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二根紅線（十七）

“程漸軒？”一道軟糯的聲音在程漸軒的耳邊響起，無形的手一把将他從回憶中扯了出來，上了岸的程漸軒喘着氣，慶幸着他的劫後餘生。

程漸軒轉過頭，看見趴在車窗上笑眯眯的璃小草。璃小草的眼底綴着一層淺淺的流光，暖融融的，一下子就把程漸軒的心暖得生動了起來。

“你不是辭掉了教師的工作了嗎？怎麽又來了？”他問。

璃小草撥弄了一下自己散亂的碎發，指指在車後座放着的箱子，“回來拿點東西。”

程漸軒上前，拉住了門把手，“可以送我回家嗎？”他的聲音中帶了一點被抛棄的小獸般的委屈無辜，和平時很不一樣，璃小草不能忽視這樣的變化，立馬就意識到了程漸軒的不對勁，也不再和他開玩笑，開門叫程漸軒上車。

程漸軒坐在了副駕駛座上，看了璃小草幾眼，又收回了視線。

“今天是母親節。”突然，他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什麽時候程漸軒變得這樣孝順了？還記得獨屬于長輩的節日。璃小草點點頭，“是啊，所以我正準備回去陪我媽媽。”

車廂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璃小草覺得不對勁，一轉頭就看見程漸軒将自己的額頭靠在車窗玻璃上，一聲不吭地看着外面倒退的景象，目光沉默得叫人有些心疼。

璃小草突然想到了白芷菡，想到了程漸軒的成長過程中其實缺失母親這個角色的出現。她抿緊了唇，也只好用沉默來對待現在的情況，因為她不好說什麽，也沒法說什麽，甚至不知道說什麽。

還是程漸軒先打破了沉默，“要不我今天和你一起陪阿姨過節吧。”

“啊？好啊。”璃小草溫和地笑了一下，“她一定會很喜歡你的。”就像我一樣。

秦俪宣到底喜不喜歡程漸軒沒有人知道，不過她并沒有表現得特別熱情，倒是和她清冷的外表相襯。

打開門，用淡淡的目光掃到程漸軒的身上是她最開始做的事情，這個時候的她還秉承着“要為難這個臭小子”的程義白理念。

可是在對上程漸軒的目光的時候，秦俪宣一下子就僵住了。所有的悲劇都是因為她而發生的。她的腳步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将程漸軒讓進了別墅之中。

別墅都是按照璃小草的審美布置的，和程家的別墅相較之下就柔和了許多，窗戶上挂着垂下來的柔軟的米色窗簾，窗臺上養着花，桌子上的花瓶中還插着一束鮮嫩欲滴的康乃馨。程漸軒看見那一抹鮮亮的紅色，思及被自己丢到了地上的一大捧康乃馨，尴尬地移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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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小草去廚房洗了洗手，和兩個人說，“不如你們先在客廳看看電視，我去準備晚餐？”

程漸軒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突然背後一涼。他僵直着脖子轉過頭來，對上了秦俪宣打量的目光。程漸軒在此時發揮了自己自出生以來的所有智力，腦袋中靈光一現，明白了秦俪宣的意思，連忙邁開步子跟上璃小草，“我幫你打打下手吧。”

打下手？打下手是不可能的。

程漸軒不知道第幾次把清水下的青菜梗折斷之後被璃小草趕去洗碗，洗了幾個碗之後他就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了，開始傻乎乎地站在路中間。程漸軒此人，沒有多少用處，塊頭卻還不小，着實将廚房中本來就不寬敞的道路擋了大半。

璃小草嫌棄地掃了他一眼，終于将他趕出了廚房，“你還是去和媽媽看電視吧。”

廚房的門哐地一聲在他的身後被關上，程漸軒一擡頭又看見了秦俪宣涼悠悠的目光。所謂進退兩難不過如此吧。

如果現在站在這裏的人是程義白，肯定就厚着臉皮去和秦俪宣坐在一塊了，指不定還會将嘴上塗一層蜜，将秦俪宣哄得頭暈腦轉，不知南北。可惜現在處于這個尴尬境地的人是程漸軒啊。程漸軒磨磨蹭蹭猶豫許久，撿起了一張抹布，開始了自己漫長的擦桌子旅程。

擦了一遍再擦一遍，帶着不把桌子擦禿了不罷休的堅定決心。

最後還是秦俪宣看不下去了，招手将程漸軒叫了過來，“過來，和阿姨聊聊天。”

秦俪宣對程漸軒的感情是複雜的，既因為自己導致他沒有母親陪伴而感到愧疚，又為這個臭小子一開始什麽道理都不講就将退璃小草的婚感到氣憤。你說吧，這婚退了就退了吧，怎麽沒有幾天回頭又想和璃小草在一起了？弄得好像璃小草像是可以随叫随到一般，叫一個母親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說實在的，如果程漸軒不是程義白的兒子，可能秦俪宣此時一點機會都不會給他了，不在以後為難他就算是宅心仁厚了。

程漸軒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離秦俪宣最遠的地方，目光一瞬都不瞬的盯着秦俪宣，滿是防備和警惕。秦俪宣飛快看了一眼，突然覺得好笑，但還是板着一張沒有什麽表情的清冷面目，“你說你想取消退婚？”

程漸軒以為秦俪宣要答應自己的請求，臉上飛上一抹喜悅，“阿姨，我喜歡西西。”

“那又如何？“秦俪宣反問。

昂？？程漸軒一下子愣住了，為這個事情的走向感到迷茫，所以，秦俪宣根本就不是想要答應他的意思咯？

“你以為，我秦俪宣的女兒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嗎？”秦俪宣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

程漸軒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後頸，忐忑不安，“阿姨，一開始的事情确實是我做得不好，不如，給我一個機會？”

“可以啊——”秦俪宣頭微微歪向一邊，在瞬間，她的笑容就像是和程義白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無比的相似，“我當然會給你一次機會，可是我已經将楚西西有結婚意向的消息散播出去了，想想，應該各大家族都知道了吧。”

秦俪宣的話像是一個重磅的□□一樣，打了程漸軒一個措手不及。他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頭皮發麻，那些家族到底有多少青年才俊他不是很清楚，唯一清楚的就是兩個字：海量。

秦俪宣又往程漸軒的心口上插了一刀，“對了，你的父親說，如果那家人得到了西西的芳心，一定要給西西準備一場盛世婚禮。”

這絕對絕對是程義白能做出來的事情！！

程義白其他事情做得好不好其實程漸軒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這個家夥最擅長的就是坑兒子了。

就在這個時候，廚房的門打開，一股飯菜香味以廚房為中心輻散開來。秦俪宣往後一倒，遙遙看着璃小草。

璃小草将綁在自己腰上的圍裙取下來，好奇道：“你們剛剛聊了什麽啊？”

秦俪宣笑眯眯地将目光轉到程漸軒的身上，目光中包含着鼓勵，叫程漸軒說下去。程漸軒像是吃了蒼蠅一般難受，憋了許久，終于開口說道：“我……和阿姨分享了一下學校的趣事。”

璃小草打趣道：“是分享了你逃課去圖書館睡覺的趣事嗎？”

聞言，秦俪宣擡了擡眉，看着程漸軒。程漸軒咬牙，只覺得眼前的秦俪宣有時候真的和程義白一模一樣，兩個都像是狡黠至極的狐貍，不過外表不同而已。一個習慣了懶洋洋地癱着肚皮在太陽下曬太陽，另外一個卻高昂着自己的頭顱習慣了高貴優雅，但是他們惡劣的本性倒是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