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歡聚”審訊室
“歡聚”審訊室
如果父親還活着,那豈不表示她苦苦追尋六年的雨夜劫財謀殺案是個天大笑話。梅運閉上雙眼,一時間很難接受從秦秘書口中吐露出來的驚天秘密。她的眼前不斷浮現六年得知父親遇害,冒着傾盆大雨跑到老城主街的情景,心中積攢了六年的憤怒,在這一刻猶如洪水潰堤般,轟隆一下,全線崩潰了。
“我去趟洗手間。”
難以克制住心底的情緒波動,梅運驟然起身,沖出審訊室,與匆匆趕來的齊鳴鸾、齊鳴鳳兄妹倆擦肩而過,徑自奔進先前的洗手間,打開水龍頭,看着嘩啦啦流淌的自來水,雙手舀起一把,洗刷熱得發燙的臉頰,她現在急需要冷靜下來,不然一會兒的情緒準會失去控制。
以秦頌的眼力色,是絕不會看錯人了。難怪她會覺得那股視線給人的感覺很熟悉,似乎包含着某種很濃烈的,久違了的情感。或許秦頌說的對,那人确實是父親。但問題是,假如他是父親,當年雨夜遇害的人是誰?
徹底清醒了下發熱的腦子,梅運關上水龍頭,從皮包裏掏出濕紙巾,對着洗臉臺上方的鏡子,不緊不慢地擦拭臉頰和被水打濕了的發絲。借着打理妝扮的過程,她慢慢梳理記憶中案發前後父親的言行舉止是否有什麽不妥之處?
每一個細節,她都仔細梳理了一遍,忽地,梅運的眼睛一亮,想起一件被她忽略很久的舊事。他父親有個從小送人的兄弟。據說是因為他們家欠了那戶人家天大的人情,而那戶人家沒兒沒女,於是就把她那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叔叔過繼給他們家當繼承人了。但是,那戶人家過繼小叔叔不久,也許是怕孩子和親生父母太過接近,會與他們不親近的緣故,便賣掉了國內的産業,合家搬到國外去定居了。
秦秘書看到的那人究竟是不是她父親?對如今的梅運而言,并非謎題最關鍵的所在。她現在最想解開的是,她後爸後媽死而複生之謎。她總覺着,只要後爸後媽的謎題一揭開,所有的秘密都會大白于天下。包括她父親,錢名揚的死。
“先去審訊室裏會會齊家兄妹再說。”梅運盯着鏡子中恢複正常面色的自己,自言自語。
是的。既然都走到一步了,也只有随着幕後指使者一步步繼續向前,順乎着他的心意,慢慢靠近事件的中心點。不管幕後真正的主使者是誰?梅運都想親自解開這道謎題,償還身在迷宮中六年,險些丢掉性命的邊緣、邊生姐弟倆一個公道。
梅運慶幸秦秘書及時告知了這訊息,沒有偷偷隐瞞下來,先斬後奏地去調查了,再決定要不要告訴她這個當事人。她忽然間起了一個心思,想利用白胡去搜羅一系列她不方便出面收集的東西。然而轉念一想,白胡體內傷勢未愈,如果再讓他涉足險境,她與幕後指使者有何分別
明知道他對她一往情深,情根深種,只要她一句話,他恐是豁出性命也會相助。
算了!她的事,應由她一人承擔,不該去麻煩不屬于人類世界的白胡。從他的語氣裏可以判斷出,妖怪世界其實很單純,喜歡公平的一對一較量,并立下誓約為證。他們世界的誓約也不像人類世界,信口拈來。都是說出來了,就要遵守的條約。倘若違誓,馬上就會五雷轟頂,魂神俱滅。
梅運整理好衣裝,拎起皮包推門而出,踏入走廊的瞬間,她再次感受了向她射過來的,不帶惡意的灼灼目光。假裝不知此事,梅運昂首挺胸,走進審訊室門前,剛要推門,一只白皙的手突然從旁邊伸出來,阻止了她的動作。
她一怔,轉眼一瞧,發現是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裏,一臉肅穆的邊緣。
“你來得挺快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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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步檢查完,就過來了。怎麽樣?見過齊家兄妹了。”
“去洗手間前碰到了。不過,當時心情很糟糕,沒跟他們打招呼。”
“什麽事?”
“沒什麽?等回去後再說。今天來我那聚餐。方揚回來了。”
“好吧。”
倆人聊了幾句,見時間差不多了,邊緣率先推開門,不含感情的眸光掃過坐在室內表情各異的三人,挂上官方應酬笑容的秦頌;含憂帶怨的齊鳴鳳;保持斯文風範的齊鳴鸾,對錢名揚死後,他們三人還能和睦融洽地坐在一張桌子上,心底一陣冷笑。
“屍檢初步報告出來了。死者應該是在睡夢中受到了什麽影響,嚴重刺激到了心髒,于是造成突發性的心肌梗塞,瞬間停止了呼吸後死亡。”她一進門,就擺出一付公事公辦的态度,給出令在場幾人意料之中,同時松一口氣的答案。
“這麽說可以排除謀殺的嫌疑了?”
秦秘書迫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邊緣身後的梅運身上,見話題引向大家都最為關心的事上。洗脫涉嫌謀殺的嫌疑,才是目前最緊要的事。其他的都容後再議。反正今天要去梅運的饕餮居為方揚接風洗塵,到時再慢慢計較。
邊緣冷冷地回答:“假如警方找不到任何與有關謀殺的線索,這事自然會以自然死亡而告終。但這一切僅僅是假設。畢竟誰都不能肯定下一步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月有陰晴圓缺,人有禍兮旦福。所以誰都不能心存幻想,妄圖蒙混過關。”
說完,她找了一張離秦秘書最遠的位置坐下。順手牽住想要走回原位的梅運,拖着她坐到身側,翻開随身攜帶的筆記本,側過頭,和她竊竊私語地讨論着什麽。倆人的聲音都不大,但在審訊室封閉的空間裏,卻顯得格外清晰,仿佛使用了環繞音響一樣,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十分清楚地萦繞在其他三人的耳畔,也順利送到監聽設備的另一端。
“邊緣,聽說你弟弟醒過來了。”
齊鳴鳳迫于哥哥齊鳴鳳眼神的威逼,怯生生地開口問。她現今在齊家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父母急于出清的存貨,殘次品。本來還指望着借嫁給錢名揚,各玩各的。不想,一覺醒來,他就死在了他們訂婚用的套房裏。而且那死相極為恐怖,到現在依然在她眼前晃動不停,勾起她內心深處最陰暗的回憶。
“他今天要搬去梅運那裏住。你今後有空可以去看看他。”邊緣唇瓣的笑意比往常深了一分。
“趕得早,不如遇得巧。既然邊生今天要搬去梅運那裏住,那麽等會空了,不如我們一塊開車去療養院裏幫他搬下東西吧。”不等齊鳴鳳回答,齊鳴鸾眉眼含笑,順口建議。
“正好梅運今天要給方揚接風洗塵,準備下廚大展拳腳。你們這回可真有口福了。”邊緣若有所指的瞧了眼低頭翻看筆記本上資料的梅運,對她剛才欲言又止的事,頗覺古怪離奇。有點不像平日裏做事爽快利落的她。
“梅運下廚,那我一定要到場的。”
齊鳴鸾微笑的目光凝視聽到他們提到她名字,擡起頭來的梅運,望着她鮮少見到的茫然眼神,嘴角笑意加深。錢名揚的死,他毫不在意。唯一在乎的是,他的死打亂了他一早布置好的棋局,幸而錢名揚從一開始就是棄子,所以他的意外,并不會影響到他的全盤計劃。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梅運的變化。
梅運才是他的目标!她不容有任何的閃失。
幹的是秘書這一行當,最善于觀察的就是在場人員的表情。秦秘書很快留意到齊鳴鸾眼眉間倏爾閃逝的一絲野心。不過,他并不以為然。齊鳴鸾利用溫和斯文的外表掩飾其野心勃勃的內在也非一天兩天了。并且他很早就對梅運發生過興趣,後來因“小鼈”的事,才陡然間終止了他的計劃。
看樣子,得小心一些齊鳴鸾。他似乎并沒對梅運死心。難道想利用邊緣接近梅運嗎?不對。齊鳴鸾不至于這麽蠢。那他想幹什麽呢?邊緣身上有什麽東西是他想要獲得的嗎?
越深入,秦秘書心裏的困惑越深,然而他也知道,審訊室裏裝有監聽設備,所以他的外表與平時并無兩樣,仍舊挂着招牌的官方笑容。
“這不太公平哦!怎麽能由我一個人當廚娘?你們幾個吃現成的。按我的意思,我們每人都出一個拿手菜來為我家方揚接風洗塵好了。”梅運擡起頭,笑意盈盈的眸子撞入齊鳴鸾幽深的眸底,從中捕捉到一絲不祥的預兆。她心頭不由一緊,悄悄提防起來。
“我所謂,只要你們吃得下我親手做的東西。”邊緣意有所指地當衆撫摸在燈光作用下,愈加顯得纖細白皙的雙手。
齊鳴鳳臉色驟變,急忙搖頭:”邊緣,你就不用下廚了。”誰想吃一雙整天解剖屍體的手,做出來東西啊。即使她手上一直都帶着一次性的無菌手套。
“邊緣,你就負責喝茶好了。”秦秘書面色微微發青,顯然他也不能領教邊緣親手做的食物。
“邊緣,你會做飯嗎?我記得你的飲食似乎一直都由梅運打理的。”齊鳴鸾反将一軍。
“你們別惡心了。就她那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給你們泡杯茶還成。做飯,還是免了吧。估計到時候端上桌,她第一個嫌棄,不吃。”梅運壓下滿腹的笑意,朝邊緣眨了兩下眼,出言嘲弄道。
“我說梅運,不興在外人面前揭我短的……”
“這裏有外人嗎?這裏都是老朋友了。”
“梅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