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宋殊眠知道徐彥舟雖然在笑, 但這會顯然已經是生氣了。

宋殊眠的臉色泛着病态的白皙,她也笑,“還得多謝表哥當初教得好。”

不就裝嗎,誰還不會了。

徐彥舟說道:“真是個好孩子, 竟還記得我教了你。那你是蠢得不成?謝瓊嬰這樣的人, 你倒還敢把終身托付給他。杜家的事情因誰而起?這國公府裏頭就是個污糟的大染缸, 你當你的那幾分小聰明在這裏頭夠用啊你就非要往裏頭去跳?”

徐彥舟像是氣極, 說到了後頭幾乎已經咬牙切齒。

宋殊眠這幾日本就煩心,她看着徐彥舟這樣也來了火氣,說道:“我非要往裏頭跳?徐彥舟, 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是你先把我往裏推, 你不推,我怎麽跳?”

徐彥舟知道宋殊眠向來伶牙俐齒, 從前在徐府的時候還有所收斂, 如今她都嫁人了又有什麽顧及?徐彥舟不是來和她争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若是你願意的話,就當是你替司巧嫁了進來,我用盡法子也會帶你出去。當初在海家的時候, 你不是還想着和離嗎?怎麽如今就不願意了?”

徐彥舟好歹和宋殊眠在一起生活了六年, 宋殊眠的心思他自然能輕易察覺得到。

刺骨的寒風倒灌進了衣服,宋殊眠攏了攏衣領, 把脖子捂得更加嚴實了一些,她道:“徐彥舟, 你弄錯了。就算我離了他, 也不會再願意回到你的身邊了。你以為你又比謝瓊嬰好在了哪裏啊,你從來都瞧不起我, 我在你的眼裏頭就是一個消遣的玩樣。怎麽,當初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棄我若敝屣,如今怎又念得我的好了?”

徐彥舟被氣笑了,“消遣的玩樣?宋殊眠,你好大的臉啊,我把你當作消遣的玩樣,還教你識字讀書?我就該把你教得蠢笨如豬,沒了這些花花心腸,在你大婚那一天就給我老老實實滾回來才是。偏生把你養得這樣方頭不劣,一堆的小心思給我自己找氣受?”

兩人還從來沒有吵過這樣的架,就算是那回徐彥舟讓宋殊眠替嫁,他們之間也不過是不歡而散罷了,沒有鬧得這樣難看。

風雪聲大,仆侍們又站在稍遠的地方,就算是兩人大吵也沒人能注意到這處不尋常的動靜。

宋殊眠終于忍不住對徐彥舟罵道:“你這樣說,也便是承認對我意。而當初我的心思你難道不知道?我們郎有情妾有意,可是你倒好,轉頭把我送去嫁謝瓊嬰,到了現在反而開始故作深情。”

“郎有情妾有意又如何,你以為誰都是像謝瓊嬰一樣不顧世俗言論,離經叛道嗎?徐家嫡長子的正妻,宋殊眠,你如何配?”

徐彥舟的話如同一把刀一樣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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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殊眠也沒必要再跟徐彥舟有什麽好臉色,她冷笑道:“是,是不配。那你憑什麽會覺得我放着謝瓊嬰正妻身份不要,去當你徐彥舟的妾?你瘋還是我瘋?”

宋殊眠這會被他氣得已經開始報複似的口不擇言,“如今我嫁作人婦,表哥又來招惹,難道是将自己比作曹操。別人的妻子就特別吸引你一點,徐彥舟你這不是有毛病嗎?”

宋殊眠看着徐彥舟猛地起身,便知道他這是怒極了,宋殊眠被人掐怕了,怕他也來掐自己,起身拔腿就跑,結果猛地撞上了一個硬朗的胸膛,宋殊眠被撞得發懵,擡頭一看,是穿着一身黑色大氅的謝瓊嬰。

謝瓊嬰除了臉色有些蒼白,除此以外和往常沒什麽兩樣,他眉頭微皺,問道:“你慌成這樣做什麽,還怕他打你不成?”

謝瓊嬰本以為兩個人在這裏再續前緣,結果方來就從不遠處可以看出來徐彥舟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徐彥舟不管幹什麽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樣子,倒不知道宋殊眠說了什麽話叫他能氣成這樣。

方到了亭中,就見得那宋殊眠着急忙慌地想要往外跑。

宋殊眠看謝瓊嬰不像是要生氣的樣子,只是揉了揉鼻子,躲到了他的身後。

徐彥舟見到宋殊眠這樣,面上盡是譏諷,“好好好,宋殊眠,我倒還成了你的冤家對頭了。”

徐彥舟說完這話便面色冷沉離開了此處。

謝瓊嬰還是頭一回看到徐彥舟這樣失态,氣到了就連表面功夫也不想做,他有些好笑,把宋殊眠從身後拉到了跟前,“你同他說了什麽叫他氣成這樣?”

宋殊眠自然不會把這些話拿去跟謝瓊嬰說,只是說道:“你怎麽出來吹風了?一會凍到了可不好。”

謝瓊嬰那三十大板打在背上宋殊眠看着都疼,他再折騰來折騰去,這年過完了他身上的傷也見不得要好。謝瓊嬰只是低頭睨了她一眼,答案顯而易見。

還能為什麽出門?還不是來找她了。

宋殊眠分明沒有做什麽虧心事,然見到謝瓊嬰這樣心裏頭沒由來地發虛,好在謝瓊嬰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面深究,只是看着宋殊眠說道:“同我一起去看看鶴安吧。”

謝瓊嬰的聲音低沉,帶着些不可捉摸的哀傷。

杜家的人被管在了大理寺裏面,他們被定在了正月初八砍頭,現在想要見上一面也沒有那麽容易。好在謝家三房的那位爺是大理寺少卿,借他的面通融一二也不是不行。

今天正值正月初五,官員們已經放完了年假開始上值。

兩人動身往大理寺去了。

當初謝沉對謝瓊嬰動家法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謝家,而在他們的眼中謝瓊霖受罰停職一事也全都出于謝瓊嬰,若不是為了謝瓊嬰,謝瓊霖又怎麽會通融杜家呢?

謝三爺這會正在少卿廳內辦理公務,見到謝瓊嬰來尋他也知道是意料之中,謝瓊嬰和杜家交好,杜家抄家滅族,謝瓊嬰自是要尋到大理寺來的。

可是謝沉前些時日才吩咐過他萬不能叫謝瓊嬰再去見了杜家的人,若是叫他們見了面,杜鶴安求着謝瓊嬰救他們該怎麽辦?誰曉得謝瓊嬰會鬧成什麽樣子。

門子把兩人引到了少卿廳便離開了,此時,屋內只剩下了三人。

謝三爺說道:“我知曉你來是何意,并非是我不願意,只是杜家的人如今被判了死罪,你還是莫要見的好,見了也是無用,徒惹傷感啊。”

謝瓊嬰知道謝三爺是怕他鬧,便說道:“我不見到他也會鬧,叔叔就讓我見他一面吧。”

謝三爺知他性子執拗,沒了法子,只能親自人把領到了大理寺的監牢之中。

謝三爺把人送到了監牢,等在了外邊,只是囑咐了他兩句話便讓人進去了。

大理寺的監牢不如都察院監,都察院監關着的都是一些朝廷命官,而大理寺則不一樣了,定了罪的,有沒有官階的,都被關到這裏頭。甫一進去,便是撲鼻的血腥味,混雜着寒冷的空氣十分地刺鼻。裏頭燈火昏暗,狹小的窗口裏頭透進來了一縷縷微弱的光亮。

杜家的人被關在了獄牢的最裏面,越往裏頭血腥味越發凝重。

女眷和男眷被分開關押,杜鶴安這會正頹然地靠倒在鋪着茅草堆的小床上,好在也見不得什麽傷,只不過身上亂糟糟的,全然沒了往日的風流之态。而他旁邊的牢房裏頭關着一年紀四五旬左右的中年男子,想來此人便是杜風。

杜風的身上明顯是被動了刑的,此刻整個人就如同一攤爛泥似的癱軟在了地上,身上的囚服盡是血污,露出了的皮膚已經潰爛生瘡,想也知道是受了極嚴苛的酷刑。

這樣的場景太過刺眼,又混着濃重的血腥氣味,叫人忍不住作嘔,宋殊眠好不容易才強壓下了心口那處湧上來的惡心。

謝瓊嬰和宋殊眠與這周遭的氣息格格不入,一進來便吸引了所有的人視線。

然而沒有一人說話,裏頭仍舊只是一片死寂。只有絲絲寒風在窗口瘋狂叫嚣,似乎在替他們訴說着自己的不甘。

杜鶴安本來躺倒在床上,餘光的視線瞥到了來人。監牢裏頭太冷了,他的身軀都快要凍僵了,艱難地起了身,走到了圍困着他們的欄杆那邊。

杜鶴安早就已經蓬頭垢面,臉上也灰撲撲的沾了不少的灰塵,只不過聲音一如往常響亮,看着謝瓊嬰笑道:“謝瓊嬰,你可算來了啊。”

謝瓊嬰見他這樣也笑出了聲來,“杜鶴安你要死了知不知道啊,還傻樂着什麽呢。”

杜鶴安笑着說道:“人生自古誰無死,早死晚死都得死。誰叫我爹對不起我娘,她在下面都看不下去眼了,要來收他了。”

杜風習慣了和杜鶴安拌嘴,也不期從他的嘴巴裏頭能聽得什麽好話,況說他現在這樣也沒了力氣和他拌,聞此也是白了他一眼。

杜鶴安若是哭了才好,他就是這樣才更叫人難受,謝瓊嬰垂眸說道:“對不起,全是我的錯的......”

謝瓊嬰哪裏低過頭啊,杜鶴安看不得他這樣子垂頭喪氣的樣子,“瞎說什麽呢,你垂什麽頭喪什麽氣呀,我跟你說嗷,這事跟你沒有半毛錢的關系。”說着朝杜風的方向揚了揚頭,“瞧瞧,人被打成了這樣,也沒說過你的壞話呢。我們曉得,這件事情和你沒關系呢。”

杜風聽到了這話猛地咳了兩聲,杜鶴安見此眼神之中明顯有一二分着急,然而面上卻不顯。

杜風捂着胸口,明顯有話要說的樣子,謝瓊嬰轉身去了他的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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