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秦秘書的拜訪

秦秘書的拜訪

傍晚日落的時候,天空突然刮了一陣大風,呼呼地吹着,風卷沙塵,枝搖樹動,眨眼的功夫,一團團的烏雲便将原本晴好的天空遮得嚴嚴實實,宛若一張密不透風的漁網,将天空和大地一網打盡。

暗沉沉的天空連着散發着陳舊古老氣息的老城主街,覆蓋着成片成片斑駁錯落的粉牆黛瓦,大概是大雨将至,本就人煙稀少的青石古街愈發顯得空蕩蕩的,偶爾有幾道人影從小巷子裏竄出,倏地鑽入對街的巷道,一晃眼,就又不見影了。

梅運怒不可遏地從邊緣地住處沖回老城,壓着青石板鋪砌的主街走了一段後,心情趨于平緩,擡眸望向街尾孤零零伫立在水潭邊的一棟三層樓高,外牆爬滿爬山虎的民國小洋樓。

看久了,視野所及之處好似出現了一片水紋,眼前浮現一幅古老的水墨畫,就像是經過特殊處理過的電影鏡頭,從塵封已久的歲月裏一一翻出來,不經意間,她心底竟有一種穿越時空回到過去的突兀感。

她也知道,這事不能怪邊緣。那個死心眼的家夥自認為能看到一部分的未來,所以才對秦秘書的追求一再拒絕。理由很簡單,因為她看見秦秘書的未來了,他将和另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結婚,倆人婚後的感情非常好。既然秦秘書早晚會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共同生活,那麽她就不會當什麽第三第四者。即使男女雙方現在男未婚女未嫁,各自都只有糾纏不休的愛慕者。

更重要的是,邊緣極其讨厭官場上搞政治的男人。認為他們總喜歡冠冕堂皇的當面耍一套,背面玩一套。分不清他們講的哪句話才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虛僞可怕得很!這也是邊緣當初選擇人人避諱的法醫,沒選擇當人人拍馬的外科醫生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只是她萬萬沒料到,法醫這個職業,也成了她愛情道路上的攔路虎。不但讓她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遠走美國,也使得她下定決心,攻讀心理學,重新從心理的角度去解讀她從前避之惟恐不及的人類複雜心理。

一陣夾雜着夏日暖意的風,卷着幾片半青不黃的葉子,在梅運腳下掃過,對于邊緣一再拒絕秦秘書的示好,她除了嘆息外,再無其他情緒可表達。

整日忙于調查這事那事,沒談過戀愛的她并不理解邊緣的所作所為。難道就因為她看見秦秘書會跟另外一個女人結婚,就毫不留情地拒絕他嗎?這理由簡直荒唐的可笑!拿出去講給別人聽,恐怕人家都只會當荒誕的故事一笑而過。

梅運的小名喚作小命,和她名字中的運字相得益彰,前後呼應,取自修身立命之說。她從來就不相信什麽命運,或者說邊緣看見的與她相關的未來。梅運深信,命自我立,即使是已經鋪墊好的未來局勢,她也有辦法将之徹底扭轉!

這一點,也就是她和邊緣最大的不同!開私家菜館,常常和在家居士來往的老板娘不相信什麽命運,反而做法醫、學心理學的女法醫深深相信着,并被命運操縱者,無力擺脫。

黃豆粒般大小的雨點恍若一陣冰雹,噼噼啪啪地砸下來,掉在青石地上,映染出一朵朵深色的水花。

梅運收回漫無目的的思緒,将皮包蓋在頭頂,拔腿朝着饕餮居的方向跑去,剛拐過彎,她還來不及收住奔跑的步子,一道坐在緊閉的清漆大門屋檐下,顯得無比落寞的身影突如其來地闖入她的眼簾。

仔細一瞅,剛說到曹操,曹操就到了。竟是剛才與邊緣的話題中心人物——秦秘書。他今天的模樣看上去有點頹廢、落魄、甚至可以用不修邊幅來形容,與他平日在電視上出現時意氣風發的模樣判若兩人。倘若不是梅運和他實在太熟悉了,不然還真認不出他就是那個市政府的大紅人。

“喲,是哪陣風把你這每天忙得焦頭爛額,連人影都瞧不見一眼的大秘書吹來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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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運怔了怔,抓着皮包的手指緊了緊,嘴角一扯,一朵嘲諷中隐含絲絲關切之意的笑容在她臉上綻放,嘴巴裏習慣性地吐出看似調侃的一通風涼話。

秦秘書當年幫過邊緣的事,她沒忘記。若不是為了幫她調查真相,邊緣也不會牽扯進那樁事裏,導致無法在W市繼續待下去。世間因果,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邊緣欠下的情債從很大程度而言是因她而起,秦秘書陷入苦苦追求,也全因為她當年一時興起,介紹兩人相識。讓本不會相互交集的倆人的命運線從此糾纏交織在一起。

“來你這裏蹭頓飯吃吃!”秦秘書擡起頭,聳聳肩膀,笑意溫和而燦爛,絲毫沒有平常工作中的銳利逼人。

“我這裏還在停業整頓中,想吃飯,沒有?”

梅運從皮包裏翻找出鑰匙,遞給伸長了胳膊裝出乞丐模樣乞讨的秦秘書,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便知道他情緒已經平穩下來了。心裏估摸着,大約是在家被父母唠叨煩了,在邊緣那裏又頻頻碰釘子,就跑她這裏來傾訴滿腔的相思情了!

“不過,招待朋友的飯菜,還是有的。你今天是打着什麽旗號來的?公事,私事?”她語氣一轉,順手将耳側黏在臉頰的濕發別到耳後,模糊的鏡片藏住了她閃着精光的眸子。

“如果是為了公事,今天估計我連門檻都休想跨過去吧?你梅運的架子可不比我小,走出去更是派頭十足!”秦秘書也不含糊,笑意溫和,言辭犀利。

“我就一拖着兩拖油瓶的孤兒,哪裏來的派頭?還不是那群喜歡嚼舌根子的,沒事竟喜歡找我的事亂嚼。嚼吧,嚼吧,小心有一天連自己的舌頭都嚼爛了,把自己也給嚼進去。到時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敢亂嚼不?”

一道流光從眸底閃過,梅運冷笑一聲,跟在秦秘書的身後跨入門檻,走過鋪了一地方塊青磚的天井,踏進門窗虛掩的堂屋,也不理睬熟門熟路徑自爬上樓梯去二樓客廳的秦秘書,放下手中的皮包,轉進後面的廚房,打開櫥櫃,取出一套茶具,燒上水,泡了一壺花茶,在冰箱裏取了幾樣點心,裝盤端上二樓。

腳剛踏上最後一層樓梯,擡眼望去,發現通向陽臺的落地門開着,秦秘書神情落寞地扶着花式水泥欄杆遠眺煙雨迷蒙中的W市老城,他清瘦的側影在灰蒙蒙的天空映襯下,尤為顯得形單影只。

梅運抿抿幹澀的唇瓣,将托盤放在老紅木八仙桌上,走到他身後,和他一起欣賞被雨水沖刷得分外幹淨,宛若一幅水墨畫的老城景致,耳畔回蕩着雨點打在陽臺上方的鋼化玻璃遮雨棚上,發出的叮叮咚咚聲音,好不熱鬧。

“放手吧!她不會接受你的。”

半響,梅運垂下眼睑,輕聲嘆息:“你還是找個好女孩,過你想過的日子。我和她向往的生活,都離你的生活圈子太過遙遠,即使你有心,但她若無意,你們倆亦不會有好的結果。更何況,在她的眼裏你始終停留在比陌生人稍微好一點的程度,有時連她的病人都比不上。你再這樣執意下去,到最後受傷的人始終都是你一人,而她的心不會有半點改變。”

“愛是雙方的,單方面的愛情永遠都只會是一杯自釀的苦酒!”

秦秘書掉轉頭,磁性低沉的嗓音裏透出一絲傷感。他雙眼靜靜一眨不眨地注視立在身側這些年沉寂不少的梅運,對她語重心長的勸說,很是感激。但愛情若是能用理智來注釋的話,他當年就不會一投栽進那個深不見底的漩渦內了。

“小命,你說當年我為什麽沒瞧中你呢?如果瞧中了你,現在大概不會有這麽多無邊的煩惱了吧。”他開玩笑似地說。

“得了吧!那時候你就把我當低年級的小妹妹,不,是小弟弟,是可以一起闖禍的同伴!你那眼睛,全盯着高年級的美人們呢?哪裏瞧得見我這比男孩子還會闖禍的黃毛丫頭。其實這樣挺好的,朋友的保質期比情人可要長多了!”

梅運嘴角一瞥,眼光越過秦秘書呵呵笑的臉,投向底下推開的大門,意外發現白胡無精打采,耷拉着腦袋,渾身是水地拖着步子走進來。

“咦!這不是你的小情人嗎?他從哪裏回來啊?怎麽像掉進前面的水潭子裏剛爬出來的模樣?”秦秘書訝異的驚呼。

“你先坐會,我下去給你弄碗馄饨上來。”

不知怎的,見慣了白胡幹淨清爽的樣子,陡然見看見他一塌糊塗的可憐樣,梅運心裏十分不舒服,眉毛不自覺向中間靠攏,額頭上爬上不滿的紋理。

白胡是她饕餮居的夥計,作為最大債權人的她都沒怎麽欺負他?豈容其他人越過她的底線,将他欺辱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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