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梅運和白胡的第一次深入交談
梅運和白胡的第一次深入交談
白胡耷拉着腦袋,渾身濕漉漉地穿過天井,右腳剛擡起想要跨入堂屋門檻,梅運從後面轉出來,似笑不笑地瞅住他擡了一半的腳,髒兮兮的水滴不停地順着鞋底和褲管掉在門口鋪墊的深紅色防滑地毯上,不一會兒工夫,上面就濡濕了一大片。
“小命,我沒跟人打架。”
白胡面一紅,忙不及地把腳收回原處,雙手下意識地高舉到耳朵旁,捏住耳垂,做出一副告罪求饒的姿态。他時不時地擡眼偷窺梅運臉部的表情變化,生怕她惱怒之下,跑進廚房,操起菜刀,把他趕到大門口去對牆反省。他可沒忘記,梅運最恨的便是他們幾個“小的”不知道愛護自己的身體,成天跑到外面去給她惹是生非,然後弄得灰頭灰臉的回家,讓她好一通收拾。
為了這事,手腳片刻不停地周瑜民沒少被她拿着笤帚滿屋子追着打,夏沐恩也沒少被牽連在內,一同挨訓。就連他也慘遭了好幾回的魚池之殃。
“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來廚房幫忙,今天中午吃蝦肉馄饨。樓上的秦秘書,你不要去招惹他。他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一個弄得不好,就會暴露出你的真身。如果你還想在這裏待下去,就不要自不量力去招惹那些你惹不起的人。這裏不是你的世界,它的規則游戲,不是你玩得起的。”
梅運控制心口欲爆發出來的怒意,勉強自己拉開膠着在白胡嘴角淤青的視線,落到堂屋門口專門用來放雨具的荷花水缸上,看着色彩淡雅柔和的水墨荷花,語調看似平靜卻包含深意的囑咐一通。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時候得知白胡不是人類是妖怪的?反正就那麽順其自然的曉得了。不過,這些都是小事,梅運從不把非我族類必是異端的那種極端言論放在心上。在她看來,人和妖怪沒什麽不同?區別只在于埋在血肉之下的那顆心罷了!何況白胡的腦袋比她身邊的很多人類都要來得“單純”可愛。
有時候,梅運也想,妖怪沒什麽不好?他們的世界或許得憑自身的實力才能活下去,但是卻少了很多的陰謀詭計、爾虞我詐。如果有一天,解決掉了身上的麻煩事,她還真不介意去妖怪世界來個幾日游。
現在的梅運還不曉得,這個願望,她很快就能達成,并因此得到了一個深刻的教訓。在一個以實力為尊的世界,她太弱了,弱得那些強者都不屑動手指頭捏死她。只因為嫌麻煩。
“我沒有去闖禍,我只是去找‘小鼈’了。”白胡遲疑了好一會兒,還是将事情傾吐了出來,他并不希望梅運誤解他,使得兩人間本就薄弱的聯系,愈加脆弱。
“你瘋了?真的把心頭的精血給他了。”
梅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上次詳細審問過白胡要讓“小鼈”清醒過來需要什麽樣的方法後,她便立馬放棄了心中原本打算讓白胡出手救治的念頭。心頭精血相當于一個妖怪的性命力所在,即使只少一滴,對大部分力量被封印起來的白胡來講,也是一種致命的威脅。梅運再冷心無情,也不會用以命換命的法子救治“小鼈”。這對于性格“單純”的白胡而言,不公平。她不能因為他是妖怪,就可以認為他的命不重要。
“你是在關心我嗎?”
白胡的眼睛明亮得紮眼,幹淨的臉龐上露出難以掩飾地快樂表情。忽然間,他覺得這一滴心頭精血花得很值,起碼梅運冷冰冰的态度改變了,她的眼睛裏出現了他的影子,而非像從前一樣,空蕩蕩的,看着明淨清透,卻什麽都照不出來。
“廢話!我不關心你,關心誰來着。別忘了,你可欠了我大筆的債沒還呢!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找誰要那筆債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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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運透過淺茶色的鏡片,眼神極其兇惡地瞪視喜不自勝的白胡,對他突如其來的好心情很是不滿,感覺自己剛才白白浪費了一份關切。然而眼光一對上白胡癡迷的,泛着碧綠色美麗光澤的眸子,心上一窘,白皙的臉頰立馬飛起一抹紅暈,随即別開眼,用一付惡形惡狀的态度來掩飾內心驟然湧上的一股心慌意亂。
白胡到底是活了N年的老妖怪了,眼尖心明,對梅運一霎時表現出來的口是心非,眼睛裏閃爍的光芒愈發耀眼奪目。
“‘煉心訣’是我們家給兒媳婦的聘禮。你收了我們家的聘禮,就是我們家的人了,既然是一家人,還談什麽你我之分,債務什麽的呢?”
他厚厚臉皮,鞋底在防滑地攤上蹭了幾下,屁颠地挪到梅運身旁,瞅瞅她的衣服,再看看自己濕乎乎的衣服,蠢蠢欲動的雙手飛快地藏到身後。
“胡說!那玩意是我花五塊錢買的,貨款兩清的。還有,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何況你我。我跟你說,你的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你休想從我口袋裏掏出半分錢。今後家裏的花銷,都得由我做主。”
涉及到金錢問題,梅運的臉孔一板,振振有詞地駁回了白胡的上訴,一點都沒覺察到自己無意中把白胡劃分到家人的行列。
“好,好,我們家的事當然由你做主了。”
白胡占便宜占得歡暢,一臉如遇春風,高中狀元的得意樣。爺爺給選的老婆果然精明能幹,還沒嫁呢,就已經開始為他們家的日常開支籌謀劃策了。他似乎看到向來花錢大手大腳的爺爺被自己看中的孫媳婦從頭管到腳,畏首畏尾的可憐委屈樣了!
老不修!自找的。白胡心裏暗爽,他打小可是吃了不少自家爺爺的暗虧。
“給我滾回你屋子去洗澡!限你在十分鐘之內滾來廚房,不然明後兩天我們家都吃魚圓,魚糕。”意識到因自己的一時口誤,反倒讓白胡得寸進尺了,梅運的俏臉黑了大半,鏡片後的眼眸裏殺氣騰騰。
“呃——小命,你太狠了!”
樂極生悲,白胡飛漲的情緒轉瞬低落下來,明淨的眸底浮起氤氲的霧氣,可憐巴巴的盯住梅運冷靜的雙眼,期盼她改變主意。
魚圓,魚糕都是需要人不停順着一個方向攪拌餡料的累活。梅運平時用來懲罰他們幾個“小的”不聽話的有力武器。任誰拿着筷子,坐在那裏幾個小時不動地攪拌餡料,都會覺得腰酸背痛,手腳無力的。
“滾!”梅運暴怒。
見她真的怒了,白胡讪笑一下,如同受驚的鳥雀,撲棱着翅膀,手腳并用地爬回位于三樓的房間,洗了個戰鬥澡,換上淺青色的翻領T恤,淡灰色的休閑長褲。一身清爽地走下三樓,在轉入二樓樓梯口的時候,白胡腳下的步子稍微停頓了下,審視探究的眸光掃視倚靠在二樓陽臺的清瘦背影。
就在這時,秦秘書轉過頭來,銳利逼人的眸光迎上白胡探索的目光,片刻,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要明确各自的地盤,或者說對方是敵是友?
“白胡。”白胡微笑。
“秦頌。”秦秘書還以微笑。
“等會吃蝦肉馄饨。”白胡笑容親切。
“小命說了。”秦秘書飽含深意。
“我下去包馄饨,你随意。”白胡笑得牽強,雙拳握緊,恨不得一拳頭砸扁秦秘書臉上堆砌的笑意。
“期待你的手藝。”
面對白胡的醋意,秦秘書暗自好笑,不由想起邊緣對他的評價,一個腦袋“單純”可愛,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貴公子。
他私底下尋思,要不要幫白胡找到他的家人?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老住在梅運這裏,也不是什麽事?梅運的名聲已經夠響亮了,實在不需要錦上添花了。況且,一旦白胡的家人找過來,看見自己兒子在梅運這裏打工,盡做一些打下手的髒活累活,估計會心疼得不得了。心裏難免會有怨言,那樣似乎對收留白胡的梅運也不大好。
秦秘書可不想自己的朋友,沒吃到羊肉,卻偏偏沾惹了一身膻味。
相對于秦秘書的好心情,白胡的心情糟糕透頂。他沉着一張俊臉走下樓梯,轉進傳來“篤篤”剁餡聲音的廚房,一屁股坐到平時用來擇菜的料理臺旁的長凳上,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剁好豬肉餡,忙着把一只只對蝦去頭抽腸剝殼剔肉的梅運。
“桌上有紅糖姜湯,喝了去去寒暖暖胃。”
梅運沒太在意白胡陰沉的臉色,神情專注地剁着蝦肉餡,不一會兒的功夫,她剁好蝦肉餡,順手洗幹淨砧板和剁肉專用的菜刀,換了一塊幹淨的小砧板,拿了一把專門切蔥姜的長條形小菜刀,動作利落地切起蔥末姜末。
這是梅運和方揚定下的廚房用具專物專用,不可以混用的嚴苛規矩。誰都不允許胡亂混用,拿切生肉的刀板去切熟食的。
将豬肉餡和蝦肉餡混在一個搪瓷小臉盆裏,撒上适量的蔥末姜末、鹽、糖、生抽、香油,拿筷子攪拌好順時針攪拌好。等做好一切的準備工作,梅運端起放着餡料的小臉盆轉過身,意外發現白胡瞅着冒着熱氣的姜湯默默發呆。
“姜湯得熱着喝,涼了可不好喝。”
她秀眉微蹙,下廚時便會摘掉眼鏡的雙眸裏寫滿了不悅。難得她良心發作,特意給人煮紅糖姜湯,沒想到人家居然不領情,只顧着發呆愣神。
“小命,我會幫你的。”白胡擡起頭,眼神堅定有力,短短的一句承諾,飽含着滿腔的愉悅。
“免了!省得你把命賠進去。”
梅運毫不領情,好心幫忙是一回事,但為了那事賠掉性命,這種事,她可不會眼睜睜地看着發生。當年邊緣的經歷,已讓她心生警惕,不會再急于求成,從而傷害身邊關心她的人。
她坐到料理臺旁邊,打開裝了小馄饨皮子的熟料袋子,取出一張薄如紙的馄饨皮,用冰棍棒般大小的竹片,一邊将肉餡刮到馄饨皮中央,一邊手指靈巧地将裝有餡料的馄饨皮翻轉着對折再對折……稍停片刻,一只只形狀恍若簸箕,又好似元寶的小馄饨,挺胸疊肚地待在一面小篩子裏面螺旋式地列隊排列。
看着皮子和肉餡在梅運的手裏簡單地翻了幾個花樣後,就變成一個個嬌小可愛的小點心,白胡頓覺他的追妻之路,茫然無邊。他可沒忘記,梅運的擇偶要求第一條,未來的老公要有一手好廚藝!
這一條,他目前似乎很難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