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獲救”
“獲救”
天空陰沉沉的,大雨瓢潑而下,一早跑出來鍛煉的周瑜民和邊生他們四個或蹲或站或靠地站在療養院後面廢棄舊樓的走廊裏,等待大雨停歇下來。
邊生擡眼打量四周環境,在這裏住了六年,他還不知道療養院後面竟然還有這樣一棟廢舊樓房。看情形,應該是療養院以前的舊樓。岌岌可危的舊樓被一片郁郁蔥蔥香樟林包圍起來,青翠的葉子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格外閃亮。
“邊生哥,這雨看起來一時半會停不下來,我們要不要去前面借個電話,讓方揚哥開車來接我們回去啊?”吳論娴半蹲在地上,手裏拿着一根樹枝在地上亂寫亂畫,一邊打着呵欠,一邊懶洋洋地建議。
“聶師兄,你說好不好?”她轉過頭,如同貓咪般的雙眼微微眯着,像兩道月牙兒。誰叫他們四個走得匆忙,居然一個人都沒帶手機。
聶師兄仰頭望向烏雲壓境的天空,斯文白淨的臉上浮出贊同的笑意:“好!”
他的目光随意掃視,忽地,捕捉到樟樹林似乎有人穿着透明的薄雨衣急匆匆地跑過來,心上不禁疑惑。療養院的舊樓廢棄六年多了,平常根本就沒人來,今天若非吳論娴嚷着要來探險,他們幾個也不會被雷陣雨堵截在這裏。
周瑜民發現了他的異常,順着他的眼光瞧過去,一看之下,差點當場失态,脫口而出:“那不是自閉症的媽媽夏阿姨嗎?”
“幹媽!小魚兒你開什麽玩笑?幹媽早就在幾年前……呀,真的是啊。大家快躲起來,快躲起來。”吳論娴原本不相信,但仔細一瞅,夏娟這幾年的變化不大,一眼就辨得出來。憑着女人的直覺,她眼角微抽,腦筋轉得飛快,認定當年的事有貓膩,手舞足蹈地招呼其他三人躲進離他們最近的廢屋裏。
邊生、聶師兄、周瑜民他們相互對看一眼,也覺得夏娟冒雨匆匆跑來療養院的廢屋有古怪,各自點頭,閃進廢屋子裏,躲在陰暗處,偷偷觀察夏娟的行蹤。只見她鬼鬼祟祟地跑進走廊,左右張望了好一會,徑自穿過舊樓中間的通道,越過寫了禁止人出入的告示牌,蹑手蹑腳地爬上樓梯。
“要不要上去?”周瑜民面色謹慎地征求和他一同站在告示牌旁邊的吳論娴他們。
“當然要上去。不上去怎麽知道幹媽死而複活的謎底?看幹媽小心翼翼的樣子,難不成上面屋子裏還待着我們認識的人?小魚兒,不會是你老爸吧。”吳論娴眉梢一挑,蘋果般圓潤的小臉上挂着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
“不可能!”周瑜民毫不遲疑的否決。他回過頭,也不顧多年青梅竹馬的情誼了,惡狠狠地瞪了眼失言的吳論娴,三步并作兩步躍上樓梯,朝着二樓沖去。
吳論娴愣怔住,随即緩過神來,小臉漲得通紅,咕哝道:“有什麽了不起那。幹媽都活着,他老爸自然也有可能活着。真是的。連說都不讓人家說那。”
“小魚兒不是說他老爸不可能活着,而是說他老爸不可能在上面。”聶師兄笑着拍拍吳論娴的肩膀安慰。說這話的同時,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掃過沉思狀的邊生。
“是小命的味道。”邊生突然變臉,留下一對面面相觑的師兄妹,以極快地速度跑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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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師兄,我沒聽錯吧。邊生哥剛才說他聞到了梅姐姐的味道。他的鼻子是狗鼻子嗎?”吳論娴驚詫得兩只眼睛瞪得滾圓,一張小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大概吧。小娴,蒼蠅飛進你嘴裏去了。”聶師兄惡作劇地眨眨眼。
“啊——蒼蠅!”吳論娴大驚失色,沖到走廊邊,對着濕漉漉的草地幹嘔半天。末了,忽然意識到他們待的地方根本就沒蒼蠅,不由惱羞成怒,撲到聶師兄身上一陣無關痛癢地花拳繡腿。
心知自家師妹不會動真格的,聶師兄大笑着揉揉吳論娴的頭發,柔軟順滑的發絲滑過他的指縫,勾起心底的感傷。
“小娴,也許你梅姐姐遇到麻煩了。”他大膽猜測。
“麻煩?梅姐姐就是一開私家菜館的老板娘,怎麽會得罪人呢?聶師兄你開玩笑吧。”吳論娴不相信。
“小娴,你梅姐姐她身上的謎團很多。最近老城裏多了不少陌生人,其中有大部分是沖着她的饕餮居來的。”或者說是沖着裏面居住的人來的。聶師兄眉頭皺起,暗自考慮要不要調幾個身手好的人來保護他守了多年的小女孩。吳論娴一廂情願追着夏沐恩跑的事,挺讓他這個護花使者郁悶的。
“那我們還等什麽?梅姐姐說不定是被他們綁來的。我們趕緊上去救。”吳論娴雀躍一聲,掙脫聶師兄的懷抱,雙腳一蹦一跳像個兔子似的跑上樓。
懷中突然一空,聶師兄心裏一陣失落,很快他收拾好心情,不急不緩地拾階而上。不多時,師兄妹倆站在二樓樓道口左右掃視一圈,沒找到先行一步的邊生和周瑜民,於是兩人師繼續爬上三樓,依然沒人,跟着爬上四樓,還是沒人,最後抵達頂層五樓。
“在那裏。”吳論娴一眼掃到躲在走廊盡頭門口偷聽偷窺的邊生和周瑜民,笑嘻嘻拉住聶師兄的手,輕手輕腳地掩過去,一塊屏住呼吸聆聽裏面的動靜。
“小命,我是來放你走的。”夏娟的聲音有點沙啞。
“有什麽要求?”梅運的聲音聽上去很平穩,一點沒受綁架的困擾。
“你幫我照顧小蝦米。”
“他已經成年了。”
“可在母親的眼中,即使孩子已經白發蒼蒼了,他還是一個孩子。所以小命,請你幫我照顧小蝦米。”
“夏太太,你忘記了。我不是母親。”
“小命,算我求你了。求你救救他。”
“發生什麽事了?讓你這麽急着托孤。”
“他們決定滅口了。”
“你去自首吧。”
“沒用。他們早就拿毒控制了我,只要一離開,我就得死。”
……屋子裏陷入一片沉默。
“好可怕。幹媽居然被控制了。如果幹媽死了,小蝦米一定會很傷心的。”吳論娴腦子裏盤旋着夏娟托付梅運照顧夏沐恩的話,天真的眼眸裏第一次浮出傷心,心口酸酸麻麻的。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自己拼命追着跑的青梅竹馬心底裏有一個人,那人就是與他沒有一絲血緣關系的姐姐梅運。
“你知道幕後的人是誰嗎?”梅運的聲線夾雜着一絲沉重。
聽到梅運問幕後主使人,邊生他們四個面色微變,一律豎尖了耳朵,唯恐漏掉半個字。不想夏娟剛說了一個他是,就發出痛苦的哀鳴,緊跟着屋子裏傳來重物摔倒的巨響和梅運焦慮的呼喊,不等邊生他們有所行動,聶師兄第一個出手,吸氣發力,連着踹了幾腳,将厚厚的門板“砰”的一聲踹開。
發現雙手雙腳被綁在一張椅子上的梅運正掙紮着向趴在地板上昏迷不醒的夏娟移過去,她一見到他們,雙目放光,喊道:“小魚兒,快幫我解開繩子。”
“小命,你沒事吧。”周瑜民連眼角的餘光都沒留給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夏娟,直接擡腳跨過去,跑到梅運身旁,想辦法給她解開麻繩,看着她被繩子磨破皮的手腕,他的眼眸一暗。
“沒事。”
随意丢下句,梅運蹲到夏娟跟前,手指放到她的鼻翼間,沒有呼吸的跡象,拉開眼皮,瞳孔渙散,不死心,手指按到頸部大動脈,沒有脈搏跳動的痕跡……
“梅姐姐,幹媽是不是死了?”吳論娴遲疑地問道。
“打電話報警吧。”
梅運面色頹然,低垂着頭,半個身子靠着邊生,有氣無力的吩咐。如果她沒猜錯,夏娟死了,周瑜民老爸的死訊過一會大概也會傳出來。這下線索徹底斷了。他們幕後的主使人究竟是誰呢?是誰策劃了這場綁架案?他是出自什麽樣的目的要綁她?她的腦子裏一團混亂,前路漫漫,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走向何方?
“我去前面報警。”聶師兄看看在場幾人的面色都不大對勁,摸摸鼻子,很知趣地拖着不情不願地吳論娴離開。
“姐,他也死了對吧。”周瑜民低着頭,淚水在眼眶裏積蓄。
聽到他的問話,梅運一時無言以對,走上前,雙手輕輕環繞住男孩瘦削的身體,無聲傳遞內心的安慰。
邊生看到後,垂下眼簾,掩去眸底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