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梅運的怒火
梅運的怒火
聞得家裏的兩小狼崽子沒事又給她闖禍了,順道還把人撞成重傷送進三院去急救?
梅運的心情比起救護車一路拉着凄厲的長鳴飛速滾在大馬路上還要急躁三分。她冷着臉,疾步飛奔在潮濕的窄巷裏,基本無視腳後跟飛濺起來的黑色水花。雖然W市的三院就在第一中學隔街的人民路上,抄近路走巷道也就花個十分鐘,但梅運覺得,這段路比她過的二十幾年還要漫長無邊。
一路急奔,梅運來到三院門口,看着醫院門口金燦燦的幾個大字,她劇烈起伏的心口奇跡般的平息下來。練了十幾年“長生訣”,在這緊要關頭,終于體現出它人性化的一面,那就是能在三秒之內,迅速調試好心情。即使是在怒火沖天,恨不得拿把菜刀滿大街砍人的情況下。
急救室門上面的紅燈亮得有些刺眼,梅運面色如常,就是捏着包帶子的芊芊玉指顫得厲害,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滿肚子的氣沒地可撒,只能拿手提包的帶子撒氣。
那兩小狼崽子跑哪去了?不是說人被送進急診室裏搶救了嗎?難道人還沒救回來?肇事者先給局子裏不長眼睛的家夥铐起來審理了。事故責任還沒認定,局子裏好像只能扣肇事車輛吧?
梅運微微眯起眼睛,考慮要不要給以前的老同學某局長的公子打個電話通通氣?
交通意外這種事,最難處理。尤其對方開的是鐵包肉,她弟弟們是肉包鐵的破自行車,發生的地段又是在W市最為敏感的地段,嚴禁車輛進出的老城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梅運的心越懸越緊,不時擡起手腕看看時間,一晃眼的功夫,她已在門口坐了一個多小時。
正在此時,急救室上方的紅燈熄滅了,門突然被打開了,一名穿着綠色無菌服的護士跑出來,一看到坐在走廊休息椅上的梅運,護士把口罩往下一摘,露出一張姣好的面容,聲音很嚴肅的宣布:“請家屬節哀,病人于十點五十八分心髒停止跳動。請在這上面簽個字吧。”柔美的聲線裏沒有一絲情感的起伏。
“死了?剛送來的人死了。”梅運唇瓣顫抖,腦子裏一片空白,先前做的無數猜測和預備下的補償措施,在聽到護士話的一瞬,全部化于無形。
忽然,她覺得護士面無表情宣布病人死亡時刻的一幕格外刺眼,但骨子裏殘存的驕傲使她無法在人前做出失禮的行為,為W市的新聞娛樂榜增添談資。梅運微微垂下雙眼,掩蓋住眸底滿溢出來的厭煩,外面的陽光很溫暖,她的心底裏卻猶如寒冬臘月般冰冷刺骨。
“什麽剛送來的?”護士平板的面孔裂開一絲縫隙,毫無感情可言的聲線起了細微的波瀾。
“裏面搶救的人不是剛才因車禍送來急救的嗎?”梅運愕然地擡起頭,淺茶色的鏡片遮不住她眼睛裏寫滿的困惑。
這到底哪跟哪?有點像牛頭不對馬嘴,雞對鴨講話。
“醫院今天沒車禍的病人送來急救。你不是28床病人的家屬嗎?”
Advertisement
一抹驚詫浮上護士的眼眸,她顯然也被弄迷糊了,側着頭回憶三個小時前病人搶救時簽字的女人長什麽摸樣?貌似也跟眼前的女人一樣,短發,戴眼鏡,穿着一身合體的修身套裝。
“我不認識什麽28床?我是來看剛才出車禍的……”
微微一蹙眉,梅運耐着性子解釋,話說了一半,手機鈴聲響起來,她掏出來一看,發現來電顯示上面映着——小狼崽子1號。
1號,代表夏沐恩,是她富婆後媽帶進她家的拖油瓶。2號,自然是周瑜民,事業有成後爸倒貼上門的附贈品。梅運為什麽喜歡喊他們倆小狼崽子呢?理由很簡單,因為倆人同歲同月不同日,且都屬狗。狗,不就是家養的狼嘛。
“你們倆在哪?”
梅運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裏面影射出來的寒氣,卻讓站在她面前頻頻接觸死亡的護士小姐忍不住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下意識地倒退兩步,避開面前看似溫和無害,實則殺氣直飙的女子。
“你說什麽?那人失憶了,就記得自己叫白胡,其他什麽都不知道?而你李大哥一時間找不到任何能證明他身份東西,所以要我們家先收他住下,然後慢慢給他找家人。”
一字一頓,極為清晰的重複着手機對面少年結結巴巴說的事,梅運雪□□嫩的小臉,頓時染上了一層薄薄血色。她很生氣,很生氣,她家又不是收容所!憑什麽要她收容一個不知底細,也許是殺人狂魔的陌生人?三年前在後爸後媽的靈堂前被訛着接過監護人的職責也就算了。這回,她說啥都不妥協。
兩只小狼崽子她還沒踹出去,可不想再領一頭老虎進門。
“不準!這事不用再說。如果讓我回家看到家裏多出什麽不應該出現在我們家的東西,我就連你們倆一塊掃地出門。從此以後,我們三各過各的去,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反正,你們爸媽都給你們留了好幾棟房子。而我家廟小地薄,我人卑言輕,伺候不起你們倆個小祖宗。不過,你們倆若想相親相愛繼續當兄弟或是當情人,我是不會發表任何意見的。還有,給我轉告李為民,五院的大門一直都為他敞開着,平時閑着沒事,就多去坐坐,談談心。”
W市第五人民醫院,以精神科聞名全市。
仗着于才智保證送兩弟弟上大學的後臺,梅運語速極快,噼裏啪啦将肚子積攢了三年的郁悶一股腦傾倒出來。如今的她,是翻身做主的楊白勞,欠債的比要債的還要蹬鼻子上臉!
“小姐,小姐,你真不是28床病人的家屬?”
擁有良好心理素質的護士小姐,自動屏蔽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一系列語言威脅行為,面無表情的拿着手上的病人死亡通知單上前詢問。
“護士小姐,聽說一院最新從德國引進了專門治療視力的激光治療儀,對治療近視眼很有幫助,今年寒假期間的生意異常火爆,年底的年終獎更是厚厚一疊。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在那邊有認識的人,可以介紹你過去。”
梅運答非所問,因微笑輕輕彎起的秀眉宛若天上的新月,輕柔的語調令手機那頭的少年寒毛直豎,一個寒顫下,差點就把手裏的手機從窗口飛出去。
梅運生平最恨的就是簽什麽死亡通知書。這玩意,她簽夠了。
“我不需要。”護士小姐的語氣稍顯僵硬,拿着死亡通知書的手指洇濕了白得晃眼的紙張。
“那太遺憾了。護士小姐,我們就不要說再見了。”
梅運抿唇微笑,優雅的轉身,踩着不徐不疾的步子,速度極慢的轉去樓道旁的電梯間,找那兩只自作聰明的小狼崽子清算舊賬新帳。
先前之所以放縱他們,不追究他們成績低空飛過的行為,是因為她認為他們再過一月就是成年人了,作為一個成年人,應當明白,什麽是該做的,什麽是不該做的?就像當年的她,也有過肆無忌憚的荒唐時光,逃課、打架、飙車,一個人離家出走什麽的輪番着來。她死去的老爸曾說過,每個人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所以他不會阻攔她的任性。但她要知道,不阻攔并不意味贊同她的行為。而是希望,她能清醒的認識并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叮的一聲清脆音,電梯門緩緩向兩側滑開,梅運抿抿唇,根據電話裏所報的病房號,緩步行去。
今日W市新聞娛樂榜,梅運以其當之無愧的靓麗風姿,榮登情深深雨蒙蒙女主首位。
據說是因為三院的某位護士一時說漏了嘴,說梅運在急診室門口深情等候三個多小時,可是那個男人還是沒能擺脫死神。於是,在某一段時間,梅運上菜市場買菜時,收的眼神都是同情外加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