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這個時辰,青樓還沒開始營生。
一到了地方,雪靜平第一個沖進了蘭月樓,邊跑邊喊‘山山’。
徐知夢走得慢,在小哥兒的帶領下來到藍山的房間。
屋子裏飄散着濃重的藥味,即使這樣也沒将血腥味全部掩蓋住。
徐知夢站在門邊兒,靜靜地看着雪靜平問藍山願不願意跟她走。
藍山卻是搖頭, “多謝寧王好意,藍山低賤,就不給寧王添麻煩了。”
“這怎麽能是麻煩呢,你好好的,我才安心。你放心,我宅子多,先将你安頓好,等傷好了,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藍山還是搖頭,眸光觸及到徐知夢時慌亂地撇開臉,歉意道: “污了徐小姐的眼,抱歉。”
徐知夢還沒回話呢,雪靜平就替她說了, “什麽污不污的,我們山山最好看了。”
讓旁邊的奴婢将藥盒遞給藍山的小奴,雪靜平又道: “這是宮中禦醫調制的,愈合傷口有奇效,再深的傷都不會留疤。”
“這樣貴重的東西,藍山受不起,還請寧王收回去吧。”
“我既給了,那就是你的,你不要就不要,反正我是不會拿回去。”
藍山嘆息, “多謝寧王。”
雪靜平問小奴, “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家大老板呢”
小奴眼睛還紅着, “已經差人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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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他還真是可以的,讓山山一個人頂着,自己去逍遙快活。”
藍山勸道: “寧王息怒,大哥如今正陪着重要的客人,這期間不能離開。”
“客人什麽重要的客人能比山山你的命重要嗎!”
小奴吓得跪在地上,只說‘寧王息怒’。
雪靜平不再說話,轉而又道: “我還是為你贖身吧。”
藍山還是搖頭。
看着雪靜平那不死心的樣子,徐知夢走過去戳了戳她的肩, “你過來。”
“幹嘛”
徐知夢給她一個眼神,雪靜平默默地跟了出去。
走到無人的小院兒,徐知夢道: “我們回去吧。”
“回什麽回!你沒看到山山都那樣了。”
藍山的傷都在後背和手臂上,臉蛋倒是一點兒事都沒,宋瀾是有目的的虐打他。
“藍山已經拒絕了,你還想怎樣”
“山山那是不好意思,估計是因着你在那兒。這樣,我單獨找他說說。”
徐知夢沒攔,回了馬車裏等她。
這一等就等到睡着了,直到冷風從窗縫裏灌了進來把徐知夢冷醒了。
“我們等了多久了”徐知夢問車夫。
“差不多半個時辰了吧。”
那就是一個小時啊,嘿,這女人可真夠磨叽的。
徐知夢重新進了樓,迎面碰上端着盆子走來的小哥兒。
“寧王殿下還在藍山屋裏”
“是呢,寧王在幫藍山哥換藥。”
這女人,怕不是對她家男人都沒這麽體貼照顧吧。
徐知夢推門而入,雪靜平剛将被子搭在藍山身上。
“好了嗎”
雪靜平噓了聲,同徐知夢走了出去, “藍山剛睡着。”
“哦。”徐知夢壓低音量, “所以我們可以走了嗎”
雪靜平戀戀不舍地朝屋裏看,被徐知夢捧着臉硬生生擺正, “說好的,遵從藍山的意願呢”
“唉……我知道了,走吧。”
從蘭月樓出來,雪靜平在車上就沒歇過,不是唉聲嘆氣,就是一副渾身燥熱樣子換坐姿。
“你能不能靜一靜”
“我靜不了哇。”
“你這模樣要是被你家正君瞧見了,少不了又是一頓打。”
“打吧,打吧,這麽多年了,我早就銅皮鐵骨了。”
徐知夢搖頭, “我說這話,你難道沒聽出來意思嗎”
“恩什麽意思”
看來是被蘇正君打多了,傷了腦子。
“我意思是,你對藍山這麽關心,你想過你家正君嗎”
“藍山是藍山,他是他,他們兩個身份都不一樣啊。藍山是個孤兒,為了吃個飽飯把自己賣給了蘭月樓;我家子平從小錦衣玉食,誰敢招惹他啊。”
徐知夢擡手握拳對着她腦殼頂就一下,很輕。
雪靜平縮了下脖子,狐疑地看着她。
“你這話不對。蘇正君從小錦衣玉食就應該被你這般對待你這是在糟踐他。”
“我沒有糟踐啊。”
“那是你認為,你覺着只要不把人接回府就是對蘇正君的尊重。”
“沒錯啊,我這麽做,既能幫助藍山,又不讓子平難堪,這不一舉兩得嘛。”
“所以藍山拒絕了你。”
雪靜平摳起了腦殼,想了好久,久到徐知夢以為她開竅想通了。
車剛行過路口,雪靜平一拍腿, “山山他是不是怕我養不起他”
累了,毀滅吧。
“不,他就是覺着你煩。”
“怎麽可能!我又不強迫他,比起宋瀾,我好幾百倍,不對,是好幾萬倍。”
徐知夢好想老板呀,她不要和傻子說話。
“我要下車。”
“還沒出城呢。”
“聽姐妹兒的,別再執着于給藍山贖身了,等他們家大哥回來,會給他做主的。你呀,還是多想想你家正君吧,言盡于此,走了。”拍拍姐妹的肩,徐知夢讓車夫靠停下了車。
“诶,你真走啊”雪靜平從車窗彈出腦袋, “我再送送你呗。”
徐知夢邊走邊揮手, “不用了。”
“那我陪你一起走哇”
徐知夢回頭兇她, “你給我坐好,你要是敢下車,我們就絕交。”
雪靜平只認為姐妹這是在為她着想。
天,她好感動,姐妹為了她的身體着想,竟說出這樣的話阻止她在天寒地凍中行走,嘤
徐知夢一個人晃悠悠地走着,走到潘掌櫃客棧要了一杯熱茶喝。
潘掌櫃見她身邊沒個丫鬟跟着,便道: “徐小姐怎麽一個人”
“別提了。”
潘掌櫃是個經歷風雨的人,見勢住嘴,只道: “要不我給您找輛車送您回去”
這正合徐知夢的心意, “多謝了。”
回了桔園,徐知夢沒去找常溪風,她有些累了。
“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
“怎麽了”
冬雪為徐知夢卸下披風搭在木架上,說道: “是蒙生和松枝的事。”
“恩”徐知夢接過知夏遞來的手爐, “他們兩個還能扯出事兒來”
知夏與冬雪交換個眼色,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蒙生沖松枝鬧了脾氣,被常郎侍得知了,這會兒把他倆都被關了。”
徐知夢盤腿坐在床上,感受着屁股下面的柔軟,整個人都松懈了下來。
“那這事就交給常郎侍來辦吧,我懶得管了。”
“可松枝畢竟是老夫人那邊送來的。”
老夫人送來的人還是得由徐知夢親自過問最好。
“既送我了,那松枝就是我的人。你們都給我聽着,我不在時,這家就由常郎侍說了算。”
“奴婢們知道了。”
徐知夢打了個哈欠, “行了,我睡會兒,誰來也不準吵醒我。”
冬雪為她掀開被子,知夏則往火盆裏又舔了些許炭,二人伺候完徐知夢才退了出去。
将門帶上,冬雪小聲問知夏: “小姐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知夏揶了她一眼, “你往日裏的聰明哪兒去了,就是字面意思啊。”
“我知道,是你沒懂我意思。”
怕徐知夢聽見,冬雪拉着知夏走遠了幾步,說道: “小姐就這麽般放了管家權利,這不明擺着是要将常郎侍扶正嗎”
知夏眼珠子左右動了動,忽然覺着事情不是她想的那般簡單了。
“不會吧家主和餘主會同意老夫人會同意”
冬雪搖頭, “說不定呢。文公子那般的人,小姐都沒瞧上。這常郎侍從前那樣對待小姐,如今還讓他管桔園,這不是一種預示嗎若是常郎侍管得好了,老夫人和家主也覺着他有這份能耐,那豈不是……”
知夏捂着她的嘴, “這話就你我說說。小姐如今是喜歡常郎侍,可小姐也好色,指不定哪天遇見可心的又變了呢別忘了,從來不去青樓的她,可是破天荒的去了。你剛才難道沒聞見小姐身上的脂粉味怕不是又跟閑王享樂去了。”
冬雪眨眼,挪開嘴道: “不止脂粉味,還有藥味。”
知夏駭然大驚,嘴比腦子快, “天,閑王比小姐還好色,莫不是她看上了藥材鋪裏的男人,帶着小姐一起去找刺激”
冬雪瞄了眼窗子, “若是以前,我覺得一定是小姐被閑王拉去做掩護;可小姐如今是逛過青樓的人,我覺着你這話很有道理。”
emmmm……
小姐越發的……厲害了!
徐知夢忽然背後涼飕飕的,壓實了被子翻身躺平,舒服得發梢都翹了。
還是家裏暖呀。
*
雜物房內,蒙生抱着雙腿坐在枯草堆上,看着對面角落裏面無表情的松枝,委屈道: “對不起嘛,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松枝歪了下頭,眼神裏懵懂而清澈, “為什麽”
蒙生愣住了, “你不生氣嗎”
松枝覺着他的問題很奇怪, “為什麽要生氣我犯了錯,主子罰我是應該的。”
蒙生咬了咬牙, “你哪裏錯了”
“我沒錯嗎”
松枝回想被罰之前的事。
今早小姐不在家,她就想着不用一直守着常郎侍,于是就去後廚找李嬸兒拿牛肉餡兒包子。
邊走邊吃,中途被蒙生攔住,質問她為什麽不去雜院守着他
松枝挺奇怪的,不守着他,他難道不應該高興嗎還是說,他其實是惦記她沒給他包子
那段看守蒙生的時間裏她常分他包子吃。
松枝認定,小弟弟一定是因着這個事兒才來找自己的。
于是松枝好心的把另一個沒吃的包子遞給他。
結果蒙生生氣地把包子打掉,松枝很生氣,她最讨厭浪費食物。
就怒哼哼地兇了蒙生,結果小弟弟就哭了。
然後管事嬷嬷來了,要把蒙生抓去打一頓。
蒙生氣得說要離開,府內上下都知道,他要走,自然也沒人攔着,但是這時恰好被常郎侍身邊的安久撞見了。
沒多久常郎侍就将二人叫去,問完之後就把他倆都關了。
松枝被關之後一直在想是什麽原因
現在她想通了,應該是自己擅自去拿包子的事讓郎侍不快了。
郎侍被她盯習慣了,見不着她人,所以生氣的罰她了。
恩,一定是這樣!
那以後即使小姐不在,她也好好看着常郎侍。
“喂我在說話呢,你聽見沒”
松枝回過神,發現孟少已經坐到了自己腳邊,她旁邊挪開了點, “你說什麽”
蒙生生氣扭頭, “沒聽到就算了。”
門開了。
安久走了進來, “蒙生,郎侍問你,是繼續留下還是要走”
蒙生看向松枝,見她還是呆呆愣愣的,氣道: “留!但是我想留在常郎侍身邊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