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窗外的軍官
第10章 窗外的軍官
從沒有人跑出去過,那就證明了那些人全被抓回來了。
哭喊聲回響在無數個深夜裏,走廊裏的牆上被鮮血一遍遍的洗刷,幹涸發黑之後又染上了新的,襯着幽暗的燈,如鬼魅一般攀附在上牆上。
洛加看到了被血染的牆,不過只是用餘光瞟了一眼,希爾在來之前就囑咐過他:“眼睛擺正,看好你的腳下。”
尼克爾森說的不快不慢,除了語速急了點,語調并沒有什麽起伏,但他說出來的話,每個字都像是帶着凜冬的寒冷,随着風吹遍了警衛室,在沒個人心上凍上了一塊厚重冰冷的冰疙瘩。
“那他們…”洛加看上去有些害怕,他想起那片黑褐色的牆,不由得抖了一下,“他們都去哪了?”
尼克爾森哼笑一聲,他說:“我怎麽會知道呢?”
他擡眼看着洛加,目光微微凝滞,像是在透過洛加,看着另外一個人:“這得問你的舅舅,這個研究所的擁有者,我們偉大的托特醫生。”
洛加皺了皺眉,他稍稍低下頭,看着一旁的玻璃碎片。雙目卻沒有焦距,他像是在思索尼克爾森的話,碎片旁邊的那灘水只剩下了淺淡的印跡,現下沒有光,并不能看的清楚。
良久,洛加擡起了頭,他喝完了玻璃杯裏的水,看了一眼靠在窗邊的培休,接着又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着尼克爾森:“亨頓先生,”他小心的詢問,“我沒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想問一下,為什麽您和庫珀先生就能出去呢?”
這話不知道觸動了培休哪根神經,他倏然一抖,後背的汗毛頃刻間豎了起來,他只覺得有一陣涼風吹過後脖頸,好像有人在他身後吹起似的。他下意識尋着聲源回頭,只見洛加的一雙眼睛亮在黑夜中,雖然不是在看他,可還是讓他覺得恐懼。
他歪着身子,擡手關上了風扇,風聲驀然靜止,警衛室裏一下子就安靜下來,挂鐘突然響了一聲,緊接着就聽見了鐘裏的生鏽的齒輪咬着牙的摩擦。
“外面那些軍官也不是一直住在這裏的小家夥,”亨頓笑了一聲,對洛加的冒犯毫不在意,“培休就像那些軍官一樣,嗯…也不太一樣,他不是患者,也接觸不到核心的機密,他就是個給研究所看大門的,自然不會有人管他。”
“喂夥計,什麽叫就是個看大門的,”培休還哆嗦着,卻也要梗着脖子駁一句,“職業不分貴賤,做什麽工作都是一樣的,好歹我是自力更生,可比你強太多了米蟲。”
培休怕的聲音都發顫,洛加聽着笑出了聲。尼克爾森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眼眶裏的齒輪卡住了,左眼沒能翻回來,翠綠的瞳仁不見了,只剩下一片慘白。
“我不過就說了你一句,你倒也不必這樣吓人。”這慘白的眼睛被窗外朦胧的光照的透亮,比黑洞洞的眼眶更加吓人,培休本來就害怕,這下子他倒抽一口涼氣,直接偏開了頭。
洛加看着培休有趣,卻也只笑了一小會,他拍了拍臉,然後擺正了神色繼續問道:“那您呢亨頓先生?您既不是病患,也不是在這裏工作的人,研究所好像也不阻攔您進出,您為什麽不直接回到柯欽諾爾?”
話音剛落,鐵皮屋那邊突然傳來了落鎖的聲音,他三人都扭頭看向窗外,只見擔架早已走遠,隊伍後面跟着三五個士兵,每個士兵都攙扶着一個穿着病號服的人,那些病人像是透支了體力,大半個人都仰在士兵身上,只有雙腿無意識的擺動,撐着他們向前走。
洛加看着那些腿腳無力的病人,不覺有些出神,他倏然靈光一現,心裏泛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可這個念頭一閃就過,洛加沒能抓住。
“我的家人都不在了,回去幹什麽呢?”尼克爾森的聲音飄了過來,“我還要靠着托特醫生活着呢,我用的潤滑油,只有托特醫生有。”
他說的很平靜,只是聲音帶着些讓人難以察覺的沙啞,像是要壞不壞的留聲機。
洛加一直看着窗外,所以他沒有看見尼克爾森用平靜的聲音掩藏的神情,尼克爾森死死的看着窗外的人,也不知他是在看軍官和士兵,還是在看那些病人,只是他又露出了方才的狼一樣的目光,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沖出去将那些人日程碎片。
洛加沒看見,但培休看見了,他覺得今天的尼克爾森簡直太反常,反常的讓他害怕,讓他覺得他是第一天認識這個人。
“抱歉,”洛加收回了目光,有些心虛的看了看尼克爾森,卻見尼克爾森聳了聳肩,朝着他笑了笑,這一笑笑得洛加更加歉疚,他低下頭,不敢擡眼,“真的很抱歉先生,我不是有意要提起您的傷心事,我只是…”
洛加突然消聲,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往下解釋。
尼克爾森搖了搖頭,說了句“沒事”後也不再說話,警衛室裏的氣氛倏然變了,從方才的陰森可怖變得有些尴尬。
“他不會在意的,”培休幹笑一聲,出聲打破了尴尬,“你家亨頓先生的大齒輪每時每刻很忙,沒工夫在意你這幾句話的。”
他挑了挑眉,在抽屜裏拿出了一盒火柴,接着他摘下了挂在牆上的煤油燈,火柴在地上輕輕滑過,培休将那跳動的火光送進煤油燈裏。
警衛室裏霎時亮了起來,尴尬沒有了,恐懼也不見了。燈光映在培休臉上,鼻梁在眼旁留下了清晰的陰影,他摸着下巴滿意地笑了笑,可就在下一瞬,火光倏然滅了。
“你幹什麽?”培休擰起眉頭瞪着尼克爾森,但他的笑意還在,一怒一笑讓他的表情變得有些詭異。
培休跺了下腳站了起來,拿過煤油燈抱在懷裏:“嘿!”他像是抱着稀世珍寶,護得死死的,“天黑了夥計!天黑了就該點燈,我可不想在黑暗裏聽你講鬼故事,不怕你笑話,我的後背已經濕了一次了!”
培休真的很吵,吵的尼克爾森腦袋裏的齒輪都要發生共鳴,尼克爾森沒有多做解釋,只把培休的一盒火柴收進口袋裏。
尼克爾森看了看窗外,雖然離得遠,可他還是能清晰的察覺出自己對上了一道犀利的目光,那是一個衣着筆挺的軍官,目光裏的刀鋒仿佛要把人剮掉一層皮,讓人想忽略都難。
他稍稍側目,瞥了培休一眼,方才培休蹲的低,那軍官應該沒看見人,可培休剛剛的動作太大,聲音太響,尼克爾森只能在心裏暗自祈禱,祈禱着警衛室裏的光線夠暗,能夠躲過那個警覺的軍官。
作者有話說:
謝謝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