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無言的選擇
無言的選擇
“小命,你剛才講的話,我可以當沒發生過。”
白胡凝望癡癡立在秋雨中的梅運許久,幹淨清爽的臉龐上浮現一絲堅定,走上前,低聲說道。一說完,他便屏住呼吸等待梅運的回答。伴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心口的跳動越來越快。他很怕,梅運嘴裏吐出的答案,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
“我說的是真的。”梅運回過頭,雨絲打濕了她的發絲和臉頰,烏黑的眼眸在雪白的臉頰襯托下,愈發顯得幽深。
“只是,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是妖,我是人。就同他說的一般,人妖相戀不容于世。我可以很坦白的說我喜歡你,但絕不會和你在一起。”
“為什麽?”
白胡眼含悲涼,不理解梅運複雜的心态。在他眼裏,梅運講的那些根本不算什麽阻礙,只要她願意,他可以憑一個人的力量承擔起所有的風雨阻礙。然而現在是,她根本不給他機會。一次機會都不給。
“妖怪世界容不下我這人類,人類世界容不下你這個妖怪。假如我們倆在一起,就意味我們倆一生都會被兩個世界視為異端追捕或追殺。我是個渴望平淡生活的人。那樣子轟轟烈烈的愛情,不适合我這個自私自利的女人。所以,小白,忘了我吧。回到屬于你的世界去。過你應該過的日子。雖然不知道小白在你的世界有多風光,可是我覺得,小白一定是地位尊貴,高高在上,俯視別人的強者。不論心靈還是身體,都強悍無比。”
梅運的聲音就像泊泊流淌的溪流,緩緩流過白胡的腦子裏,直到他完全消化掉裏面包含的難以言說的情感。
通過這一席話,他碰觸到了梅運緊閉的心門,窺探到了她壓抑而豐富的感情世界。白胡很慶幸,也很安慰,他并非單相思,她的心裏有他,只是礙于彼此的身份,無法認同這份不容于世的情感。
白胡的心激烈地狂跳起來,雙眼緊緊鎖住梅運盛滿溫柔的眼眸,第一次,他第一次在那雙靈動的眸子裏,清楚地看見了他的身影。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穩定了心神,白胡被陰郁色彩浸染的幹淨眼睛重又恢複了昔日的神采奕奕。
“小命,你應該明白。既然我找過來了,就說明你擔心的人妖相戀不容于世這類的問題根本不存在。人類世界或許容不下我們,但妖怪世界不會。只要你的實力夠強,就沒人敢挑釁你的權威。小命,等你‘長生訣’進入殺戮之道後,相信在妖怪界也沒多少妖怪敢跑來随便挑戰你。”
梅運一怔,有些不理解白胡話語中隐含的意思。殺戮之道?那是什麽東西?
見梅運一臉的迷糊,眨巴着眼睛等待他的解釋,白胡禁不住呵笑起來,清清嗓子,很耐心地說道:“‘長生訣’的修煉分為三個進程,自然之道、殺戮之道、天人之道。每個進程,又都分為三步,自然之心、殺戮之心、天人之心。你目前已經到自然之道的天人之心。很快就能進殺戮之道。一旦進入殺戮之道,你就不再适合留在人類世界了。因為這個世界充滿了各種蠱惑人心的欲望,對你的心神極為不利,會影響到你內心的修煉。假如你心神不穩,很有可能進入與天人之道截然相反的魔道。”
一旦入魔,你我之間猶如隔了一條溺水河,只能隔岸相望,卻永遠無法白首同心。
一想到梅運有可能會入魔,白胡後脊發寒,汗水浸濕了襯衫。不!他絕不容許發生這種事。梅運是他未來的老婆,不可以進入魔道,成為魔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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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他想起一件一直被他忽略掉的事。他貌似在某人身上聞到了他最為厭惡的妖魔臭味。那個人大概也是沖着他老婆來的。畢竟梅運是“長生訣”蟄伏千百年以來,唯一選中的主人。那人休想鹬蚌相争,漁翁得利,趁隙而入,擄走他老婆。
不過,現在最主要的是對付梅運的父親。他竟然想讓梅運嫁給秦秘書那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真小人。嚴重受了邊緣的洗腦,以至于在白胡心目中,混官場的人就等于帶着假面具的真小人。秦頌首當其沖成了代表人物。
“這麽說,一開始你是打算觀察下,如果我的修煉進度慢,也不用急着回妖怪界,對嗎?”
梅運笑眯眯的發問。她眼角眉梢都浸染着一絲莫名淺笑,看得白胡心虛不已,自發地坦白從寬:“爺爺說,要在過年前帶你回去。不然他就将我變回原形,一腳踹過來。”
要是被禁锢住全身法力,變成小貓咪踹過來,他不就老婆沒追到,反變成一鍋湯了。驀然想到梅運好吃的本性,她以前時刻想着剁掉九尾靈貓炖湯的古怪念頭。白胡暗道僥幸。
“變成原形踹過來?呵呵……若是那樣,也不錯。”梅運笑笑。
起碼,我們不會再相識,父親他等不到你出現,也就自動放棄所謂的研究。小蝦米、小魚兒的父母同樣不會出現。可這都是假設,不成立的。現在的結果是,她不嫁給秦頌,父親他就不會放過白胡他們三個。
嫁吧,她又不甘心這樣被束縛住。秦頌會是一個好丈夫,她承認。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她也承認。何況倆人的感情本來就不錯,即使不屬于男女之間的愛情,但也遠遠超出了一般普通人之間的友誼。婚後,在一起相處個三五年,一旦有了孩子,生活中有了相互緊密聯系的紐帶,感情就不會不知不覺變味,變得彼此離不開對方。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而婚姻屬于柴米油鹽醬醋茶,每一種都需要,缺一不可。愛情是甜蜜的,也是苦澀的。婚姻是百味雜陳的,亦是溫馨平淡得宛若一杯白開水,但卻無所不包容。只有不論什麽味道都可以容納的,那才叫婚姻生活。
“小命,你不會嫁給秦秘書的,對嗎?”白胡故作鎮定。
梅運仰頭望向陰霾的天空,緩緩長籲一口氣,掉過頭,盯住白胡期待的眼睛說:“秦頌是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
“好報,是你嫁給他嗎?”白胡眼神略帶傷感,沒有正面回答,代表梅運會屈服。為了邊生的安危,她都會屈服。這一點,他不是一早就預料到嗎?何必自欺欺人呢。
梅運側過臉,淡笑嘆息:“能娶到我,就是好報嗎?或許是惡報。”
“對我來說,是好報。”白胡話語,一如他給人的第一印象,幹淨而清爽,絕對不拖沓。
“雨好像停了,我們去菜場買菜吧。即使不營業,我們自己也得吃的。家裏可是養了一堆人的。”梅運故意避開白胡的深情凝視,轉向屋子前方的水潭邊随風搖擺的翠竹,纖細的枝幹輕輕擺動,碧綠的葉片點綴了不少晶瑩的露珠子,一陣秋風拂過,嘩啦啦掉了一地。
“你會搬去秦頌家住嗎?”白胡緊追不放。
“不用搬。秦頌會被他父母趕過來。”梅運忽然笑了起來,想起秦頌父母的脾氣,猜測今天秦頌一臉狼狽拖着行李箱過來暫住的畫面。
“你并不排斥嫁給他,是嗎?”見她發笑,白胡心上一陣揪疼,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闖入者,而他們才是正兒八經的情侶。
“嫁是一回事,喜歡是一回事,婚後相敬如賓,又是另一回事。人生就是如此,并不會因懊悔而改變一分。生活也不會因我們不選擇而停止。”梅運深吸一口雨後夾雜着濕潤味道的空氣,帶着一份通透,描繪她未來寡淡無味的日子。
她的話,像冰針狠狠紮進白胡的心口位置,無情地切斷了兩人之間所有的聯系。白胡沉默良久,嘴角勾起苦澀:“所以你打算放棄我們的感情,決定聽從他的意思,嫁給他選定的人。”
“箭在弓弦,不得不發。”
簡短有力的八個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表達了梅運斬釘截鐵的決心。現如今的情勢,由不得她顧念半分私情。她若還沉浸在倆人的感情世界,執迷不悟。到時傷害到的人,何止他們三人。她不是大善人,卻也見不得身邊的朋友,為她的事所牽連。邊緣、邊生的災難,她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
父親,他是說到做到的人!
這一回,她不嫁也得嫁。況且,嫁人那天,也是最好的突破口。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婚禮上,白胡他們也好離開。當然,這一點大概所有人都會預料到,事先肯定也會做極為周密的潛伏計劃。不過,人多,才更好破壞。
梅運眼眸清亮,偏過頭,笑眯眯瞥過僵持在原地的白胡,對他的滿腔深情,張開唇瓣,無聲的說: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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