼克爾森的手,那句連帶着道謝的抱歉還沒說完,他一下子又将眼睛閉了起來。
慘死的人又出現在眼前,地獄的亡魂在向他叫冤。
耳邊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笑,緊接着紳士杖被塞進了他空閑的那只手中,一只冰涼的手蓋在他的眼前,後背貼上了一個寬闊硬挺的胸膛,洛加屏住了呼吸,他好像聽見了大齒輪轉動的聲響。
尼克爾森的确在笑,他一只手任憑洛加緊緊抓着,另一只手遮住了洛加的眼,大齒輪發出的聲響破開了亡魂的哭嚎,他能感覺到洛加的心跳正在慢慢恢複平靜。
“膽小的小家夥,”尼克爾森帶着人往前走,“走吧,帶你回去。”
洛加很乖,他對尼克爾森有着莫名的信任,尼克爾森說有臺階他就擡腳,說向左轉他絕不會向右,哪怕尼克爾森突然起了壞透了的玩心,引着洛加邁空了一步,洛加都沒有什麽怨怼的話說。
幼犬遇見了願意帶他回家的人,乖順的獻出了自己柔軟的肚皮。
直到進了屋,尼克爾森才放開了手,他将紳士杖接過來豎在門後,順手點燃了壁燈。
“去洗澡,”尼克爾森拍了拍洛加的後背,擡手指向浴室的方向,頗為驕傲的說,“我可是有淋浴的。”
洛加拿出了白天穿過的拖鞋,又将他與尼克爾森換下來的鞋擺放好,他擡頭順着尼克爾森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浴室門緊閉,門口放着一個長桌,桌子上擺着堆積着蠟油的燭臺,那根蠟燭只剩了一半,燭臺旁邊是一個頗為奢侈的香水瓶。
“亨頓先生是個很會享受生活的人,”洛加走向浴室,在長桌前停了下來,他看着那半截蠟燭,又小心地碰了碰那個香水瓶,“我可以把這根蠟燭點燃嗎?”
尼克爾森脫了外套挂在衣架上,他揉松了梳得規整的頭發,正要進門,猛地聽見洛加的詢問,回過頭看了一眼:“當然,”他勾了勾唇,“那是一根香薰蠟燭,還是你外公活着的時候送給我的,好像是茉莉花香,點了它吧,我也很久沒有聞到這個味道了。”
說完他就進了屋。
洛加得到了尼克爾森的準許,找出了火柴點燃了那根香薰蠟燭。
茉莉花香彌漫開來,清清淡淡的萦繞出一屋安寧,洛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茉莉花香灌入肺腑,他笑了一下,極為滿意的進了浴室。
洛加輕聲關上浴室門,他将上衣脫下放在架子上,褲子脫了一半,門外的安寧倏然被尼克爾森的驚呼聲打破。
“托特的人一定是有些治不了的毛病!”
褲子挂在膝蓋上,洛加正擡着腳想要脫褲腿,被尼克爾森這一聲驚呼吓得猛然哆嗦了一下,差點沒站穩。
他看向浴室門,想象不出外面的場景,他只聽見尼克爾森帶着憤怒的腳步聲逐漸逼近,随之而來的還有尼克爾森不耐煩的牢騷。
“那麽大的客房都看不見嗎?為什麽要把兩張床擺在一個卧室裏!眼睛不好用了是可以換的!真要命,我連腿都邁不開!如果不需要眼睛的話,那就捐出去吧!”
浴室門被猛地推開,帶起了一陣強勁的的風,洛加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他看着大敞的門,門口露出了尼克爾森被氣得有些猙獰的臉,倏然将脫了一半的褲子提了起來。
“給你浴巾,”尼克爾森變臉變得極快,他看着洛加裸露的上身愣了一下,只一瞬的功夫臉上的猙獰就柔和了下來,與方才判若兩人,“還有睡衣,晚上沒吃飯,餓嗎?”
洛加抱着浴巾搖了搖頭,片刻後又點了點頭。
紅寶石映着壁燈,在尼克爾森的下颌上投下了一塊模糊的光斑,尼克爾森輕笑一聲,關上了浴室的門。
鎖扣咔噠一聲響,尼克爾森的笑意霎時垮了,他站在浴室門口許久,茉莉花香侵染全身,尼克爾森鎖着眉頭,腦中揮之不去的是洛加右側鎖骨上,那片駭人的黑斑。
作者有話說:
謝謝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