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梅運的弟弟們

梅運的弟弟們

“自閉症,小命說了,如果我們敢把他帶回去,她就把我們倆一塊掃地出門,從此以後,我們三分家單過。她還說,不介意我們倆發展成為超友誼的情人關系。順便轉告李大哥,要他沒事常去五院喝喝茶,談談心。”

中午的陽光熱烈而刺眼,周瑜民站在通往病房外陽臺的門口,棱角分明的年輕臉龐上,兩條濃眉像利劍般上揚,入鬓的眉梢帶着一絲不容人忽視的惱意。他抿抿薄削的唇瓣,語氣極其不善的沖坐在另一張空病床上看書的夏沐恩唠叨一大通。

梅運的怒火就算隔着手機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這回她好像是豁出去了,半點回旋的餘地都沒給他們留。

周瑜民眯眼盯視神态安然坐在空病床上埋首書海的夏沐恩,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他的離間計?自願充當跑炮灰角色送上門去給梅運清火。不過想想,彼此都是難兄難弟,梅運要趕他走,就絕不會再留下夏沐恩。她向來對他們倆一視同仁,從不偏袒。

見夏沐恩半天不答話,周瑜民惱了,長腿一邁,跨到夏沐恩的旁邊坐下,胳膊順勢攬上人家瘦削的肩膀,用一種很暧昧的姿勢,低下頭,沖夏沐恩露在襯衫外頭的頸子呼了口溫熱的氣。

“你說,我們要不要繼續演下去?讓小命真以為我們倆有什麽不對?然後看着她為我們倆着急。”

“除了她父母外,姐不喜歡不相幹的人叫她的小名小命,其中包括你我。若不想徹底惹怒姐,建議你盡快改變對姐的稱呼。還有,我的性取向很正常,對你絲毫不感興趣。而姐也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小題大做,在她心裏,沒有什麽比踹我們出梅家更重要的事了。我們真要這麽做了,反倒給她動用家法的絕妙機會,以侮辱梅家清白門風為由将我們兩個罪魁禍首驅逐出去。所以,多動症,不要把姐想得過于愚蠢。她其實是懶,懶得動腦筋和我們計較。千萬不要忘了,三年前你爸我媽的靈堂上,她是怎麽震懾住你我兩家如豺狼虎豹般兇狠的親戚們的?”

夏沐恩停下,擡手推推滑落到鼻梁的鏡架,溫和的眸子裏一道精芒忽閃而過。線條柔和偏向中性的五官一瞬間迸發出與其氣質完全不符的張狂。

“至于他,姐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假如曉得人是李大哥撞的,而這事一旦鬧開,李大哥準會被停職。沒了工作,他老婆肯定要吵着離婚,為了杜絕李大哥三天兩頭跑上門來哭訴的無窮後患,讓一個陌生人暫時住進家一段時日,姐還是能忍受的。畢竟,與李大哥婆婆媽媽的本事比較起來,姐寧可面對一個不熟悉的陌生人。梅家是她的地盤,她的地盤她做主,容不得他人插手。”

聽他抽絲剝繭的一番分析,周瑜民眼角抽搐,暗自嘀咕:自閉症果然是自閉症,一天到晚就喜歡琢磨這些古裏古怪的東西。不過,他說的沒錯,與其在外費力搗鼓,還不如直搗黃龍,在小命身上着手。都一起住了五年了,他就不信,她半點姐弟之情都不顧念。

與夏沐恩整日埋首在家看書的沉靜不同,周瑜民喜歡泡在陽光底下曬一身标榜健康的古銅色皮膚。南轅北轍性格的倆人為了不被梅運掃地出門,于去年暫時結成同盟,一起商謀如何打消梅運驅趕倆人出梅家的念頭?

“但小命這回好像真的生氣了。連拒絕的口氣都比平常強硬。自閉症,你說我們會不會前功盡棄?反讓小命一怒之下不顧什麽約定了,直接将我們趕出去。在她的眼裏,我們倆始終都是外來的闖入者,不屬于梅家。”

周瑜民陽光帥氣的臉上籠上一縷陰郁,雙手交叉着放在腦後,無精打采的向後躺倒。他不想回那個冰冷空蕩的家,也不想見到父母那邊像吸血蟲一樣的親戚們。住在梅家最大的好處,就是那群親戚礙于梅運的震懾力,不敢随便跑去對他哭爹喊娘的整天哭窮。

要不是在靈堂上梅運幹淨利落的請律師将老爸留下的遺産全部變賣幹淨,為他請專人建立教育基金。那群人恐怕到現在還在叫嚣着要争奪他的撫養權。

受到周瑜民落寞的心情影響,夏沐恩放下手中的書籍,若有所思的偏過頭看向右手方向的玻璃窗,午間燦爛的陽光,穿過半掩半遮的窗簾,落入病房內泛着溫潤光澤的奶白色地磚上,留下一地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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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周瑜民那個單細胞動物想的不一樣,雖然倆人殊途同歸,但起點究竟是不同的。他只想留下,留在她身邊,留在一個聽到他是“自閉症”患兒後,依然把他當成正常人的身邊。

猶記得十歲那年的春天,雪白的槐花一夜間開滿大街小巷,菜花蟲閃動着翅膀,低低飛舞在流動着陽光的空氣裏,穿着白色海軍領上衣,黑色百褶裙的少女,張揚的坐在樹桠間,恣意晃動着白皙的赤足。

“喂,小孩,你一個人躲在這裏不害怕嗎?如果覺得害怕的話,告訴我哦,我每天都會來這裏的。”

她的笑聲清脆如鈴,靈動的雙眸恍若明鏡,夏沐恩一直記得,那天,他在那雙眼睛裏清晰的看到自己鮮活的影子。就因為這,當富婆老媽興高采烈的跑來對他說要倒追梅運爸爸時,他似乎重又鼓起面對周圍形形色色直戳他脊梁骨目光的勇氣。

“她是我們的姐姐,這一點并不會因血緣、姓氏、彼此身份的不同而改變。”雙眼因回憶而濕潤,夏沐恩低垂着頭,滑落的劉海遮住了眸底一瞬間爆發出來的堅定不移。倘若當弟弟是能留在她身邊的唯一機會,那他甘之如饴。

愛情會随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淡去,而親情則不會。夏沐恩想着,當弟弟的好處是毋庸置疑的。起碼梅運不會以對待男友的挑剔眼光來審視他。回想梅運歷任男友被挑得一無是處,從而懷疑自己存在價值的慘痛經歷。夏沐恩忍不住慶幸,梅運對家人的寬容。

“自閉症,真要把他帶回家?”

周瑜民顯然有點猶豫,他想法簡單,并不意味他不會動腦子去思考。他猛地坐起來,盯着隔床陷入昏睡中的年輕男子看了會,總覺得不太妥當。一種會被抛棄的危機感迅速從他的心底萌生出來,攪得他心神亂糟糟的。

“兔子不吃窩邊草。”夏沐恩倒是很定心。

梅運的原則是,兔子不吃窩邊草。家裏的草再鮮嫩,她都不會去碰。所以夏沐恩毅然決定,寧把威脅放到身邊時刻盯着,也不能放任在外。

“自閉症,你不覺得他出現的很古怪嗎?就好像是憑空出現在李大哥車子前似的。還有,他身上的傷勢根本不像是撞傷,反倒像是某種特殊材質的尖銳物直接貫穿的。”

周瑜民天性喜歡舞刀弄槍,又整日和當刑警的李為民混在一起,對警方管制的槍械刀具等倒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他內心深處湧上一種既害怕又令他感到極度刺激的,用他目前匮乏的言語無法形容的矛盾。

“那讓他搬去饕餮居住。這樣,姐那邊也比較容易說通。”

夏沐恩對眼前的生活很滿意,并不想打破這份難得的安寧。既然周瑜民對那人的到來很不安,那消除這種不安最佳的方法是,徹底消滅在萌芽狀态。

“饕餮居?方揚會同意嗎?小命嘴上不說,可我知道她很重視他。”

“他的廚藝足以讓姐視為知己。饕餮居因他而存在。”

“不就會做兩菜嗎?至于把他捧到天上去嘛。”

“姐喜歡吃。多動症,如果你擁有一手好廚藝,姐說不定就不會想着攆你走了。多動症,梅家不是你的擋風牆,該你承擔的,你就得站出來。”

夏沐恩對周瑜民家裏的事了若指掌,希望他能擺脫心理上的陰影,正視他那群貪得無厭的親戚。畢竟大家都在W市,擡頭不見低頭見,總不能躲一輩子。

“煩死了。我們不要說這些了,一會兒小命就到了。”

“周瑜民,需要我再給你重複一遍嗎?不準喊我小命。”

伴着一聲清脆的喝聲,兩人的話題人物俏生生地站在病房門口,以極其不悅的目光瞪視他們。在三人都沒注意到的時候,側卧在病床的年輕男子微微睜開雙眼,微微耷拉的眼皮蓋住眸底泛出的狡黠精銳光芒。

“爺爺的‘長生訣’就是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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