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謝瓊嬰任由宋殊眠趴在桌子上哭, 桌上髒亂,四處都是歡好過後的痕跡,她的頭發早就因為搖晃而散亂不堪,被強迫了之後, 眼中只剩下了滿眼的絕望, 這會就連恨也沒力氣去恨了。

謝瓊嬰見馬車到了國公府後她還沒有動作, 只是冷聲說道:“你是想叫所有人都看見這副樣子?”

說罷起身就想要去扯她, 宋殊眠這才從方才那場禍事中回了神來,忙躲了他去,生怕他就這樣扯着自己下去, 也不再管身上的髒污,只急急将亵褲穿好, 再将身上的襦裙掀了回去。

謝瓊嬰也不再碰她,就再一旁冷冷看着她的動作, 待她收拾好了才起身下了馬車。

回春澄堂的時候已是深夜, 秋風蕭瑟吹得宋殊眠遍體寒涼。

晴萱終歸年長懂得也多些, 她跟在二人的身後,看到宋殊眠發髻散亂,步伐不穩便想到方才定然是被折騰狠了, 她想上去攙扶她, 然卻見宋殊眠避了她開來。彎月之下,只見宋殊眠面色慘淡如霜, 眼眶一片通紅格外明顯,她看着她凄聲說道:“很髒。”

晴萱怔怔地看着她, 行完了那事卻未曾洗浴, 也知道她現在身上定然難受至極。

她都已經說自己髒了,還有什麽不滿意的?但謝瓊嬰就是叫她這副模樣刺痛了眼, 只睨了她一眼,便大步離開。

待回了屋裏,未曾見到謝瓊嬰的身影,想來已經在淨室裏頭了,她一刻也等不了了,吩咐沛竹帶上了換洗衣裳去後罩房丫鬟仆婦們住的地方梳洗。

宋殊眠好歹也在府上呆了快兩個多月,縱是身份再不堪,但底下的仆婦們素來會察言觀色,看謝瓊嬰的态度,也不敢輕慢了她來,見她要來後罩房梳洗忙燒了水去。

他們住的東次間裏頭的淨室之中是一個富麗光彩的浴池,寬敞又舒服,而後罩房丫鬟們只在一個又小又擠的木浴桶裏坐浴,宋殊眠進去之後只覺十分逼仄。

宋殊眠這會只覺得十分疲累,這會連擦洗的力氣都沒有了,只任由沛竹動作。

什麽鍋配什麽蓋,謝瓊嬰既然這麽瞧不上她,只管和離便是,和離不成,休了她也願意。

只要能離開這國公府,怎麽着都成。

謝瓊嬰也從未曾将她當過妻子,她在他的眼中恐怕是比大黃還要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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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竹見到宋殊眠這副模樣才曉得二人方才應當是做了那種事情,她原以為馬車晃成那樣,說不準是二人在裏頭打鬧,她心思單純,實在是有些不敢想象如何在外頭做這樣的事情。

宋殊眠這人雖然說沒骨頭,但終歸年紀宵小,也是讀着聖賢書長大的,怎又受得了此等磋磨。難怪她不肯呆在國公府,這樣的地方,誰都不會給你體面尊嚴,有何好留?

沛竹哭了出來,然宋殊眠自方才哭過之後已經沒了眼淚再可以留,她面色有些悵然失神,她問道:“沛竹,你可還記得爹娘的模樣?”

生如蜉蝣,朝生暮盡。時間過得這樣快,快到了她連父母的模樣都快要記不清楚了。

沛竹想到宋父宋母哭得更加傷心,小的時候家裏窮,她只有五六歲的時候就被賣到了宋府當奴婢,因着比宋殊眠大上兩歲,便當上了她的玩伴,什麽髒活累活也都輪不到她來幹,平日裏頭只要陪着宋殊眠玩就好了。與其說是主仆,二人更像是親人。

宋父宋母待她不薄,他們死後她也自是牢牢銘記他們的恩情。

“奴婢記得。”

宋殊眠的眼神有些空洞,蒼白的臉上滿是疑惑,她問道:“為何我快要記不得了啊,明明每日我都要去回憶他們的模樣,但如今他們的相貌竟愈發模糊。前些日子我去翻看他們的小像之時,驚覺他們與記憶中的人有些不一樣了。”

她看着沛竹問道:“你說他們是不是他們也嫌棄我如今這樣丢臉下賤,不肯再認我了?”

沛竹叫宋殊眠的眼神刺痛,生怕她想不開了,只是哭着搖頭,“老爺太太不會的,小姐要好好活下去,我們往後還要回泉州,回泉州去找老夫人呢。”

回泉州?如今看來是有些難了。

但想到了祖母,她的心中終歸是有了念想。她在這世上不只是孤零零一人,她還有個血親尚在人世。

洗漱完了之後,因着方才在馬車的那事,宋殊眠害怕謝瓊嬰再度發瘋,連房間也不敢回了,只叫沛竹搬了床被褥去隔壁的屋子住。

謝瓊嬰在床上等了許久卻未等到人,喚來了人問才知道人去了別的房間裏頭。這就受不住了?要開始分房睡了?他對那丫鬟說道:“去同她說,若是今夜不滾回來,以後都別回來了。”

宋殊眠那頭聽到這話,直接氣笑了。她這會子怨氣沖天,巴不得他早些厭棄了她,賜她一紙休書才好,也不管以後會如何,只道:“你同三公子說我身子不爽利,不在旁邊礙他的眼了。”

那丫鬟兩間房子來回跑,又将宋殊眠的話同謝瓊嬰說了。謝瓊嬰聽了這話沒有生氣,只是冷笑一聲,他倒是想看看宋殊眠能犟到什麽時候。

二人分房睡的消息當晚就傳到了長寧公主的耳朵裏頭。

杏嬷嬷有一外甥女在謝瓊嬰的院子裏頭當二等丫鬟,時常會在兩人面前走動,她這廂得了消息趕忙同杏嬷嬷說,而杏嬷嬷轉頭就同長寧公主說去了。

長寧公主聽到這事,沉下臉色哼哧一聲,極為不屑,“今天天明的時候嬰哥兒還在海家給她出了氣,晚上回來她就敢給人耍臉色?”

海家那頭鬧的事情自然會傳到長寧的耳中,她雖看不上宋殊眠,但尚還輪不到外人來說什麽,是以謝瓊嬰替宋殊眠出氣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只不過不知道宋殊眠這樣子不知好歹,回了府竟然還敢分房睡給她兒子耍臉色。

長寧罵道:“狼心狗肺的東西,連人之好壞也不識得。”

杏嬷嬷回憶着她那外甥女說的話,只道:“聽說兩個人回來的時候臉色瞧着都不大好,那三奶奶好像還哭了一回,發髻散亂,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後來晚上就從東次間裏頭搬去了別屋。”

發髻散亂,哭過?長寧公主難免會想到了那處,她沉聲說道:“你去把今晚的車夫喊過來,問問他們今個兒去了何處。”

那車夫被喚了過來,支支吾吾地将今天發生的事情同長寧公主禀告了。

長寧公主怒拍桌子,“這個賤蹄子竟敢勾着嬰哥兒在外頭做這種事情!”

那宋殊眠看着就是個臉皮薄的人,況她又知禮守禮,反而是謝瓊嬰放蕩不守規矩,是個人都能猜出到底是誰勾着誰。杏嬷嬷踟蹰道:“這三奶奶瞧着是個臉皮薄的,看着也不太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長寧冷哼,“她不勾他,嬰哥兒又怎會把持不住自己。”

杏嬷嬷知曉長寧偏袒謝瓊嬰,也不再多說,見她這樣厭惡宋殊眠,便出聲說道:“既然公主這樣厭她,莫不如趁着三公子同她吵架,趕了她出去?三奶奶這樣的身份,她确實有些不夠攀。”

長寧美目微揚,說道:“原想着她若是能好好侍奉嬰哥兒便也罷了,如今看來也是個賤骨頭,安生日子不想過,就別給我過了。”

杏嬷嬷跟在長寧身邊多年,見她這副樣子便曉得明個兒裏頭宋殊眠有苦頭吃了。

第二日天還未亮,春澄堂就來了人。今是個陰雨天,昨天天上還是萬裏無雲,然早上就落起了秋雨。

宋殊眠是被沛竹和晴萱一起喊了起來的,而席月則去喚了謝瓊嬰起身。

因着昨日的事情,宋殊眠今個兒身上異常疲累,她迷迷糊糊地向二人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她半睜着眼竭力回想近來事情,卻也不記得有什麽事情要人起這麽早啊。難道是因為昨天晚上二人分房睡被長寧知道了,來尋了麻煩?

晴萱怕宋殊眠擔心只是說道:“也無甚大事,只是宮裏頭來了賞賜,三奶奶要和三公子一塊親自相迎。”

宮裏頭的賞賜,想來不是皇上就皇太後的了。

宋殊眠聽了這話心稍稍定下,知是宮裏來了人也稍微清醒了一些,只是不知道怎麽平白無故賜了賞?況且何故一大早就來了,這起個大早領賞不是平白的折磨人嗎。

她邊穿着衣服邊對晴萱問道:“可知為何要賞?”

晴萱道:“宮裏頭每年都會來幾回賞賜,全憑皇太後的想法。若是今個兒突然天冷了,皇太後想到三公子可能要受涼,便來了賞;若是哪天皇太後身上不爽利了,想到了三公子可能會生病,便也會封賞......總歸,宮裏頭來的賞賜早就是見怪不怪了。”

晴萱說話之間,宋殊眠已經穿好了衣裳,西次間裏頭沒有淨室,宋殊眠若要洗漱總得要回主卧東次間。

宋殊眠聽了這話有些語塞,晴萱這話的意思便是賞賜哪裏需要什麽由頭,全憑皇太後的想法,只要她想起了自己的乖孫可能要遭罪,便馬不停蹄地送來了人文關懷。

宋殊眠到淨室的時候謝瓊嬰還在淨臉,她靜靜等在一旁,準備等謝瓊嬰好了以後再去洗漱。

謝瓊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尚未察覺到宋殊眠的到來。

他昨夜睡得并不好,腦中全是宋殊眠同自己提和離的畫面。他這四年渾沌度日,已經許久沒有什麽事情能牽扯到自己的心緒。他想了一個晚上,終于想明白了。

宋殊眠從來沒有想過在國公府呆下去,無論她在自己面前如何乖巧,總有一天卻還是想着離開。

嘴上說着甜言蜜語哄騙自己,到頭來也不過是用之即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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