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闫賀安坐在玄關前的地毯上拆快遞。

他網購的枕頭和被子到了。

這樣以後安浔上完課再住在他家, 就不用兩個人分一個枕頭。

闫賀安買了一個跟毛怪薩利配套的大眼仔麥克枕頭,擺在一起一藍一綠。

被子上印着一個巨大的吉他,看着很像是什麽紀念周邊, 實際也是。

他眯着眼大體看了看标簽能不能機洗, 就把被套和枕頭都扔進了洗衣機。

“新的不髒,洗個半小時就行。”闫賀安看了眼牆上挂的表, 倆人都是夜貓子,還不是很困。

現在洗的話, 洗完再睡今晚就可以直接用上了。

安浔本來想的是今晚把枕頭給闫賀安, 他枕胳膊睡,既然他已經買了當然等等更好。

“正好,我這有一套适合初中生做的模拟卷子, 本來是給原來訂好的學生準備的,現在給你測一測。”安浔從書包裏摸出一套試卷來,他需要摸清楚闫賀安基礎具體如何,先從初中的基本試題開始, 畢竟初中的內容很多是高中的基礎。

“……不是吧。”闫賀安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服了安浔這種見縫插針給他開小竈的敬業精神。

他本來想的是這半小時可以聽聽歌看個電影的。

安浔筆尖點點桌面:“快點, 抓緊時間。”

闫賀安面露掙紮, 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踩着拖鞋拉開椅子坐下, 撓撓頭發:“哦。”

星星燈懸挂在頭頂, 深藍色的虛拟天空緩慢地旋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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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賀安一看題就開始犯困, 他想起身去沖一杯咖啡喝, 安浔看穿他想借此磨蹭拖延點時間的動機, 阻止了他的動作。

“我來吧, 你做你的題。”

安浔站起身,廚房臺面上擺着一臺膠囊咖啡機, 他很快摸清楚如何操作,問闫賀安想喝什麽。

“随便,跟你喝一樣的就行。”闫賀安看題目的時候仿佛一顆被抽走了氫氣的氣球,整個人都蔫吧下去,看得安浔有點想笑。

安浔:“我不喝咖啡了,怕睡不着。你不選我就随便給你選一個了。”

闫賀安:“你選吧。”

安浔略過意式濃縮,給闫賀安沖了一杯香草拿鐵。

他目光在架子上轉了一圈,伸手拿了一個胖乎乎畫着手繪鯨魚的深藍色杯子。

“喝吧。”安浔把杯子放到闫賀安手邊,在他旁邊坐下來,也翻開一套練習題做。

氤氲的熱氣從杯口蔓延,闫賀安聞到咖啡的淡淡香氣,感覺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

跟餐廳相連的客廳窗戶開着一條縫,清新的涼意鑽進溫暖的室內,窗外路燈如同一條條熒光的河流,交織伸展融化在夜色裏。

房間內安靜下來,只能聽見筆尖在紙張上劃動的沙沙聲。

闫賀安挺有把握地做完一道選擇題,擡眼瞥見安浔正全神貫注安安靜靜地低頭做題,莫名其妙冒出點說不出的安心。

寫字的聲音以前只會讓闫賀安煩躁,現在卻有種落地的踏實感。

就像有治愈感的a’s’m’r。

碎片化的短視頻信息時代讓人浮躁,精力無法集中,很難沉下心來投入進一件事裏。

放在以前,讓闫賀安一口氣把一套卷子做完,他肯定辦不到。

有安浔在旁邊專心做題,半小時對闫賀安來說,就這麽安穩地過去了,甚至沒有察覺到時間流逝。

洗衣機完成工作的提示音響起,安浔拿過闫賀安的卷子,示意他去收被子和枕頭:“我看看。”

他拿着标準答案先給闫賀安批了選擇和填空,接着自己去看大題的解題步驟。

正确率百分之四十左右,不好不壞。

總體看着不太妙,但比安浔心理預期還要好點。

至少認真做了,這個态度就挺好。

“不錯。不會做的也把公式都默寫了一遍,沒有直接放棄。”安浔相當溫和地點評,沒有打擊闫賀安的積極性。

闫賀安已經做好被嫌棄的準備了,但是安浔沒有說什麽“你怎麽連這麽簡單的題都不會”這種話。

他托着下巴,壓了壓拼命想上翹的嘴角:“是吧,我覺得把記得的公式全列上說不準能得一分。”

“零點五吧。”安浔點頭又搖頭,“我大概對你的數學水平心裏有數了,明天起把所有科目的初三模拟試卷都做一遍我看看,以後給你做一個針對性的學習計劃,提高補課效率。”

洗衣機甩幹效果挺好,枕頭被子摸着都不潮濕,可以直接用上。

洗漱完,兩人并排一躺,都有點兒睡不着。

“……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好像下雨了。”

闫賀安說完翻身坐起來,把頭頂當窗簾用的樂隊披巾摘下來。

斜角的天窗映着遠處街道朦胧的燈光,能看到雨珠噼啪砸在玻璃上,順着斜面緩緩滑落。

闫賀安把披巾就那麽掀開,重新躺下來。

安浔枕在毛怪薩利毛茸茸的大腦袋上,看着細密的雨無聲朝着他們砸下來。

房間裏沒開燈,兩個人都沒有夜盲症,還是能看清玻璃上蜿蜒的痕跡,和被水漬模糊渲染成無數個碎片的月亮。

安浔從來沒看過這個視角的雨。

好像整個世界傾倒過來,萬有引力裹挾着這世上所有的傾盆大雨沖向他,被阻隔在天窗外。

嘈雜的一切被隔音效果不錯的天花板攔截,近在咫尺也聽起來像來自很遙遠的地方。

“你困嗎?”闫賀安突然開口。

安浔在黑暗裏搖頭:“睡不大着。”

“那你等會兒。”

說完,闫賀安摸着黑,趿拉着拖鞋下樓梯。

安浔不知道他要幹嘛,但他對闫賀安想一出是一出的行為模式有點兒習慣了,只是有點好奇的等着看他要做什麽。

很快,闫賀安拎着一個個頭挺大的東西回來了。

等他走近些,安浔才辨認出來,他拿的是放在樓梯口的那把吉他。

一般人大半夜不睡覺突然去拿吉他,安浔大概會覺得那人腦子有點毛病。

但是闫賀安這麽幹,安浔倒是沒覺得有任何違和的地方。

好像他這個人本來就一貫這樣,不這樣随心所欲反倒不像他。

于是安浔沒評價闫賀安行為突兀,只是道:“隔音效果好嗎?”

沒開燈看不太清楚,闫賀安隐約像是笑了。

“嗯。放心,不會擾民。”

闫賀安想得很簡單。

他睡不着。

下雨了,下雨天和吉他很搭。

日子一天天過,每天都複制黏貼一樣多無聊。

闫賀安随時随地都想讓生活在回憶裏像過場電影。

闫賀安沒打算開燈,安浔也沒說什麽。

昏暗的光線,下雨的窸窸窣窣聲,都給人以平靜安寧和說不上來的安全感。

琴弦撥動的聲音回蕩在閣樓的小房間內。

闫賀安盤腿坐在床邊,安浔枕在胳膊上看着頭頂的天窗,聽闫賀安調試了一下音準,慢慢開始撥弄和弦。

他彈的是腦海裏閃過的跟“雨”有關的歌。

《下雨天》。

房間裏是昏暗的,吉他的聲響卻因此清晰,溫和而洶湧。

陽光下所有情緒都掩藏起來,黑暗中反倒無所遁形。

安浔安靜地聽着,旋律徘徊在他的腦海裏,他想自己大概會永遠記得這一刻,記得闫賀安模糊彈着吉他的輪廓,記得這一段慢悠悠的和弦。

闫賀安微微搖晃着打節拍,低低地哼唱着。

安浔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等他醒來的時候,天并沒有亮的刺眼,昨晚那場細密的小雨并沒有結束,玻璃窗上流淌過淅淅瀝瀝的痕跡。

他側過臉,闫賀安還沒有醒,那把吉他被擱在床頭靠着牆,鬧鐘也還沒響。

安浔一旦醒了就很難再睡回籠覺,他幹脆蹑手蹑腳地翻身起床,去樓下煎雞蛋。

第一個鬧鐘響起前的三十秒,安浔把闫賀安從床上薅了起來。

昨天早上魔音穿耳的循環鬧鐘給安浔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他果斷将尚在睡夢中稀裏糊塗的闫賀安拖了起來,把鬧鐘摁掉。

直到被按坐在餐桌前,闫賀安才總算找回睡蒙了的理智,嗅了嗅空氣中食物的味道,低頭看看面前煎好的雞蛋,和滿滿一杯熱牛奶。

他思維遲緩地用力揉了揉眼,眨巴着眼偏頭看着安浔。

闫賀安指指早餐:“太少了,吃不飽。”

本來也沒指望闫賀安能道謝,但總之也沒料到他會說這個的安浔:“……”

真有你的闫賀安。

不愧是狗。

安浔簡明扼要:“有的吃就不錯了。”

要什麽自行車。

“哦。”闫賀安挺好打發的。他點點頭接受了這個回應,用筷子把煎蛋折疊了一下,嗷嗚一口直接把整個煎蛋塞進了嘴裏,嚼起來臉鼓的像個包子。

……什麽深淵巨口。

安浔看着闫賀安這種老人大概會喜聞樂見的吃法,嘴角微微抽動。

這種狂放派的吃相,某種程度來說看着挺痛快的,适合做吃播。

厭食症患者看過闫賀安吃東西的樣子,大概也會久違地想要好好吃飯。

吃完早餐,兩個颠倒了順序的人換上校服,去衛生間洗漱。

兩人動作統一,站在鏡子前刷牙,闫賀安叼着牙刷控訴安浔昨晚在他彈琴的時候睡着了。

“我彈得很催眠嗎?”

“相信我,”常年失眠的安浔透過鏡子跟闫賀安對視,“催眠是最高稱贊。”

闫賀安似懂非懂,睨着他哼了兩聲。

“有傘嗎?”出門之前,安浔想起什麽,轉頭看了眼陽臺的玻璃窗。

雨還下着呢。

“只有一把。”闫賀安打開玄關旁邊的櫥子門,拿出一把透明的塑料傘。

造型挺簡約風的,就是看上去抵擋不了大雨。

安浔點點頭就要出門,闫賀安叫住他:“诶你等會兒。”

他回頭,闫賀安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看看窗外,把書包往地上一扔,快步轉身上樓。

闫賀安下來的時候,手上拿着一件沖鋒衣,一條圍巾。

他抓起安浔一只手,把東西往他懷裏一塞,甩上書包開門走人。

“抓緊穿上,降溫了。”

闫賀安回頭看安浔還站那沒動,補充了一句:“感冒了會傳染給我,那可不行。”

等電梯的功夫,安浔把書包遞給闫賀安讓他幫他拿一下,穿上了那件略大的沖鋒衣。

闫賀安一看就是随手拿的,圍巾的配色其實和沖鋒衣不太搭。

淺咖色,質地非常柔軟。這條長長的圍巾最終在安浔的脖子上繞了快三圈,這讓他的臉看上去特別像是一團只露出半個腦袋的盆栽。

安浔看着闫賀安,他也戴了一條圍巾,灰色格子,只露出一雙眼睛。

兩個蒙面人站在單元門的屋檐下,撐起那把透明的傘。

一場秋雨一場寒,天氣變冷了。

但是安浔不覺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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