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霸王與小花貓(二)

小霸王與小花貓(二)

寂靜的夜裏,紫衣侯府忽然響起一道殺豬般的慘叫。

疏影院中,老侯爺氣得胡子一抖,他指着衛玄道:“你這孽障,老夫還沒打呢,你叫喚什麽?”

衛玄讪讪一笑,扯着老侯爺的衣袖,道:“祖父,那謝容都倒臺了,再說,孫兒也在那明州府待了快半年了,您難不成還打算讓孫兒在那窮鄉僻壤娶妻生子不成?”

老侯爺拂開衛玄的手,道:“你這性子,峥哥兒和嵘哥兒的性子可比你好多了,在明州府磨一磨也好,省得在京城又給老夫闖出什麽禍事來。”

衛玄哼了一聲,道:“祖父就是偏心,峥堂弟和嵘堂弟……他們縱有一分好,在您眼裏都是十分。而我,一分不好,落在您眼裏都是十分不好。”

聞言,老侯爺怒道:“還敢頂嘴,你說你君子六藝,哪一藝比得上峥哥兒和嵘哥兒?”

衛玄癟了癟嘴,道:“祖父只曉得君子六藝,若論起鬥雞鬥蟋蟀鬥貓鬥狗,峥堂弟和嵘堂弟哪裏比得上我?”

老侯爺怒火攻心,也顧不得捋胡子了,怒道:“你你你……十一、十二,家法伺候,打十個板子,看你還敢不敢這麽嚣張。”

“不,爺自己來。”

言罷,衛玄便趴到了長凳上去,所幸他把小髒貓藏到了梁上,不然祖父若是知曉他從郡主府倒騰了一只貓回來,指不定還要怒火攻心呢。

他悄悄給衛十八使了個眼色,如今能救他的,只有祖母了。

衛十八別過臉,正想悄悄溜出去給侯爺找救兵之時,卻忽聽老侯爺一聲厲喝:“衛十八,若你敢驚動老夫人,老夫就罰你去做苦力。”

做苦力?這可比刷茅廁好多了,衛十八暗暗想道。

衛十八縮回了身子,憐憫地看了衛玄一眼,衛玄趴在板凳上,這可不是他不肯救侯爺,是老侯爺不讓他救侯爺。

“禀老侯爺,屬下發現梁上有一只髒兮兮的野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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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玄暗叫不好,這可真是怕什麽來什麽。祖父打得他屁股開花也就罷了,郡主府的戰利品攏共就這麽一樣,若是教祖父給扔出去了,這茫茫人海,他還能找回來麽?

他正要說話,卻聽老侯爺道:“什麽都和老夫作對,把它扔出去。”

衛玄一急,連忙道:“不,祖父,那是孫兒養的貓。”

老侯爺氣得胡子一抖,道:“好好的一只貓,怎麽落到了你手裏?十三,把它扔出紫衣侯府,有多遠扔多遠。”

“祖父若是要扔,連孫兒也一起扔了罷,左右你也不待見我。”

“看在你這樣有氣性的份上,”老侯爺摸了摸胡子,道,“十一,再打他十板子!”

板子落在屁股上,衛玄只覺着這次屁股又要開花了,但輸人也不能輸氣勢,若他叫了,怎麽配得上京城第一霸的名聲?

板子重重地落下,衛玄竟生生地扛了下來,一聲都沒吭。

老侯爺挑了挑眉,道:“算你小子有骨氣,十一,再打重一些。”

“誰敢!”

一道蒼老卻不乏威嚴的聲音落下,老侯爺皺了皺眉頭,這下倒是如了玄哥兒的意了,他的救兵來了,不過,他分明吩咐過不許讓老夫人知道,究竟是誰洩了密?

只見一名面目慈和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了進來,她身穿绛色衣衫,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一股華貴之氣,她身後還跟着兩名三四十歲的婦人,婦人身後則跟着幾名小丫鬟。

老侯爺讪讪一笑,上前扶着老夫人的手,道:“夫人,你怎麽來了?”

“再不來,我的寶貝孫子要被你打死了。”

老夫人卻并不買賬,她拂開老侯爺的手,撲向衛玄,道:“我的心肝啊,你總算是回來了。”

衛玄擠出兩滴眼淚,道:“祖母,孫兒一點都不疼,但孫兒心裏難受。”

“玄哥兒,你哪兒難受?快告訴祖母。”

“孫兒心裏難受,孫兒在明州府這些日子,委實是想你想得緊啊。”

老夫人只覺着心都快化了,連忙吩咐衛十八道:“愣着做什麽?還不快把你家主子扶起來,今日我把話撂這了,誰敢動你,就是和我過不去。”

老侯爺氣得胡子一跳,他拍了拍柱子,道:“罷了,不打他板子,這總成了罷?”

老夫人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埋怨道:“知道的說玄哥兒是你的孫子,不知道的,還以為玄哥兒是你的仇人呢!下手這麽狠,若是把玄哥兒打出個好歹可如何是好?”

“玄哥兒自個兒跑回來了,這事莫非就這麽揭過麽?”

“那謝容如今失了勢,咱們紫衣侯府何必再避她風頭?難不成謝太後還會容忍這顆眼中釘?”

聽到“眼中釘”時,衛玄一愣,他從前只曉得謝容甚得謝太後和太皇太後的寵愛,這謝容與她們皆是謝氏一族,難不成還有什麽隔夜仇?

陰雲從衛玄的眼中掠過,待日後,他定要好好問問祖母此事。

老侯爺微微嘆了一口氣,夫人對玄哥兒一向有求必應,別說私自回京,哪怕玄哥兒去拔了老虎胡子,怕也只會誇他拔得好,長此以往,玄哥兒何日能成才?

他轉過身,背着手,道:“玄哥兒被你如此嬌慣,如何能成氣候?”

老夫人将衛玄護在懷中,道:“若有了氣候,豈不是又和他爹一樣早早送命?”

衛玄忽沒由來地鼻頭一酸,他幼年“十一,把侯爺關到祠堂去,讓他長長記性。”

十一為難地看了一眼老夫人,又看了一眼老侯爺,這兩人,他誰都得罪不起。

見十一遲遲未有動作,老侯爺怒道:“老夫的話你們都不聽了麽?”

老夫人一顫,心知老侯爺這是動怒了,她拍了拍衛玄的腦袋,低聲道:“玄哥兒,別怕,祖母待會兒派人悄悄給你送東西去。”

衛玄點了點頭,垂着頭,道:“祖父,您可千萬別氣壞身子,至多,我這今後都安安生生的。”

老侯爺哼了一聲,衛玄跳上梁,把小髒貓捉住,抱在懷裏,好聲好氣地勸了祖母幾句,便面上沉重心中歡喜地往祠堂而去。

不就是去祠堂麽?如今他可是京城第一霸了,熬過這幾日,他衛玄還是一條好漢。

京城的夏天,白日裏熱得人恨不得找塊冰撞死,夜裏卻冷得很。

衛玄裹着棉被,縮在角落,還好祖母派丫頭給他送了棉被來,不然他還沒讓他是京城第一霸一事巷尾皆知,他衛玄便先得凍死在這祠堂了。

忽聽外面的兩名守衛聊起了天。

守衛甲道:“陛下這兩天病得厲害,連朝都不上了。”

守衛乙道:“想來是前幾日着了涼,聽說陛下三日前見了梁姑娘後受了風,便一病不起。”

守衛甲道:“身子這般弱,如何扛得住這大宋江山?”

守衛乙道:“這話可說不得,你自個兒心裏清楚便是了,須知這禍從口出啊。”

衛玄搖了搖頭,這兩守衛倒是膽子大,不過如今大宋政治清明,因而這兩守衛才敢議論皇帝。

折騰了一天,衛玄這才有空仔細打量他在郡主府搶來的這一只小髒貓,初見時只覺着它渾身髒兮兮的,但此刻,塵埃皆無,他卻在它身上瞧見幾分靈動之氣。

果然是一只有靈氣的貓,也唯有這樣的貓方能配得上他紫衣侯衛玄。

只是,這只小貓總讓他覺着怪異得很,從他捉了它後,他從未聽見它叫過一聲。

思及此,衛玄愣了愣,這只小貓貌似也太乖巧了一些,不論他對它做什麽,它都沒有任何回應。

他疑惑地對上那雙圓圓的眼,道:“苔枝,你為何不叫呢?”

正當此時,不知從哪裏忽然吹來一陣風,吹得衛玄脊背發涼,他再回過神時,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屁股上忽然傳來一陣痛意,仿佛有重物壓了上去,這祠堂分明只有他一人……衛玄心一顫,難不成他剛從謝容的魔爪之下逃出,便跳入了另一個火坑?

莫非他是碰上采陽補陰的妖怪了?他還沒來得及在京城橫行霸道呢。

他正要起身,卻發覺自個兒動彈不得,難不成他今日要在衛家的列祖列宗面前被這妖怪奪了性命?

衛玄的臉一片慘白,他喊道:“來人啊!來人!”

點了燭,看清祠堂內的情景後,守衛甲和守衛乙皆一愣,他們此刻所見的場景委實再詭異不過。

唇紅齒白的少年神情驚懼地趴在地上,不知被什麽東西吓得不輕,而在侯爺的屁股上,坐着一只髒兮兮卻慵懶的貓。

早前他們還頗為驚異,侯爺為何突然抱着一只貓,毫不抵抗地進了祠堂?如今……守衛甲和守衛乙對視一眼,心知侯爺怕是在明州府待久了,連腦子也不清楚了。

“侯爺,若是無事,奴才就先退下了。”

衛玄顫着聲音道:“你你……你們沒看見妖……”

話還未說完,衛玄便發覺自個兒仿佛又能動彈了,他哆嗦着站起來,卻見小髒貓蹲在地上,睜着一雙圓圓的大眼,雖一身塵埃,仍顯得甚是可愛。

衛玄龇着牙,難不成方才壓在他屁股上的重物,便是苔枝?吓得他動彈不得的妖怪,也是這只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奶貓?

這事兒若是傳出去了,他京城第一霸的寶座,還保得住麽?衛玄身子一歪,他京城第一霸的聲名,難不成便要毀在今日?

思及此,衛玄搖了搖頭,看向守衛甲和守衛乙,眼中有兇光閃過,他笑眯眯地道:“你們今晚什麽也沒瞧見,若是日後教爺聽到半句今晚之事,爺的手段,你們應當知曉。”

侯爺京城第二霸的名聲,兩人自是再清楚不過,往日裏還有個榮華郡主謝容踩在侯爺頭上,如今侯爺沒了對手,日後怕是連老侯爺都管束不了。

如今,他們又撞見了侯爺這般困窘的場景,兩人心中咯噔一下,垂下頭,慌張地道:“奴才明白。”

懶得再與兩人糾纏,衛玄擺了擺手,道:“既然明白,便出去罷。”

兩人如蒙大赦,連忙退下。

衛玄摸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罪魁禍首,一步一步向它走去。

“苔枝,爺的屁股是你能踩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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