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瘋批轉場…..

第77章 瘋批轉場…..

元日過後本是幾日的普天同慶, 皇宮內外、京都的大街小巷卻沒有半分喜氣,反而被陰沉沉的天壓得格外煩悶。

臨近正午,天空終于紛紛揚揚下起雪花, 大朵大朵的白鋪天蓋地而來,似是一場注定要埋葬世間一切惡行的雪白, 又似是為新一年的元始送來瑞雪。

垂拱殿內,吏部尚書渾厚的嗓音落下, 鴉雀無聲,殿外輕盈雪花落地的聲響都靜得可聞。

這份傳位诏書如同一個巨大的笑話。

皇後和國舅争了那麽久争得什麽!東方毅苦心經營算計, 就像個跳梁小醜!

“這不可能!明明是太子, 是太子,二皇子,二皇子呢!怎麽會這樣!”東方毅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右手止不住顫抖,仿佛失去了控制, 話語混亂和無序, 讓人無法理解。

本來,他們都可以坐享其成,如今卻把自己鬥得那麽狼狽, 近在咫尺的勝利親手被他們摧毀。

真是愚蠢呢!

他一把抓住吏部尚書, 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失敗,“是你們剛才掉了包,是不是你們剛才掉的包!這個诏書是假的, 是假的!是東方溯!是他調換了傳位诏書!”

“胡鬧!給我拿下。”吏部尚書喝道,方一随即拔劍欲拿東方毅, 東方毅的死士将他團團護住。

吏部尚書:“此乃官家禦筆,真僞請各位大人過目。”傳位诏書在文武百官手裏傳閱。

真實無疑!

東方溯沒有掉包傳位诏書, 他們甚至把它保護得極好。

東方毅現在心中漸漸冷靜下來,他意識到:傳位诏書拟定封存時,中書令、吏部尚書、禦史中丞皆在場,是以,東方溯肯定早知道此事。

可他表現出來的,仍是太子是名正言順的正統,這才極大地讓二皇子、皇後和他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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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一個天大的誤會。

所以,東方溯一開始選擇的就是昙花。東方溯肯定一早就得知了太子頭痛症一事,他注定活得不長久。官家也正因此猶豫再三,将龍椅傳給了活得更久些的二皇子。

這麽想一切都說通了。

官家得知二皇子行巫蠱之術,不顧皇後、國舅和大臣們求情,非要把二皇子圈禁在皇陵,是對他的保護。這也是手眼通天的東方溯為什麽一直沒有刺殺二皇子成功的另一個原因。

他還一直沾沾自喜于方六這招暗棋,殊不知自己一直被東方溯玩弄于股掌之間。

所以,官家其實最忌憚的還是東方溯,如果太子繼位,那麽自己的江山就真的是東方溯的了。

這本來是官家與東方溯之間的争鬥。可東方溯悄然轉移了這一矛盾,因為官家知道即使他們想擁立太子,太子沒了他們擁護誰呢!

造反嗎?

官家早就默許皇後和國舅将禁衛軍、十二衛一點點換成他們的人。

可他仍低估了東方溯的手段,他早就秘密找到了昙花。

這也是為什麽當時寫诏書時東方溯沒有任何異議的原因。

越想,東方毅越覺得驚悚。

他劫持并殘害二皇子,是否真的是意外或者環環相扣下的陰謀,如果官家在暗中保護二皇子,那麽他為什麽能輕而易舉從皇陵劫走二皇子?

也許,從他拉東方溯入夥,又先行一步奔來京都,東方溯就已經對他的計謀猜了個大概。

任由自己因憤怒把二皇子弄成個廢人,東方溯卻把自己摘的幹幹淨淨,現在東方溯俨然成了文武百官、百姓心中平叛定亂的忠臣。

二皇子已經在衆目睽睽之下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如今這個皇位,到底該由誰繼承呢!

衆人一時沒了主意。

*

另外一邊,東方溯此時正懷抱着尤枝枝奔走在雪地上,自己的大麾已經脫下來裹在尤枝枝身上。

尤枝枝此時雙頰慘白,不知是凍得還是驚恐過度,她懷抱着自己的肚子,低聲呢喃道,“小青梅,一定要堅持住。”一陣陣的腹痛襲來,痛得她渾身咬緊了牙關,尤枝枝小時候聽到過母親和村裏婦人生産,她知道,這八成是要生了。

又一陣疼痛傳來,尤枝枝身體陡然收緊,悶“嗯”了聲。

東方溯:“小青梅,在母親肚子裏老實點,不然……”

尤枝枝纖白的手突如其來地堵在東方溯嘴邊,再不制止,她怕東方溯說出什麽駭人聽聞的話,她可不想肚子裏的孩子還沒出生就受到驚吓。

放在東方溯唇邊的手卻感到一絲溫熱黏膩,尤枝枝拉回手看,只見一片猩紅,“東方溯,你吐血了。”

“無礙。”話音似是從喉間悶出來的。

因為東方溯雙唇輕張一點,就會有鮮血流下,一滴滴在尤枝枝手背上。

他腳步微頓,把嘴裏剩餘的咽下,複又大步朝前走去。尤枝枝這才注意到,東方溯面色蒼白如紙,顴骨高聳,如同枯木般脆弱。甚至那雙深邃有神的眼眸此時也有些散漫,卻仍堅定地盯着前方,一步不停地往前走去。

“東方溯,放我下來,再這樣下去,你會撐不住的。”

東方溯卻有些打心底的倔強和堅持,“我不會有事的,為了讓你的銀兩和賣身契不被充公。”

“這個時候你還開什麽玩笑!”尤枝枝卻有些氣憤了,她掙紮了兩下,卻換來東方溯更緊的束縛,

“別亂動,否則,我不保證會不會把你扔到地上。”

尤枝枝瞬時勒緊了東方溯的脖子,負氣道,“我要去我的府邸,長公主府。”

見東方溯神色一滞,尤枝枝補充道,“你剛才說要買給我的,我現在就要去。”

“這有何不可。”

東方溯在前方岔路口選擇了朝東,那是和中書令府截然相反的方向,不過,索性比去中書令府要近很多。

不一會就到了長公主府門口。

一群頭戴面具的人粗魯地将大門撞開,長公主府裏的仆人被吓得夠嗆,各個驚在原地。一個面具人揪住一個婢女,“寝殿在哪裏?”

婢女愣呼呼地朝一個方向指了指,東方溯抱着尤枝枝飛奔而去。

這些面具人都是東方溯的暗衛。他們平時以小販、活計、掌櫃、木匠、衙役,甚至伶官的身份活動,因為暗衛之所以稱之為暗衛,不是身穿黑衣隐在樹上屋檐的神秘人,他們就像一滴水,隐匿于市井大海。

寝殿非常好找,長公主醉心于吃喝玩樂,對自己的寝殿要求更是極高,所以建的奢華又舒适,這裏常年有人打掃,一應物件皆齊備且整潔。

暗衛們不愧是訓練有素的,有的生了地龍擡進來,東方溯将尤枝枝放進寬大的拔步床上,轉過身吩咐道,

“再擡兩個地龍進來。”

“先弄幾個湯婆子。”

“穩婆來了嗎?”

“太醫和全城的郎中全部拽到這裏來。”

“蘭芝,把她叫來!”她是僅有的女暗衛,在這個時候自然要保護在尤枝枝身邊。

蘭芝不多會以姑姑的打扮帶了四名婢女而來,那四名婢女都是信得過的暗衛。

蘭芝朝東方溯福身,“大人,此處是女子生産之處,請大人在外間等候。”

東方溯将尤枝枝沾在額間的碎發撩到耳後,語态難得的溫柔,“我就在外面,放心,不會有事,我會允許你有事!”

那神情,讓尤枝枝不自覺地想起了“宋先生”,她應了一聲,又一波劇痛傳來,尤枝枝猛地抓住了東方溯的手,大聲叫出了聲。

東方溯心尖一顫,反手握住她,感受到掌心傳來的痛,順勢坐在了床沿邊。

“大人,女子生産之所不潔。您快出去吧。”蘭芝催道。

“我就在這!”東方溯的嗓音冷峻而堅定,有些不容置疑的強勢。

蘭芝知道勸不動東方溯,只能聽之任之。

實則,在看不見的地方,東方溯心底最深沉的恐懼因為尤枝枝的生産正在慢慢喚醒,即使他再冷酷而堅不可摧,可兒時親眼見到母親與弟弟雙雙離世的痛楚仍然壓迫着他。

只是這份恐懼埋得深沉,無人能翻出來罷了。

*

此時的垂拱殿內已經亂作一團,文武百官長篇大論開始了争論,就如同每次上朝一般,争得面紅耳赤。

“二皇子已廢,诏書沒有了傳位之人,理應由太子殿下繼位。”

“不可,二皇子雖廢,卻尚在人間,仍可繼承大統。”

“自古各朝各代,哪有手不能寫、腳不能走、口不能言的君主。”

“那也得二皇子說傳位給誰。”

……

朝堂上喋喋不休地争論着,最後的結果是:将二皇子和皇後再接回垂拱殿上。

看到傳位诏書的皇後,受不了接二連三的打擊,僅存的一絲清醒神志蕩然無存,

“不!”随着一聲凄厲顫抖的嘶吼,她身體最後一絲生機被帶走,雙目空洞,了無生氣。

二皇子舌頭被拔,嗚嗚咽咽說不出話,腳不能走,只能跪倒在地,跪走到皇後身邊,用胳膊抱住她,他雙目赤紅,怒瞪着太子、怒瞪着東方溯,燃着火的雙眼掃過文武百官,含含糊糊反複着一個字,

衆人辯識了許久,才聽清楚,那個字是:“殺——!”

二皇子想殺了所有人,殺了大殿上的所有人,殺了皇宮裏的所有人,甚至屠了整個京都,他心裏無限的痛楚、悲憤、不甘像一團烈火炙烤着自己,似是唯有殺戮才能卸掉他的心頭之恨!

衆人見狀,皆面面相觑,果斷地否定了二皇子繼位的可能性,他似乎已經神志不清接近瘋癫,況且形如廢人,如何能坐穩龍椅!

文武百官開始傾向于太子繼位。

見此事态,東方毅仿若又嗅到了自己野心的歸處,因為他聽見太子說,“孤如今命不久矣,宛白是我的血脈,讓他繼承皇位。”

東方毅則一口咬定,“他是東方溯找回來的野種,這位才是太子流落民間的兒子。”

本來終于明朗的态勢,又被攪得一團亂麻。暗衛、死士、禁衛軍全擠進了大殿,明晃晃的大刀铮铮發顫,大殿裏氣氛壓抑,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

長公主府裏,伴随着一波強過一波的陣痛,尤枝枝已經從晌午生到了月亮高懸,可仍見不到任何希望。

尤枝枝的鬓發被汗水浸濕,伴随着每次疼痛的傳來,她的背部彎曲成弓形,雙手都緊緊抓着東方溯寬大的手,指甲深陷在肉中,口中□□着,聲音低沉而顫抖,每一次陣痛都像是有一把無形的刀在切割她的靈魂。

東方溯擦着那好似永遠擦不完的汗珠,見尤枝枝痛得面色紅潤漸褪,慢慢脫力蒼白,焦急喝道,“怎麽還沒生下來。”

穩婆吓得“撲通”跪倒在地,“大人,孩子的頭有點大,夫人不會用力……”

東方溯一個大男人哪裏聽得懂這些,截斷她語無倫次的話,喝道,“我不想聽這些,什麽時候能生下來!”

蘭芝拍拍穩婆的肩示意讓她趕緊幹活,自己則向東方溯解釋道,“大人,自古女子生孩子都費勁,雖然破了羊水會快些,可尤姑娘這畢竟是頭胎。我當年生進思那個小崽子時,可是被他磨了三天才生下來!”

三天!東方溯不敢想象尤枝枝要這樣痛三天!

此時,參湯來了,是為了給尤枝枝補充着力氣用的。東方溯端到自己面前的矮幾上,待到尤枝枝痛過去的間隙,一勺一勺喂給她。

如此,到了後半夜。

外間或坐或站的太醫、郎中被一聲尖叫吓得猛然醒了神,

“血崩了!”

蘭芝走出內屋,“快想辦法,快點開藥。”

一屋子太醫郎中紛紛吊起書袋,“需用當歸補血湯,此藥……”

“那是滋補之藥,應用木賊散。”

……

蘭芝聽不得這些,喝道,“院正呢,院正可在?”

衆人閃開一道,一位白發老者坐在桌前已寫好一道方子,“此為固沖湯,溫和止血崩。”

“快去煎藥。”屋內東方溯冷冽的嗓音透出來。

婢女連忙拿了藥方就在屋裏衆目睽睽之下煎藥,一碗湯藥喝下,血崩止了大半,可是仍未全然奏效。

蘭芝差點甩出鋼鞭,“快點再開藥……”

“這,這沒有更好的法子了啊。”一屋子太醫郎中竟一時沒了動靜。他們各個心知肚明:固沖湯下去還沒止住的,怕是不好。

蘭芝還是亮了鋼鞭,抽在那個說話的太醫身上,“快寫方子!”

太醫和郎中支支吾吾,拿着筆都不知該寫些什麽!

牆角處,有一個微弱的嗓音傳來,“姑姑稍安,女子生産本就是鬼門關門口走一遭。我聽說,有人會用針灸之術治療女子血崩。只是因為男女有別,用此法救治者甚少,自然會的郎中也少……”

聞言,東方溯和蘭芝不約而同想到了玉樞,玉樞以前在西境邊陲,邊塞之城民風淳樸,少了許多迂腐規矩,如果有誰會此道的話,必定是他。

可玉樞此時還在皇宮裏。

皇宮裏局勢難辨,誰才能從裏面完好無損帶出一個人來!

“我去帶玉樞回來!”東方溯巋然起身,只是在起身之時,他身形一晃,重又跌坐回來。東方溯一路将尤枝枝抱回來身體已經支撐不住再折騰。

可他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将裏面的藥碗全部倒進了嘴裏。

這一幕正巧被進屋的蘭芝看到,“大人!這是玉樞留給您強心保命用的,您一下子全部吃上,萬一對身體有損害……”

“顧不了那麽多了。”東方溯拍了拍尤枝枝的手背,溫聲道,“等我回來。”

就在東方溯即将踏出內室之時,穩婆問道,“大人,如果事态緊急,保大還是保小,您得給婆子一句準話。”

東方溯:“保大!”

尤枝枝:“保小。”

倆人幾乎是異口同聲道。

“東方溯,保小。如果孩子有半點事,我也會一頭撞死在這裏,絕不茍活。”

“你試試!”東方溯雙目猩紅回過身,他面冷如鐵,唇角挂着一抹嗜血的輕笑,“如果你死了,我會讓她知道什麽叫無盡的痛楚與苦難。”

尤枝枝難以置信地吼道,“東方溯,你個瘋子!”

再見東方溯,他身體羸弱,且因着“宋先生”這一層,尤枝枝幾近忘了東方溯殘暴弑殺的本性,

他殺人何須自己親自動手,只要擡擡手指,一個暗衛就能瞬時将滿屋的人絞殺。

東方溯狂風般閃到尤枝枝床前,抓住她揮動的手臂,咬着字音,“你才知道!我就是瘋子。你最好活着等我回來。否則,世上再無解藥!”

話音落,東方溯喝了句“備馬。”大麾裹着寒風冰雪出鞘得劍一般,消泯在茫茫雪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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