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宮宴一開,舞樂奏起。
徐知夢覺着自己眼睛和嘴巴都忙不開了。
跳舞的小姐姐們都好美,身姿妖嬈,軟得像沒了骨頭似的。
樂曲忽而提高,舞女們從袖中散出花瓣,如這冬雪般輕飄飄地落下。
在衆人分神時,一男子身着藍衣水袖,舞姿矯健,随音而動,随樂而轉,看得在座的人都癡了。
“辰皇子竟出落得如此俊秀。”
“說來辰皇已到婚嫁的年紀吧”
“聽說聖上今日會賜婚。”
“瞎說,聖上才舍不得将辰皇子這麽早就嫁出去。”
徐知夢耳朵伸得老長,就差把腦袋湊過去了。
徐溪見她耳朵,眼睛,嘴巴各忙各的,笑道, “你到底是看人還是吃飯”
徐知夢盯着辰皇子道, “都有。娘,你剛剛聽到了嗎”
“聽到了,跟你又沒關系。”
“是沒關系,但可以随意聊聊嘛。”
徐溪又啜了口酒, “辰皇子是不會這麽早出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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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有內幕”徐知夢放了個耳朵。
“沒有啊,你說随便聊嘛,那我就随便說咯。”
徐知夢收回自己的耳朵, “娘,你好沒意思。”
徐溪笑道: “吃你的菜吧。”
辰皇子的舞已經跳完了,他上前說了些祝福話,又得了些賞賜就退下換衣服去了,接下來便是幾位将軍舞劍。
徐知夢對這個感興趣,英姿飒爽的将軍姐姐們太帥了。
“娘,說起來,咱們祖輩也是從軍的吧”
“很久遠的事咯。”徐溪有一口沒一口地啜着酒, “也就你曾曾祖母年輕時在戰場上立了功勳,才得了個侯爵的封號,到你奶奶這輩,咱們家完全養老了。”
“那您年輕的時候怎麽不再上一回戰場,說不定到您這輩,咱們家就能升為公爵呢。”
徐溪将酒杯放下,捧着女兒的臉開挼, “我要是上戰場,就遇不上你爹了,也不會有你了,你是不是傻”
恒帝将徐溪搓揉徐知夢臉蛋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她不滿地蹙了蹙眉,這要是把孩子臉揉壞了怎麽辦徐溪真是不知輕重。
崔嬷嬷見此,躬身說道: “聖上,接下來該前往朔月臺看戲了。”
一年難得見一次,每年看戲是必不可少的,不是恒帝愛看,而是這當中可以方便去見徐知夢。
恒帝點頭, “你去安排吧。”
崔嬷嬷: “是。”
坐落于中間的文仲瑄注意到恒帝身邊的崔掌事離開,薄唇輕抿,不動聲色地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眼睛偷偷瞄向對面末端的徐知夢。
“表弟。”元江豔舉杯示意。
文仲瑄與她随意碰了下,淺嘗了一口。
元江豔道: “聽說等會兒要去外頭看戲曲我也挺好奇,宮中的戲曲班子與宮外的會有什麽不同”
文若梅道: “也沒什麽不同。”
随着女将齊聲大吼‘天堯永存,萬世不朽’,衆人鼓掌連綿随之同喊。
徐知夢也裝模作樣,對了個口型,然後就聽她娘問, “要去嗎”
這個時候,整個宮殿內的氣氛都變得随意起來,有人三三兩兩往外走,有人就坐在原地吃喝閑聊,與剛才的整肅氛圍全然不同。
徐知夢朝恒帝的方向看了眼,人已經走了。
“外面冷,不想去。”
每年都要看戲,演來演去都那幾出,早膩味了。
徐溪拉着她起身, “你陪娘去。”
“就不能待在殿內嗎”
剛說完雪靜平沖了過來, “知夢~”
徐知夢被她這一抱,差點兒閃了腰。
徐溪微微行禮, “閑王要去看戲嗎”
“看!肯定要看,我跟你們說,懷書皇貴君這次不僅叫了外面的雜耍班子,還讓禦膳房弄了條宮中小吃街,就像在宮外頭那般熱鬧。”
聽到這個,徐知夢來了精神, “走走走,我們去把高表姐叫上一起。”
徐溪看着興沖沖的幾人揮手: “慢點。”
“大嫂還去看戲嗎”不知何時,餘墨姝已站到徐溪身邊。
看着徐知夢一行人即将消失的身影,徐溪重新坐下, “不去了,你呢”
“我在這裏陪嫂嫂。”餘墨姝為二人滿了酒,先飲一杯,往禦座瞧了眼, “她動作倒是挺快。”
徐溪擺擺手, “難得你我夫郎都沒來,随意點。”
餘墨姝一拍腿, “說得對,今晚我喝醉了回去吐他一身。”
徐溪: “第二天你就發現自己睡在地上。”
“無所謂,比行軍打仗沒地睡好哇。”
徐溪與她又碰了杯, “那喝吧。”
*
徐知夢覺得今年這宮宴真不錯,比前幾次的有趣多了。
她和雪靜平手裏都拿着泥人,在宮廷小吃街裏悠悠逛逛,不輸宮外的熱鬧
“你家子平呢”一轉眼,徐知夢發現少了個人。
“剛剛你排隊等煎餅的時候,他去看我父妃了。”
宮中有個規定,團年宴這天,宮妃親人可前往探望。
“那你不去”
“我陪你呀,等玩夠了,我們一起去。”
徐知夢點點頭, “我也好久沒見樂貴君了。”
随着一陣‘嗖嗖’聲,徐知夢和雪靜平同時仰頭朝天空望去。
無雲的夜空在煙花綻開的瞬間,猶如白晝那邊明亮璀璨。
“哇——”
宮外也此起彼伏的放起了煙花,照亮了個整個京城。
“好好看啊。”雪靜平內心觸動, “嘤,想我家子平了,我要去找他了。”
“那走呗。”
在雪靜平的帶領下,二人來到玉堂殿。
還未踏入就見一顆核桃大的果仁朝她們抛了過來,然後準确無誤地砸在了雪靜平的腦袋上。
“哎喲。”雪靜平捂着額頭, “誰扔的”
“我!”殿前一男子,雙手交于胸前,姿态高傲地盯着她。
徐知夢比雪靜平先反應過來,上前行禮, “參見樂貴君。”
樂貴君變臉如翻書,笑着招手, “知夢來了呀,快過來。”
雪靜平不滿道: “那我走”
“回來。”
這樂貴君和餘錦一樣,豆子嘴豆腐心。
難得見女兒,自然不會這麽輕易的……放過她。
雪靜平一落座,剛喝了兩口茶,樂貴君就将一根制作精美的腰帶遞給她。
“幹嘛”雪靜平拿在手裏很是費解。
“多栓一條在腰上,把褲子綁緊點,省得半路上又去殘害良家男子。”樂貴君這話意有所指,雪靜平不甚在意地将腰帶往身上随意一纏, “我最近沒納新人。”
“你納不納新人有關系嗎礙着你四處睡人了嗎”
雪靜平看向身邊的蘇子平,樂貴君道: “子平什麽話都沒說,你是我生的,你腦子裏想什麽,我還不清楚”
“我沒有責怪子平的意思啊。”
“你倒是敢責怪他,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雪靜平握着蘇子平的手, “父妃,今天團年呢,您就不能說些別的”
“我是在提醒你,子平這麽好,倘若讓我再聽見你納新人,管不住下半身,我就去請聖上讓你們和離,再将子平收為義子。”
蘇子平見雪靜平臉色不大好,開口說道: “父妃,殿下現在一直守着我的。”
樂貴君看看蘇子平又看看自己女兒,微微颔首, “這還差不多。”
忽然想起這裏還有人,便沖對面的徐知夢抱歉笑笑, “讓知夢看笑話了。”
徐知夢擺手, “我只是來讨個水喝的,喝完了,得回去找我娘了。”
“乖孩子,去吧。”
“知夢告退。”
見徐知夢走了,雪靜平起身想将她叫回來,哪知樂貴君一個眼神,宮人們熟練地将殿門給關了。
不一會兒就傳來雪靜平的呼救聲, “啊——我錯了,子平,救我!”
“你還給我跑,今兒誰也救不了你,一天天不做正事兒,還去青樓嫖妓,我打死你。”
啪。
好像是藤條打在地面的聲音。
“啊!痛!子平——”
“現在知道子平了,外面亂來的時候怎麽不想着子平了”
徐知夢好整以暇地站在殿前,在聽了一會兒雪靜平的慘叫後才擡步離開了玉堂殿。
沒有按原路返回,徐知夢在經過一處林子時踏進了旁側的小徑,來到寂靜的池水邊。
剛剛綻放的煙花讓她想起了點重要的事。
每年進宮,以煙花為信號,原主會在這裏約見一位朋友。
身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徐知夢回過頭,笑着揮手, “女使姨姨。”
身形高挑的女使踩着碎石小路步了過來, “等久了”
“沒有,我剛剛從玉堂殿那邊過來。”徐知夢用衣袖将岩石上的積雪掃去,女使放上草團墊子,二人挨着坐下。
女使笑着為她拂去頭上飄落的枯葉, “我也是忙裏偷閑,喏,送你的。”
這次不是帶吃的,而是一枚小玉墜。
家裏也有玉墜,徐知夢也甚少佩戴,這顆雖然只有指甲大小,但比家裏的那些貴重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
“這不太好吧”話是這麽說,但徐知夢的眼睛一直盯着它不放。
宮裏的待遇這麽好哇,一出手就是極品,搞得自己都想進宮當個差了。
女使瞧出她心底是喜歡的,便直接幫她戴上了。
“不過是聖上賞給我們的小玩意兒,我留着也沒什麽用,配你這小姑娘倒是挺合适的。”
徐知夢低頭看着脖子上的玉墜,擡手将它撚在指尖左右轉動,感受到上面溫涼,笑得極為燦爛, “謝謝姨姨,姨姨今年比去年漂亮了好多。”
她肯定出不起錢買啦,那就多誇誇姨姨咯。
女使伸手戳了戳她的臉,指尖微微陷下去的那一刻,仿佛激發了她心底的某根弦,由輕戳改為搓揉。
她終于明白徐溪幹嘛那麽喜歡揉這丫頭的臉了,手感确實比以前好了很多。
徐知夢也不抗拒,任由女使姨姨揉着。
姨姨才送了她那麽大的禮物,一個臉蛋兒而已,随便她吧。
女使姨姨意猶未盡地收回手, “你和你的郎侍最近過得怎麽樣他還欺負你嗎”
去年,徐知夢還不斷對女使抱怨,喜歡的郎侍不愛自己。
但今天的徐知夢臉上放着光, “沒有啦,我們現在相處得可好了。雖然鬧了不愉快,不過他看開了,我也看開了,我們好好過日子。我跟你說哦,我家郎侍很厲害的,我把家裏的客棧交給他管着,他打理得井井有條。等開春開業,就能賺錢啦。”
“這樣啊……”女使還是有些擔憂, “他真的不再欺負你了嗎”
“真沒有了,他現在很乖的。我還想着将他擡為側夫呢。”
“側夫!”女使眼底閃過冰涼, “還是不要吧。”
“咦你也不同意嗎”
“他傷過你。”女使表情變得嚴肅。
“都過去啦,現在的他,沒我可活不下去。”
看着小丫頭頗有點得意的樣子,女使笑道: “你爹娘同意嗎”
“我娘倒是沒什麽,主要我爹不同意。”
女使說道, “我能理解你爹。”
徐知夢打直雙腿,兩腳左右擺了擺, “所以這是個難題啊。”
“看來你是下定決心了。”
“恩!我在想,要是我爹看到我家郎侍那麽努力為家賺錢,一定會對他改觀的。”
“你就對他這麽放心”
“你怎麽跟我爹一個想法呀。你都沒見過我家郎侍。”
覺察到小丫頭有些不高興了,女使聲音再柔了兩分, “只是怕你被騙了。”
大家根本就不知道常溪風換了個芯兒,徐知夢也不能講出來,只拍着胸脯,胸有成竹說道: “他不會的,你們信我。”
“好。”
女使聽力敏銳,聽到身後細微的聲音,她忽然将徐知夢摟在懷裏,拍着她的背,不舍道: “照顧好自己。”
“姨姨要走了嗎”
“是呀,離開太久會被罵的。”
“恩恩,那我不耽擱你了,明年再見。”
“好。”
看着徐知夢愉快的背景在視線內消失,女使才轉身進了身後的小路。
崔嬷嬷已在盡頭候着, “聖上,鳳君暈倒了。”
恒帝眸色冰涼,腳下不停地往前方的閣樓走去, “禦醫怎麽說”
“老毛病,躺一會兒人就沒事了。”
恒帝踏入閣樓,半柱香後踏了出來, “太女可還在鳳梧宮”
“一直伴在鳳君左右。”崔嬷嬷小聲問道: “聖上可要現在過去”
恒帝剛想拒絕,轉念一想,改了方向, “走吧,去看看。”
“是。”
*
當徐知夢回到攬月庭,餘墨姝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徐溪倒還好,只是臉有些紅。
“嚯,我這才走了多久,您就把二姨灌醉了。”
“不是我。沒你二姨夫在身邊吼着,她就這樣。”
徐知夢蹲在餘墨姝身邊推了推, “二姨回家啦。”
餘墨姝: ZZZ……
徐知夢攤手看老母親: “醉成這樣了,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先扶她回車裏呗。”
于是母女倆一人一邊架着餘墨姝往宮門方向走。
好不容易把餘墨姝弄上車,母女倆累出了一身的汗。
“累死我了。”徐知夢正要下車,忽然被餘墨姝抓住,拉扯間,徐溪注意到女兒鎖骨那兒有什麽光亮在晃動。
将餘墨姝放平在車上躺好,母女二人疲憊地回了自家的馬車。
行了一段路程,徐溪問: “你今天戴玉墜了”
徐知夢立刻警覺,這可是她和女使姨姨的秘密,不能對外說的。
鎮定回道: “戴了。”
“哦。”徐溪攤手, “讓我看看。”
徐知夢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将玉墜放她手裏。
端詳了番,徐溪把玉墜還給了她, “這是你新買的”
“是呀,之前給你們年貨的時候,我也自己買了個。”徐知夢佩服起自己的說謊能力。
“哦。”徐溪心照不宣,那枚玉墜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買着的,一看就是那人送的。
以往都是投喂丫頭,今日竟然想着送東西了。
要徐溪自己來說,還不如直接送銀子來得實用。
去往鳳梧宮的路上,恒帝忽然頓住,一旁的崔嬷嬷疑惑看她。
恒帝望着天上零星的煙花, “你說,朕是不是應該送銀子啊”
崔嬷嬷微愣: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