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臨近正午,陽光有些刺眼。

安浔眯着眼,勞神在在蹲他眼皮子跟前的人背光,眉眼更顯深邃。

近距離看,闫賀安眼睛那塊兒長得最有記憶點。濃眉,眼窩深,藍頭發那會兒很像安浔看過的挪威青春片裏的某個人。

片是爛片,講歐美那邊兒青少年青春傷痛的,吸引人看的是連出鏡的路人都外形優越。爛片出神顏,任清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拖着安浔看了三遍。

裏面有個角色只出場了半集,一舉憑借客串占據最高讨論度,跟闫賀安遮住下半張臉,可以出演具有親緣關系的親兄弟。

不同的是,國外青春片逃不開藥片,亂搞,複雜的男女或男男關系。那點叛逆和頹廢倒能在闫賀安身上看到點兒影子,角色卻完全沒有闫賀安這種大咧咧的神采飛揚。

闫賀安摸摸下巴,特不要臉:“你老看着我幹嘛,被哥迷住了?”

安浔無語地評價:“……有病。”

“開個玩笑嘛。”闫賀安噙着笑意:“哎這糖你真不吃啊?”

“不吃。”安浔無情拒絕,眼都懶得睜,“誰告訴你我喜歡吃甜的。”

“行吧。”闫賀安聳聳肩,無所謂地剝開糖紙,扔自己嘴裏,“我記住了,下次給你帶無糖的。謝謝你啊,早上還把那糖餅給吃完了,我以為你喜歡呢。”

安浔想說不用你給我帶吃的,但這樣一來一回聊起來沒完。

闫賀安做事随心所欲,他又不是沒拒絕過,壓根沒用。

不如直接當沒聽見。

闫賀安嘎嘣嘎嘣嚼着薄荷糖,問安浔:“你晚上幹嘛去了老這麽困,該不會還有別的兼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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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浔毫無反應,一動不動。

闫賀安知道他裝睡,沒忍住壓低了聲音又問:“開學了你還外送嗎。”

安浔依然不搭理他。

闫賀安覺着沒趣,叫不醒裝睡的人。

他拍拍不存在的灰塵,慢悠悠摸出手機走了,還安浔一個清淨。

男生都跑馬路對面的籃球場打球去了,女生挽着胳膊沿着小操場遛彎兒,悠閑自在。

闫賀安靠在老槐樹上玩兒手機,久違地登上消消樂的賬號。

他已經玩到上千關了,排名一直都是第一。

等會兒。他定睛一看,幾天沒玩兒變成第二了。

等他看清排在他前邊那個id,他愣了愣,不由得心虛地默默退出,拉到黑名單那裏把某人拖出來。

完犢子,這事兒辦得不地道。

前陣子他整個人一團糟,心煩意亂的,嫌路知太啰裏吧嗦,圖個清淨給他扔進去了。這幾天事兒多,剛想起來還沒把他放出來。

闫賀安知道自己理虧,抱歉地給路知主動播了個電話。

剛響了一聲,那邊把他給挂了。

他又播,對面又秒挂。

闫賀安:“……”

草,這麽記仇。

過了兩分鐘,路知打回來了。

剛接通,闫賀安不由得把話筒離遠了點兒。

“闫賀安我草你大爺!!”路知理智都被憤怒燒沒了,上來劈頭蓋臉一頓痛罵,夾槍帶棒的:“失蹤人口還知道跟我聯系呢?我都怕你想不開幹出什麽事兒來,連續好幾天夢見警察給我打電話,說我鐵哥們兒等我去領人呢。我他媽為了你一個好覺都沒睡過,提心吊膽的,你給我拉黑名單,你個畜生!”

趁着路知呼哧呼哧喘氣,闫賀安心平氣和地附和:“對對對,我是畜生,你消消氣。”

電話那頭噎了一下:“……王八羔子少來這套。”

闫賀安不痛不癢的:“哦,那我閉嘴。您繼續。”

“還有,”路知隔着話筒氣得跳腳,“闫賀安你他媽什麽毛病,我正上課呢,跑鳥不拉屎的臨城了還不忘跟老班陷害我呢?”

闫賀安:“……”

忘了這茬了,怪不得他挂兩次電話呢。

不知道找什麽借口偷溜出來的。

闫賀安一貫勇于承認錯誤:“我錯了大哥。你先給我記着,等我什麽時候回首都,請你吃一個月大餐。”

路知知道他什麽情況,罵完氣就消得差不多了。

他語氣正常起來,跟闫賀安抱怨:“你自己跑了倒輕松,把我扔這破學校。你還不知道吧,姓項的那孫子出院了。”

闫賀安嘴角的笑意消失,眉宇間多了一絲陰沉。

他不吭聲,路知也知道他在聽,繼續道:“任喬辦了退學手續,不念了。那孫子知道你轉學了以後整天沒事找事兒,逮誰咬誰,全班都躲着這傻逼走。”

闫賀安眼皮微斂,面無表情地撥弄着打火機。

路知又念叨半天,聽不見回應,确認了一下:“喂,你聽着呢嗎?”

“嗯。”闫賀安淡淡道,“我在聽。”

他頓了一下多問了句:“他沒找你麻煩吧?”

“沒,他知道咱倆關系鐵,怕再把你惹毛了,不敢動我。”路知特惆悵:“唉,我看他那逼臉就煩。要不我也去投奔你吧,受不了這礙眼的狗東西跟我呼吸同一片空氣,咱倆還繼續做同桌,多快樂啊。”

闫賀安心情稍好了點兒,笑:“成,你來,我罩着你。但是同桌就算了。”他眼前閃過安浔的臉,壓下去的嘴角重新翹起來,“我有新同桌了。”

“……我怎麽聽出點見色忘義那味兒呢。”路知敏銳地嗅到一絲微妙,興奮地嚷嚷起來,“靠,虧我還擔心你到那邊兒适應不了,你這是有情況啊。”

“你腦子裏就那點兒破事兒。”闫賀安無語,給他怼回去了,“停止你的想象,不是那意思。”

怕路知不信,他補

充:“我同桌男的。”

“……男的?”路知震驚,“我草,你拒絕無數辣妹的理由原來是這?”

闫賀安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都說了不是那個意思。”

他懶得跟路知掰扯這些沒營養的:“你出來時間不短了吧,再不回去老班快出來逮你了。”

“哎呀嘛,聊起來忘了,那我得先挂了。”路知急急火火的,“我尿遁出來的,現在回去還能用我順便上了個大的狡辯一下。”

闫賀安:“拜拜,晚上再說。”

路知二話不說挂了。

*

午休時間,安浔難得沒做題。

月初得計劃下開支。

他腦子裏在算這個月還貸還差多少錢,如果光周末兼職外送的話不一定夠,不夠的話得提前抓緊想辦法。

安浔在演草紙上寫了一長串看似沒邏輯的數字。

先算需要支出多少。

[16584

1799

105

60

……]

16584是房貸。貸的時候是按夫妻雙方的共同收入來卡的額度上限,後來變成文靜雅一個人還,自然還不上。就算加上公積金,把工資全填進去都不夠,更何況還得留點吃飯生活。

文靜雅只能以貸還貸,每個月艱難來回倒。

要不是實在沒辦法,文靜雅也不會同意安浔十六歲就打工。

1799是房租。

105是按上個月估算的水電費,每個月差的不大。

60是他一個月的在校午餐費,三塊一個面包,每學期都一樣。

再加上買菜,電話費,零碎的開支加各平臺的網貸和銀行房貸合起來,每個月都壓得人喘不過氣。

安浔腦子好使,記性好,腦子裏就像有一張Excel表格,将各種開銷和要還的賬記得清清楚楚。

草稿紙上列出來的,只有一串令人不明所以的數字。

闫賀安擱旁邊看了好半天,愣是不知道他在幹嘛。

他不理解好學生打發時間的方式:“幹嘛呢,做數獨?”

安浔筆尖頓了一瞬,繼續寫:“你猜。”

闫賀安猜不出來,迅速宣告放棄。

他還有別的事兒要幹,對數字毫無興趣。

闫賀安剛加上韓宇南的微信,韓宇南把他拉進了班級群。

他翻了一圈群成員,不是每個人備注都改了自己的名字。

他沒看出來哪個最有可能是安浔,一看群成員加上他是52個,他心想不會吧。

闫賀安瞥了眼正認真寫寫劃劃的安浔,給韓宇南發了條文字消息,問他安浔是哪個。

韓宇南擡頭看他一眼,又看看安浔,搞不懂闫賀安為什麽面對面非得打字——再說他直接問安浔不更快嗎。

吐槽歸吐槽,韓宇南還是回了。

[二中籃球王:他沒加群。]

闫賀安真心服了:[為什麽?]

[二中籃球王:哦,他嫌消息太多,加過,退了。]

闫賀安:“…… ”

不愧是安浔一貫的果斷風格。

闫賀安癱倒在椅子上,思想鬥争了半天,還是沒忍住用胳膊肘輕輕搗了安浔兩下:“朋友,加個微信呗。”

盡管心裏有所準備,闫賀安依然被安浔的拒絕搞得頭疼。

安浔頭也不擡:“有什麽話直接在學校說。”

闫賀安據理力争:“我周末不能找你唠唠嗎?”

安浔毫無波瀾:“沒空。”

闫賀安:“……”

媽的,聊不下去。

這簡直是個鐵壁啊。

闫賀安生無可戀地靠着椅背,他仰頭,望向天花板。

想起點兒什麽,他瞄向前排的正找範年問問題的任清華:“任清華你加了沒?”

安浔計算的速度不減:“關你屁事。”

“……”闫賀安哼了一聲,“那就是加了。憑啥她能加我不行?”

安浔終于從草稿紙中擡頭。

“任清華我認識五年了。”他平靜地睨着闫賀安陳述事實,“你願等五年,我也加你。”

闫賀安:“………”

五年?開玩笑。

你闫哥我就不信了。

最多一個月,你絕對求着加我的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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