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明氏走了之後,宋殊眠打定了和離的主意,那決計是不能生孩子的。
她找來了沛竹小聲吩咐道:“你去外頭給我抓一副避孕的藥來,一會悄悄地煮來給我喝,有人問起來也就全都推說是給我補補身子。”
沛竹瞪大了眼睛,宋殊眠見她這樣問道:“記住了沒?”
沛竹不懂,若是真能懷上孩子,應當好事啊,為什麽宋殊眠避之如蛇蠍,她問道:“小姐你這是做什麽,為何要去服這個?往後若是能得個一兒半女,也算是有了立身之本,公主就算是再不喜歡你,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會苛責于你的啊。”
宋殊眠搖了搖頭,不認可這話,“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苛責于我?現在靠郎君,将來靠孩子,若我呆在國公府,一輩子都要仰人鼻息生活,惶惶不可終日。縱是我現在百般讨好謝瓊嬰,才賴得他一二分好臉,但他這人比徐彥舟還難琢磨。他纨绔不着調,将我的一輩子寄托在他的身上,你覺得這樣行嗎?”
自是不行。
沛竹知道了宋殊眠的想法,驚訝道:“難道小姐是想......”
先前宋殊眠雖同謝瓊嬰說要好好過日子,但不過是緩兵之計,讓自己不至于在謝府過得太難受了。
多年寄人籬下的生活讓她生了這副患得患失、惶恐不安的性子,如今生了和離的想法也不過是圖之于未萌,慮之于未有,為自己的将來做打算罷了。
宋殊眠點了點頭,算是應了沛竹的話,她繼續說道:“況說真要生了孩子的話,我也沒信心能在這樣的地方養好他。若他将來以我的身份為恥,瞧不上我這個生他養他的母親,我會恨不得去掐死他的,既然如此幹脆現在就不要了。”
沛竹聽了這話只茫然地點了點頭,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個有想法的人,若是不然,她大可以在新婚之夜被退婚,回到徐府後,徐彥舟就算是出于愧疚也會善待于她。可徐彥舟那樣對她,她不會願意做他的妾室。
宋殊眠想到沛竹這人有點死腦筋,再三叮囑道:“你可千萬小心了,被人尋到了把柄我可要完了。”
沛竹也知道此事危險,自然會更加注意,她只道:小姐放心,沛竹定然不辱使命。”說完這話便出門去了。
宋殊眠見她如此微微一哽,倒也不用這麽誇張。
到了晚上喝了避子湯藥的宋殊眠終于微微安心,沛竹在旁邊拿走空碗,嘀咕道:“小姐從前最是怕苦,今個兒竟然喝得一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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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瓊嬰今晚回來的不算是晚,眼見他眉目疏朗,似是心情不錯的樣子,想到明日就要入宮,宋殊眠從櫃中拿出了前幾日的做好的冬衣,“郎君這是我給你做的冬衣,你瞧瞧看合不合身。”
謝瓊嬰接過來看了看,冬衣不似抹額那樣,做起來繁瑣複雜,他微微皺眉似是不悅,道:“這玩樣有下人去做,你做這些幹嘛?”
上回的抹額倒是無所謂,反正那麽小小一條做起來也快得很,但今日的冬衣一看便要廢不少功夫。他不明白這些東西向來都是府上的人做的,他一個少夫人何苦親自去做這些,費時費神不說,那雙眼睛到時候都要在燈下頭給看瞎了。
宋殊眠的眼睛很好看,他可不想讓她早早當了瞎子,也不顧及宋殊眠的心緒,只繼續說道:“平日要是閑就找些別的事情做,別繡這些玩樣了。”
晴萱正在一旁伺候着謝瓊嬰脫去外裳,聽了這話心裏頭直冒汗,三奶奶辛辛苦苦給你做了這些東西,你不說聲辛苦了也就罷了,何故這樣子說叫人難堪,她悄悄去瞥宋殊眠的神色,卻見得她面上也沒什麽怒氣。
宋殊眠垂着眸看不清神色,只是從謝瓊嬰手上拿回了衣服,低聲說道:“郎君若不喜歡那便不要了,拿去丢了就是了。”
謝瓊嬰見她這副模樣才覺方才話說的有些沖了,他并非此意,只是想宋殊眠別太辛苦了而已。但卻也不好意思再解釋,只是從她的手上奪回了衣服,嘴硬道:“做都做了,丢什麽丢。”
他将衣服遞給了晴萱,吩咐道:“把衣服收起來去。”
晴萱得了吩咐便退下了。
好在宋殊眠本也就沒将他放在心上,本就是想叫他看在這幾件冬衣的面上,明天好生說話些,現見他這樣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意,又究竟有沒有領情。
她也不管了,總之該做得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只能聽天由命了,明日還要入宮,定要起個大早,還是早先歇下好了。
燈已經熄了,兩人梳洗過後躺在床上,身旁的謝瓊嬰又開始不安分起來,那手又開始往她的身上摸去。他的手很冰,一觸上了肌膚就激得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忘了你今早說的話了?!”她慌忙按住了他的手,聲音急切的時候帶了幾分嬌媚,聽得謝瓊嬰愈發難耐。
自從昨日行過那事之後謝瓊嬰才覺其中美妙,無怪乎會讓人失控沉淪至此。
夜晚黑暗,只有窗戶外頭落進稀稀疏疏的月光,謝瓊嬰的聲音在黑暗之中顯得更低更磁,“我只說會節制,未曾說過不碰你啊。”
他掙脫了宋殊眠抓着他的手要進一步動作,宋殊眠聲音略帶了哭腔說道:“你別這樣,我身上現在還疼着呢。若你今晚再來一回,我明日還怎麽走路啊。”
謝瓊嬰聽她又想要哭,也不知道怎就這樣愛哭。但他念及昨晚畢竟是她的第一回 ,這會必然痛極,最後終歸是按耐住了。
他伸手把她撈到了自己的懷裏,說道:“我都還沒碰你怎麽就哭了,水做的不成?莫哭了,安生睡覺吧。”
宋殊眠被他攬在懷中,頭枕在了他的長臂之上,只聞得他一身清冽的香,他攬得緊,宋殊眠只覺得喘不上氣,但想掙脫他的懷抱卻又害怕他生氣,只得作罷。
宋殊眠天生體熱,先前她年紀尚小,約莫只有十二三歲,徐彥舟在寒冬時常會将自己放在他的腿上,攬着她在懷中讀書,她那樣的年歲,碰到那樣谪仙一般的公子,幸得他如此對待,又怎可能不心動,但徐彥舟是個清正自持的人,好像抱着自己真的只是為了取暖一樣,往往她紅了耳根的時候反而要挨他訓斥。
與徐彥舟冷清的懷抱不同,謝瓊嬰的懷抱是占有、強迫,是情/欲。
第二日早晨,天才放亮,晴萱就從外頭喊了兩人起床,她在床幔外頭輕聲喚道:“三爺,三奶奶,該起了。”
宋殊眠往日雖習慣了早起給長寧公主請安,卻也未曾這樣早過,昨夜倒在謝瓊嬰的懷裏因着擔心明日之事睡着也不踏實,到了後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是以這會聽了晴萱這一聲音,只覺不真切,迷迷糊糊似還在睡夢之中。
謝瓊嬰素來沒有賴床的習慣,聞此就要起身,卻聽得懷中的人哼哧了一聲,眼睛半睜不睜,似乎還是不肯起來。
少女烏漆墨黑的頭發柔軟的趴在細白的脖頸之上,床幔被人掀開,微弱的晨光正好照在了那張白皙精美的小臉,像是鍍上了一層柔光,睡眼惺忪模樣較平日更為嬌憨。
謝瓊嬰把人從懷中扯起,湊到耳邊惡趣味地說道:“你再不起來我就和晴萱進宮了,不管你了。”
他湊得極近,聲音一點不落地傳入了宋殊眠的耳中。
進宮?!不管她了?!
宋殊眠聞此瞬間就驚醒了過來,那雙本還半睜不睜的眼睛瞬間瞪大,她叫這話刺激到了,尚未從睡夢中反應過來,只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不能不管我!”
明明方才還睡不醒,現在竟叫這句話吓成了這樣,散亂的頭發以及驚恐萬分的表情,此刻就宛若一只炸了毛的貓。她漸漸清醒過來,轉頭就看到正在憋笑的晴萱,以及已經笑出了聲的謝瓊嬰。
看着二人這樣,宋殊眠才發覺自己是叫謝瓊嬰耍了。她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嘟囔了一聲“無聊”便起身了。
因着這是宋殊眠第一回 進宮,沛竹為其梳妝打扮的時候也更加用心,鏡中,宋殊眠不同往日不施粉黛,臉上的妝容精致幹淨,淡淡的柳眉宛若遠山,俏臉若雪白牡丹,極清極妍。
一身墨綠的長袍盡顯端莊。
寧國公府到皇宮半個時辰的功夫,馬車停在了午門那處,二人下了馬車之後就見到裏頭有一老太監迎了出來。
這太監已臨近六旬,身量不高,那張臉堆着笑,看着很是慈眉善目。他到了謝瓊嬰的跟前微微俯身,說道:“奴可算等到三公子了。”
這太監名李進,官拜司禮監掌印,算是宦官之中地位頂峰的那位人物,多被下頭的人尊稱“老祖宗”,今日正他在崇明帝跟前當值,知謝瓊嬰進了宮,便親自來了午門這處迎人。
像李進這樣身份地位的人,就算是在權貴們面前也都可以自稱為“臣”,然在謝瓊嬰跟前卻稱呼自己為奴。謝瓊嬰一無官職,二無人品名聲,能得此殊榮,除了國公爺的地位身份之外,就是因為崇明帝的寵愛了。
謝瓊嬰聽出了李進話裏頭的自貶,只是微微一笑,說道:“掌印不必如此。”
謝瓊嬰雖為人纨绔,喜歡玩些下三流的東西,但其終歸是在世家大族之中長出來的公子,若是金裝玉裹亦是有人模人樣,同李進說這話的時候還真像是個端正的公子。
李進見他這樣微微失神,謝瓊嬰的語氣淡淡聽不出情緒,今日一身黑金錦袍,額間系着宋殊眠給他繡的黑金抹額,身姿挺立,黑衣非但未曾壓了其勢氣,反而模樣氣度更顯風流倜傥,若細細觀其神情,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模樣。
李進回過神來只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也不再多說轉身便領着人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