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宋殊眠見他這樣說也不再說, 丫鬟跟在不遠處,兩人肩并肩走在大街上閑逛着。謝瓊嬰今日一身全黑的衣裳,而宋殊眠則披着一件鵝黃色的鬥篷,兩人身上的色調實在算不上多麽的和諧。
但他們生得實在是太打眼了, 就這樣走在街上, 也總是惹得不少人側目。
閑逛了近乎一個時辰, 說是在一起閑逛, 但多半也都是謝瓊嬰随着宋殊眠走,她一會見糖人有趣要瞧,一會又見得雜耍的人覺着厲害, 恰巧撞見了舞獅,又看了好久, 最後心滿意足地拿了串糖葫蘆在手上吃。
謝瓊嬰見她走了一遭腦門上竟都沁出了不少的汗來,吃着糖葫蘆咬得臉頰一側也是圓鼓鼓的, 眼睛裏頭還帶着細細密密的笑意。
謝瓊嬰終忍不住用手戳了一下她那含着糖葫蘆的半邊臉頰, 一邊從她的手上搶了糖葫蘆串來吃, 一邊問道:“有這麽好吃嗎?”
謝瓊嬰不喜歡甜膩膩的東西,但見到宋殊眠吃成了這副模樣,便生了幾分好奇。
入口便先是一層甜津津的糖衣, 咬碎了外頭的東西, 便又是酸得掉牙的山楂,他皺着眉頭把糖葫蘆還給了宋殊眠。
冷風凍鼻, 宋殊眠鼻尖被凍得通紅,見他被酸得皺眉了, 眉眼彎了幾分, 說道:“這可是你自個兒來搶的,不是我非要塞你嘴裏去的。”
謝瓊嬰好不容易咽下了這又甜又酸的玩樣, 見她這樣說也不惱,只是說道:“你好生沒道理啊,這還是我付的錢,怎麽我吃一顆就成了搶?這玩樣甜得膩牙,你少吃些,到時候晚上又該咳不停了。”
宋殊眠含糊地應了聲,只不過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兩人無話又走了一會。
宋殊眠這還是第一回過得這樣盡興,縱使先前徐彥舟也帶過宋殊眠這樣逛過,但因徐彥舟不喜熱鬧,她也不好表露出自己的心緒,徐彥舟口味清淡,尤其厭惡甜食,宋殊眠便也也跟着一起讨厭。
但在謝瓊嬰的身邊,她好像不用再顧及這些了。
前幾日低沉的氣息似乎在這一刻才被沖淡了一點,謝瓊嬰的臉上也不自覺地帶了幾分笑意。
人群熙攘,今夜天上的月亮也是格外的圓,少年沐着月光,長身玉立,看着前頭腳步輕快的女郎,眼中也浮起了點滴的星光。宋殊眠好像又看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停住了腳步,轉了身來想喊上謝瓊嬰一起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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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瓊嬰忽然大步上前,将人一把攬到了懷中。
恰好有風拂過,吹得兩人的發絲飛揚。
寒風淩冽刺骨,唯獨懷中的人是照舊的溫暖。他的手臂越攬越緊,恨不得将人揉進了自己的身軀。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會這樣,周遭人生鼎沸,看着眼前鮮活的人之時,心中的空虛在這一刻無限放大,只想将她拆解入腹。
宋殊眠睫毛輕顫,似是沒有想到謝瓊嬰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他身上的氣息清冽如常,宋殊眠再熟悉不過。
這一回她沒有推開他,就任由他這樣抱着。謝瓊嬰這段時日過得太苦了,她就順着他一些吧。
人群往來不斷,他就這樣那個抱了她許久,久到宋殊看完介文加Qq裙,幺五爾耳七五二爸以眠都快喘不上氣了謝瓊嬰才松開了她,謝瓊嬰除了眼角微紅之外并未看出什麽異樣,他牽起了宋殊眠的手,說道:“走吧,我們回家。”
謝瓊嬰和宋殊眠回到了謝府的時候,沒有想到趙承軒竟然來了。
趙承軒雖是庶出,但好歹也算是國子監府上的公子,謝瓊嬰遲遲未歸。底下的下人們知曉他和謝瓊嬰交好,也不好讓他一直在外頭等着,便把人引去了春澄堂裏頭等着。
謝瓊嬰回到春澄堂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約莫已經到了亥時,謝瓊嬰不知道他在這裏已經等了多久。
趙承軒來,必然是為了杜鶴安的事情。
謝瓊嬰叫宋殊眠先回了裏屋,自己去堂屋那處會了趙承軒。
趙承軒今日得到了謝瓊嬰入宮的消息之後,想着謝瓊嬰定然是進宮去給杜鶴安來求情的,他什麽也做不了,只能來了謝家等謝瓊嬰的消息了。
他從下午來的這裏,坐立不安等了近乎三四個時辰的時間。他從天亮等到了天黑,等到了春澄堂裏頭都掌上了燈,還等不到謝瓊嬰。
席月來這裏趕了他兩回,但他就是不肯走。
終于,謝瓊嬰回來了。
趙承軒着一身淺藍衣衫,生得一股子書生氣,只不過因着杜家的事情,眉眼之間也盡是疲态,見到謝瓊嬰回來了,他忙迎了上去扯着他問道:“救下了嗎?”
謝瓊嬰聞此目光稍顯暗淡,只是搖了搖頭,“我只能求下了嘉樂,別的人救不下的。”
趙承軒聞此如遭雷劈,他松開了謝瓊嬰的衣袖,倒回了椅子上,他雙手捂着臉說道:“你都救不下來,那便是真的沒法子了。”
他抹了抹臉上的淚,起身對謝瓊嬰說道:“我哥同我說,戶部郎中送來的賬簿纰漏擺出,一看就能看得出來上頭動了手腳。你家的哥哥是故意的,是他害的杜家至此。他不是什麽好人,你提防着他一些吧。”
他在家裏已經和趙承恩鬧了幾回了,趙承恩是戶科的都給事,他只當是趙承恩檢舉了謝瓊霖才害得杜家如此,但趙承恩同他說了這些他才明白,原一切都起于謝瓊霖。
堂屋裏頭沒有點燈,十分得昏暗,謝瓊嬰聽到這話只是點了點頭,也沒有再說什麽。
趙承軒問道:“初八你去送他嗎?”
謝瓊嬰坐到了椅子上,搖了搖頭。趙承軒見此也沒再多說什麽,只是頹然地點了點頭,“不送也好,不送也好。”
趙承軒走後,謝瓊嬰一個人在這處坐了許久,最後還是宋殊眠來催他回屋。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宋殊眠因為吃了那串糖葫蘆咳個不停。
咳猛了的時候就像連帶着心肝肺都要嘔了出來,宋殊眠腳上冷得厲害,分明蓋着厚厚地被子還是冷。她這邊又怕咳嗽攪了謝瓊嬰,便想要起身去別的房間睡去,方撐起了身就被謝瓊嬰拉到了懷裏。
謝瓊嬰睡眠淺,早就被她這咳嗽聲吵醒,他聽她咳成了這樣,一邊拍着她的背順氣,一邊又對着外頭守夜的丫鬟喊道:“燒壺熱水來。”
那丫鬟本在迷迷糊糊打瞌睡,聽到了這話瞬間清醒了過來,忙應了聲。
丫鬟沒一會就端來了熱水,倒到了茶盞裏頭遞給了謝瓊嬰,謝瓊嬰接過,那丫鬟就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謝瓊嬰把宋殊眠拉了起來,待到熱水涼到了差不多之後遞到了她的唇邊,宋殊眠依偎在他的懷中便喝下了這杯水。
喝了一壺熱水之後,嗓子裏頭的幹澀發癢終于好上了一些。謝瓊嬰察覺到了懷中的人冷得發顫,明明身上是暖和的,怎就冷成了這樣?
他把人摟得很緊,問道:“你到底哪裏冷啊,怎麽抖成了這樣啊。”
宋殊眠喉嚨舒服了,困意便又重新襲來,見到謝瓊嬰這樣問也沒多想什麽,口中含糊說道:“腳冷。”
說完了她倒頭就要睡了,誰曉得那謝瓊嬰真從床頭爬到了床尾,宋殊眠只覺得身邊的人松了手,沒一會雙足就被人捧了起來。
宋殊眠一瞬間就驚醒了過來,她用手肘撐起了身來,只能朦朦胧胧看到謝瓊嬰這會跪坐在床尾,而後便感覺到了腳心傳來了一片溫熱。
謝瓊嬰竟然真去捧自己的腳了?
謝瓊嬰熾熱的雙手正将她的雙足捂着,甚至還解開了衣襟往胸膛那處暖了暖,夜晚太黑,就連門窗也被合得嚴嚴實實,只有依稀的月光透過了直棂隔扇進了屋裏。
謝瓊嬰只知道宋殊眠的腳摸着很小很滑,這會冰得像個冰塊一樣,其他也再不看請了。
周遭的冰冷的空氣之中莫名竄上了幾分暧昧的氣息。
腳這個東西......還是不要讓人随便捧了好,宋殊眠想要将腳抽回來,然而謝瓊嬰的手勁大得很,宋殊眠那腳在他的手上竟動彈不得。
謝瓊嬰沉聲說道:“你還是不要亂蹬得好,你再蹬,我保不齊做什麽。”
他的聲音聽着比往日裏頭更加低沉,聽着還像是帶了幾分警告的意味。
宋殊眠被這話唬住,登時也不敢再動,好在謝瓊嬰待到捂暖了腳之後也真未再有什麽動作,回到被窩裏頭的時候還帶來了一二分的寒氣。
宋殊眠的腳被捂暖了之後,果真也再沒先前那樣冷了,沒有一會就睡着了。
這些日子謝瓊霖也窩在春熙堂裏養屁股上的傷,而明氏也跟着在一旁照料,因着北方的蒙古俺答汗時常進犯,謝沉也在兵部忙得腳不沾地。一片沉寂之中,日子很快便到了正月初八。
前兩日天上的雪本都停了,結果在今天又飄了起來,下得比前一回得還要更大些,漫天的雪花都快要糊了人的眼睛。
杜家就在這樣一個時節上了斷頭臺,大理寺那邊已經有人帶着杜家的人上了刑場。
本就是過年的時節,這段時日牢房裏頭也沒什麽犯人,杜家的人一走,沒一會大理寺的牢房就空了大半。宋殊眠和謝瓊嬰來到了關押着女囚犯的監牢,因着杜風娶的小妾實在是多,還沒走近就聽到了殷天動地的哭喊聲,女子尖細的聲音十分得刺耳。
她們大多衣衫褴褛,這樣冷的天,還沒走到刑場人就說不定先要凍死了。
這些女子的年歲看着都不大,有些還不過只有二十歲模樣。尋常就算是犯了什麽罪責,女子大多也只是充入教坊司,可這一回聖旨卻下令将女眷也一同抄斬。
杜家在外人眼中看來是第一個在清丈田地上頭動手腳的人,他們不能有好下場。
他們的下場越慘烈才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