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反抗

反抗

2010年11月28日

兔子也是有脾氣的，何況是人呢。

*

也許樂移以為自己只是開了個玩笑。

但那可是崔欲從小睡到大的被子。

他怎麽能說丢就丢。

哪怕崔欲再怎麽好欺負，他也是有感情的人，也是會生氣的。

*

“外面、下雨了？”

外面的雨下的關緊窗門都聽得一清二楚，這不是明知故問。

崔欲抱着印花被子渾身濕漉漉地回來。

第一次無視了樂移。

“崔欲！”樂移有些不悅地喊住他。

可是崔欲心裏難過極了，他暫時不想見樂移。他真的覺得好難過，明明以前經歷過比這還要凄慘的欺淩，為何只對這一次感到難過。

他似乎瞪了一眼樂移，又似乎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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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就這麽橫沖直撞地沖進了衛生間，鎖上門，抱着混着泥土味道的被子無聲哭泣。

不知道過去多久，時間好像靜止了，就像小時候在公園裏玩躲貓貓，如果不是最後有人拿手電筒照在他身上，他都以為自己被世界遺棄了。

樂移找來了門衛撬開鎖。

崔欲抱着被子哭的窩囊樣子暴露在了燈光下。

門衛劈頭蓋臉地将崔欲數落了一頓：“再怎麽想家也不能占用公共資源，要是你的室友急着用怎麽辦。”

“對不起……我下次不會再犯了。”崔欲從地上爬起來。

門衛見他的被子髒的像剛出土的文物，批評聲也小了下來：“跟我去拿床新棉被。大男子漢的，哭成這樣像什麽樣子。”

崔欲一把擦去眼淚，沒有去看樂移的表情。跟着門衛出了寝室。

他抱着新棉被回來了，而樂移正折着衣袖，抱着拖把，準備打掃衛生。

他放下棉被，走過去一把握住樂移手裏的拖把。

樂移眼神一凝：“幹嘛。”

崔欲緊緊捏住不放手，也不吱聲。

樂移：“松開，沒看到我正準備掃廁所麽？”

崔欲：“我來吧。”

樂移不假思索：“确實應該你來，但你太髒了，要是我掃幹淨了你又進來會再次弄髒……所以……”

崔欲似乎終于被點燃了怒火、

他一把将拖把往邊上拽扯，力氣大到将樂移連人帶拖把地甩到牆壁上。

“你幹什麽！”樂移一點就炸，扶着牆面目猙獰地扭頭盯着崔欲，随時準備和他扭打成一團。

崔欲獲勝了，因為此刻，拖把的所有權在他的手裏。

然後呢？然後應該做什麽。

他應該撒氣才對的。

但看着樂移滿臉防備的模樣，崔欲又不想對他撒氣了。

“我……”

崔欲吸了口氣，使出渾身解數放狠話。

“我讨厭你！”

“哈？”樂移原本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擊，聽到這句“狠話”後，眼裏的困惑藏也藏不住。

“對，”崔欲捏着拖把，暈頭轉向地摸到門前，還尤其認真地重複了一遍，“從現在開始，我讨厭你。”

樂移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道：“無所謂啊，誰要你喜歡。”他揉着手腕，略帶嫌棄地從崔欲身邊走開。

“記得把自己洗幹淨了再出來。”

那晚以後。

崔欲和樂移的關系就變了樣。

*

原本是崔欲心甘情願地遵守不平等條約。

現在是崔欲得讓自己不那麽心甘情願地遵守不平等條約。

*

他開始反抗。

想想真是好笑，這十多年以來，再怎麽被人欺負，崔欲從來沒有反抗過。

怎麽唯獨到了樂移這裏就這麽沉不住氣。

*

他開始十分刻意的反抗。

刻意到，連樂移都不得不變本加厲地“欺負”他。

*

崔欲用修正帶在桌上畫了一道線，完了之後繃着張臉，揚聲警告道：“不要把你的東西放在我的桌上！”

樂移就坐在旁邊，坦然自若地塗着潤唇膏，将崔欲的大動作盡收眼底。他耐心地等崔欲說完話，最後好笑道：“你是小學生麽？搞什麽三八線。”

“你以為我會怕這個？”

樂移邊說着，邊當着崔欲的面，将他擦過手的濕巾輕飄飄地丢到了崔欲的桌上。

崔欲冷着臉，又當着樂移的面，将他的濕巾丢了回去。

“呵。”

樂移抓起濕巾，一把将那道三八線擦得屍骨無存，最後狠狠丢在崔欲臉上。

“丢人現眼。”

崔欲委屈巴巴地将濕巾狠狠丢進了垃圾桶。

當晚，崔欲在床上列起了“反抗樂移勢力”作戰計劃。

「麻繩得挑細處斷，就從《不平等條約》開始，不破不立。」

*

第一條，不準在有人休息的情況下洗澡。

第一天，崔欲堅持到了十一點半還沒睡，等樂移準備睡覺了，他立刻抽出內褲大搖大擺地進衛生間洗澡。

但是崔欲從來沒有這麽晚洗漱過，不知道半夜是會斷水的。

最後，他頂着滿頭泡沫在衛生間裏凍得瑟瑟發抖。

樂移聽到水聲突然斷開而崔欲卻遲遲沒有出來，立馬就猜到了崔欲的處境，被子底下一張小臉忍俊不禁。

*

第二條，使用完衛生間必須清掃幹淨。

雖然崔欲還沒有壞心眼到大小便不沖水的地步，但像平時那樣洗完臉擦洗手臺這種事，他絕對不會再幹了。

并且十分刻意地用牙膏泡沫在鏡子上畫了個咧嘴笑得很醜的小人。

在樂移進衛生間的時候，崔欲坐在座位上，兩只耳朵仿佛咻地豎了起來。

樂移淡定地瞥了眼鏡子，兩根手指動作優雅地将崔欲那支毛都開叉了的牙刷丢進了便池。

聽到動靜的崔欲像護食的小狗一樣沖過來，驚呆地下巴都快掉在腳背上。他指着那根命運凄慘如他的牙刷，咬牙切齒道：“你怎麽可以丢我的牙刷！”

樂移抽了張濕巾擦手：“忍很久了，拜托讓那支牙刷解脫吧。”

*

第三條，十一點前必須熄燈并且閉嘴。

樂移“啪”關了燈。

崔欲“啪”開了燈。

樂移和他對視上，空氣中劍拔弩張，他壓低聲音道：“你幹嘛。”

崔欲鼓起勇氣道：“我、我還要學習。”

樂移“啪”關了燈：“我要睡覺。”

崔欲“啪”開了燈：“我、要、學、習！”

樂移“啪”關了燈：“夢裏學。”

崔欲又固執地開了燈：“現在就要學！”

樂移抱着雙臂，給了崔欲一個“最後反悔機會”的眼神，但現在的崔欲是長能耐的崔欲，自然不從。

“好，你想學習是吧。”

下一秒，樂移三兩步走到書桌前，壘起崔欲的書，丢垃圾似的抛到門口。

“樂移！”崔欲跑到門口蹲下撿書，扭頭怒道：“你除了丢別人東西還會什麽！”

樂移擡起眸回答：“那你也丢我的東西啊？”

崔欲不敢。

樂移的東西都很貴重，事後要賠的話，他賠不起……

最後，他關了燈。

*

第四條，不準在寝室吃垃圾食品。

崔欲每天節衣縮食買了三包辣條，三包齊拆，當着樂移的面像驢一樣嚼地滋滋有味。

還別有心機地将油漬甩在了樂移的桌上。

他成功了。

成功激怒了樂移……

樂移當場就發飙了。

他一把奪過崔欲手裏的辣條丢進垃圾桶，随後連垃圾帶桶地将崔欲踹出了寝室。

那一連串動作實在太快了，快到崔欲反應不過來，叼着半截辣條呆若木雞地站在門外。

如果不是先前和門衛打過交道，估計崔欲那天就凍死在宿舍門口了。

因為樂移自始至終沒有開過寝室門。

*

第五條，不準堆積內衣褲和襪子。

這個崔欲覺得沒必要破。

*

第六條，不準帶其他人進寝室，如犯此條，若有一方丢了東西，則記另一方名下。

帶誰呢？在這個學校裏，崔欲好像誰也不認識。

然而。

這一條卻是樂移先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