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妥協
第四十七章 妥協
傍晚,蘇景成結束一天的工作,從外面回來,一進屋就看到江可一動不動的坐在木桌旁,臉色沉郁,渾身籠罩着一股無形的低氣壓。
桌上放着一支玫瑰花,可能是采摘下來有些久了,花瓣邊緣已經開始打蔫,但顏色卻如同浸了血一般,愈發的深紅。
蘇景成稀奇的道:“哪來的花啊,這村子裏都開始長野玫瑰了嗎?”
江可沉默了一會兒,才緩慢的道:“是陸辭給的。”
“?!”
蘇景成手一抖,相機險些沒拿住掉到地上,他趕緊走過去,拿起這朵花來翻來覆去仔細看了看,眉頭緊鎖,“怎麽回事,你見到他了?”
江可搖了搖頭,“這花是小虹轉交給我的,我猜給她花的人就是陸辭,但也不太确定。”
“這麽說他人就在村子裏?”蘇景成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操!都跑到這種天高路遠的地方了,怎麽還能找過來,真是陰魂不散!”
他坐在凳子上,煩躁的用手抹了把臉,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麽說,他來的也太快了,才幾天啊,就算他查到飛機票的信息,但中途還轉了好幾趟車,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找到你的行蹤。”
蘇景成話音一頓,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了,“江可,除非你身上有定位器。”
“不可能吧,我連原來的手機都丢下了,行李就幾件衣服和錢包,就算陸辭想把定位器藏在衣服裏,我有很多衣服,他也不能确定我拿哪幾件,萬一放定位器的衣服我沒拿,那不就功虧一篑了嗎?我很了解陸辭,這人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思路一下子又陷入了僵局,蘇景成兩手交攏搭在木桌上,拇指輕輕摩挲着另一根手指的關節,這是他在思考時的習慣性小動作。
過了幾分鐘,蘇景成忽然道:“不,有一件行李很适合放定位器,而且是你必定會帶上的。”
江可一愣,眼裏流露出幾分不解,但是下一秒他便和蘇景成心有靈犀一點通,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露出震驚的表情,“難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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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同時低下頭,看向桌子下面的貓箱。
這個貓箱挺大的,放兩只像大黑那種體型的貓都綽綽有餘,自從帶過來之後就一直放在桌子底下,給大黑當臨時貓窩。
江可逃跑,必然放心不下自己的貓,怕陸辭報複,也不敢在當地找寄養,只能帶在身邊。而家裏的移動貓箱,也就只有這一個。
也就是說,陸辭完全可以提前在貓箱裏放好定位器。江可逃跑可能不會帶其他東西,但是這個貓箱是肯定會拿上的。
江可蹲下身,把貓箱拽出來,先掀開布墊子檢查下面,沒發現東西,然後他把手伸進去,在光滑的箱壁上一點兒一點兒的摸索,終于在箱頂的位置摸到了一個小小的凸起,好像是用膠水粘上去的。
他手指用力,把東西扣下來,放到手心裏觀察。
這是一個圓形的、黑色的,像紐扣一樣的東西,背面刻着編號。毫無疑問,這是一個GPS定位器。
江可罵了一句,将定位器扔到地上,狠狠的踩碎了。
“真是老奸巨猾,他是屬狐貍的嗎?!”
江可忽然感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好像他永遠不是陸辭的對手似的,不管怎麽掙紮、怎麽逃跑,都無法脫離對方的掌心。陰影永遠籠罩在他的頭頂,讓他看不到光與太陽。
蘇景成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下來,他道:“既然他已經找過來了,這裏就不安全了,要不然今天晚上趁天黑,你先離開這裏。”
還沒等江可答話,蘇景成就自言自語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行,從村子到縣城只有兩趟車,早晚各一趟,現在這個時間已經沒車了,而且馬路只有一條,如果陸辭在路口守株待兔,你就跑不了了。”
江可還是沒有說話,他臉色很差,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緊緊絞在一起,不安的縮着肩膀。
但他并不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他最害怕的是自己會連累到無辜的人。
萬一因為自己這次出逃,陸辭遷怒到蘇景成身上該怎麽辦?他甚至有可能會對收留自己的整個東山村下手,那個人有如此大的權勢,又心狠手辣,完全有可能在村裏制造一些災難,例如火災或疫病,然後輕松的抽身而退,不留任何痕跡。
起先江可不明白,為什麽陸辭已經找到他了,卻沒有直接過來把他抓走,而是拐彎抹角的讓小虹送他玫瑰花,現在想想,這恐怕是一種無聲的警告,陸辭要他束手就擒,乖乖的、主動走出來,否則将會發生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慘案。
蘇景成又道:“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不過要委屈你一下,你今晚先在山裏躲躲吧,還記得之前我路過的那個山洞嗎,勉強可以住人,我幫你找個床墊之類的東西,你暫時避一避,等風頭過去了再…”
他還沒說完,江可就站了起來,平靜的打斷了他的話,“明天天亮再說吧,我困了。”
蘇景成:“???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
但江可已經躺到床上了,甚至還蓋好了小被子。
蘇景成簡直無語了,“操!你這個皇帝都不急,我個太監急什麽…”
江可:“……”
這孩子瘋了吧,都開始說胡話了。
今晚一夜無事,第二天天色剛蒙蒙亮,江可便睜開了眼睛。
蘇景成昨天在山裏忙活了一天,身體過于乏累,現在還沒醒,睡得很沉。江可靜悄悄的換好衣服,蹑手蹑腳的從包裏找了張白紙,在上面寫了幾個字,放到桌上,用筷子籠壓住。
最後他回頭看了蘇景成一眼,低聲道:“抱歉。”
随後便推開門離開了。
外面晨光熹微,太陽剛剛沿着大山邊緣緩慢升起,這個時間城市裏大部分人還在夢鄉中,但東山村已經蘇醒了。
露水從草葉上滑落,融入芬芳的泥土中。江可走在村中的土路上,看見不少村民打開院門,把家裏的雞鴨鵝放出來,趕到池塘邊去覓食。這種土生土長、純天然的禽類是村民的收入來源之一。
有些村民熱心腸的跟他打招呼,江可面色如常的笑着回應,他慢吞吞的走到村口,一眼就看到木牌坊下面停着一輛與山村氣氛完全不符的黑色豪車。
那個他曾經愛慕過、厭惡過、憎恨過、害怕過的男人就坐在一塊平整的岩石上,在幫一個小姑娘紮辮子。
那小姑娘就是幫他送花的小虹,穿着碎花連衣裙,她手裏拿着棒棒糖,一雙月牙眼笑得彎彎的,小話唠似的不停的跟陸辭說着話。
陸辭安靜的垂着眼簾,修長的手指鑽入發間,靈活地攏起她細軟的發絲,編成兩個漂亮的麻花辮,末端用紅皮筋系好。他的動作非常溫柔,而且有耐心,就像在對待自己的女兒一般,江可很難想象那雙沾滿鮮血的手,此時能如此輕巧的為一個山村小姑娘編辮子。
而章庭背着手站在車門旁,穿着一身黑衣。那種肅殺的氣場,讓江可毫不懷疑這人能随時從背後掏出槍來把人一擊斃命。
盡管現在氣氛很和諧,但小虹離陸辭那麽近,實在太危險了。別看陸辭現在很溫和的樣子,誰也說不準他接下來會做什麽瘋狂的事情。
江可深吸一口氣,趕緊走過去,向小姑娘伸出手,“小虹,你奶奶叫你回家吃早飯了,快回去吧,晚了又要挨罵了。”
小虹不高興的扁了扁嘴,拉長了聲音道:“那好吧……”
她回過身,拉着陸辭的衣角,戀戀不舍的問:“叔叔你明天還來嗎?我還想跟你玩。”
陸辭有意無意的看了江可一眼,微笑道:“對不起,叔叔今天就要走了,不過以後這裏建成風景區,叔叔或許會帶着戀人來這裏度假。”
小虹疑惑的歪了歪腦袋,學着他的發音重複這兩個字,“戀人?”
陸辭耐心的解釋道:“戀人就是指…”
還沒等他說完,江可便着急的催促:“小虹!”
小虹只好轉身跑走了,她一邊跑一邊笑嘻嘻的向江可招手,“江叔叔,今天中午來我家吃飯吧,奶奶要炖雞肉!”
江可心情複雜的看着她,慢慢點了點頭,“好。”
村口終于只剩下他們三個,陸辭站在離江可不遠不近的地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後便笑道:“你現在氣色好多了,果然還是山清水秀的地方更養人,要不然我們回主宅住幾天吧,那邊也挨着山水,環境不錯。”
江可沒說話,默默的握緊了拳頭。
什麽環境不錯,明明是因為在遠郊,周圍人跡罕至,他沒辦法再像這次一樣逃跑罷了。陸辭也就是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的行動一個比一個不留情面。
陸辭紳士為他拉開後座的車門,“上車吧,寶寶,既然你主動走出來,說明你已經想通了,對吧?”
江可沉默着坐了進去。
他并不是想通了,而是無望的妥協了,一想到那些無辜的人可能會因為自己而受到牽連,他心裏就無法再燃起反抗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