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闫賀安懊惱地抹了把臉, 覺得自己語言表達能力真的有問題。

張堯讓他學閱讀理解是有道理的。

他從小到大都很讨厭他爸媽說“給他花錢就等于對他好”,但他脫口而出剛剛那句話後,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也變成了這種思維模式。

艹, 明明他一直都對爸媽這種說法嗤之以鼻的。

結果他現在說話怎麽特麽也是這種畫風。

屠龍者可不能成為惡龍。

闫賀安不知所措地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 偷瞄安浔發現安浔沒有什麽不高興的樣子以後,又松了口氣。

安浔看着他, 只是簡單想了想,跟他媽打了個電話說了聲, 就同意了。

闫賀安還是覺得有點兒不踏實, 不想剛才那句話讓安浔覺得不舒服,認真強調:“我沒別的意思。”

安浔笑了,他嘆了口氣, 忍住想拍拍闫賀安狗頭的動作:“嗯,我知道。”

不知道為什麽,安浔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闫賀安一瞬間感覺有種被人信任的踏實感。

安浔清楚闫賀安沒有施舍的意思, 他只是想找個借口跟他在一塊兒,只是恰好也可以接濟他, 能讓他過得更輕松。

闫賀安又高興了, 他勾着安浔的肩膀, 兩個人在夜晚的冷風裏抄着口袋縮着脖子, 快步往公交站跑。

安浔的反應讓闫賀安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不會被誤解原來是這種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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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由此确信, 哪怕受到了一點潛意識的影響, 他跟爸媽的行為模式還是不一樣的。

因為爸媽實際上并不關心他, 只是用給錢來當借口。

而他對安浔不一樣。

最明顯的證據就是, 他跟他哥的生日只差了一個半月,他在前, 他哥在後。

每年爸媽都會不約而同的在四月格外忙碌,忙碌到完全不記得他的生日,又在一個半月後總能抽出時間來,給他哥買蛋糕,陪他一起吃飯。

一年兩年這樣,可以說是巧合。

十年都在重複同樣的過程,允諾了來年會記得,又反複落空。

失望累積久了會覺得沒意思。

他跟爸媽的區別大概就在于,僞裝出來的真情實感沒有溫度。

真切的關心釋放出來,是真的能切實地感受到的。

“冷不冷?”闫賀安從口袋裏摸出一副手套,把其中一只遞給安浔,“一人戴一個,公交欄杆還挺冰的。”

如果直接把一副都給安浔,他肯定不要。

安浔接過去戴上了。

手套就是普通的毛線手套,很厚,暖烘烘的。

一小時後,倆人手邊一人一杯咖啡,坐在餐桌旁學習。

闫賀安第一次覺得學習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安浔講解的聲音很好聽,不疾不徐,不急不緩。

既不催眠,也不無聊。

有的人愛看吃播,就是愛聽那種吃東西時嘎嘣脆的聲音,會産生幸福感。

闫賀安覺着安浔講公式的聲音,就有異曲同工之處。

“數學公式需要先死記硬背全背下來。”安浔點點課本,“今晚你能把圓和橢圓相關的公式都背熟就算完成任務。”

“噢。”闫賀安把課本拉到自己跟前,很有儀式感的拿起記號筆,邊念邊用記號筆塗上顏色。

安浔在一邊看着他這通操作,對他這種“看書必留下痕跡”的行為,不做評價。

說起來挺幽默的,安浔的課本幹幹淨淨,連筆記都沒幾行。

闫賀安看過的那幾頁藍藍綠綠紅紅黃黃的顏色紛飛,相當于每句話對他來說都是重點。

安浔真的想好奇問他一句,這樣每行都劃線标重點,跟沒化有什麽區別。

不過闫賀安有積極性是好事。

一口氣吃不成胖子,安浔沒指望闫賀安能短短幾天成績突飛猛進,脫胎換骨。

每天能看到進步就行。

離高考還有兩年,這兩年如果能充實度過,完全來得及。

至于目标,人過一輩子本來就不是帶着明确的任務來的。

誰不是從出生以來先接受灌輸的知識,再去摸索着思考自己想走的路。

邊走邊看,順其自然。

當他走到路口的時候,他自然會知道自己究竟想往左拐,還是往右拐。

***

闫賀安家裏逐漸有了兩個人一起生活的痕跡。

他喜歡記錄,經常給安浔拍照,一開始安浔還覺得防不勝防,後來就習慣了直接忽略。

闫賀安把拍好的照片洗出來,貼在相片牆上。

不知不覺的,那面牆上漸漸越來越多有關安浔的照片。

照片牆上也第一次有了闫賀安本人的影子。

他教安浔怎麽用相機,安浔偶爾會給他拍一張。

抱着吉他唱歌的闫賀安,好奇摸索着電子琴的安浔,切菜指揮闫賀安炒菜的安浔,畫畫的闫賀安。

闫賀安最喜歡的一張照片,是安浔學着學着睡着了,被闫賀安偷偷在臉上畫畫的熟睡的可愛安浔。

搬到臨城來的那天,闫賀安看着空蕩蕩的單人公寓,料想自己未來兩年的高中生活,大概會無聊的一個人窩在公寓裏吃外賣,就這麽乏善可陳的浪費青春。

事實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公寓裏随處可見安浔存在的痕跡,兩個牙杯牙刷,兩個喝水杯,睡衣晾挂在陽臺上,毛怪薩利旁邊并排躺着大眼仔麥克。

在安浔的指導下,基本的炒菜闫賀安都學會了,總結起來其實特別簡單,就是先熱油煸炒蔥姜蒜,先放肉後放菜,再加醬油就好。

現在回頭去看,闫賀安也覺着煮泡面都能糊鍋怪離譜的。

開學後轉眼過了快三個周。

跟安浔在一塊每天能做一萬件事,幾乎察覺不到時間流逝。

教室裏充斥着快要放假的愉快氣息,韓宇南轉過頭來問闫賀安和安浔:“是周幾放來着?”

“周天放,周三上課。”安浔順口給他回答了。

“喔噢。”韓宇南敲敲闫賀安的桌子,總覺得他興致不高,“闫哥,你中秋回不回家?”

“不回。”闫賀安擺手。

安浔偏頭看了看他。

“不回也正常,離那麽老遠不夠折騰的,也就三天。”韓宇南覺着也合理。“真羨慕你,不用應付公事。”

闫賀安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這個年紀一般也都沒很黏父母,韓宇南一想到全家大聚餐就頭大,到時候勢必會被拿去跟姨媽舅舅姑媽的孩子各種比較,還會問他成績什麽的,韓宇南每次都想逃跑。

周六補課,補完放學回家的時候,安浔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一句。

“星期二中秋節,你有什麽安排嗎?”

“我?”闫賀安一愣,指了指自己,笑了,“沒,我能有什麽安排。”

安浔點點頭,遲疑了兩秒:“你想不想來我家一起吃晚飯。”

“……”闫賀安怔怔看着安浔,他有點兒慢半拍的将這句話在腦子裏轉了好幾圈,才确認安浔在說什麽。

在闫賀安回答之前,安浔匆匆補充了一句:“就我和我媽。”

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默持續了沒多久,闫賀安眼睛明亮,目光輕飄飄地落在不遠處的電線杆子上,動了動嘴唇:“去。當然去。”

接下來的兩天,闫賀安總是冷不丁就想起來:中秋節要去安浔家裏吃晚飯。

想到這件事後,他就會突然升起一股子前所未有的緊張感。

然後他就戴上耳機開始在樓下跑步,跑個半小時,闫賀安才能冷靜下來。

這個過程跟抽風一樣一直反複,導致闫賀安連續兩天步數過兩萬,比忙着送外賣的安浔還多。

安浔看見步數排名的時候,随口問闫賀安白天幹嘛去了,闫賀安莫名心虛地尴尬摸摸後腦勺,嘴硬敷衍:“呃,我精力旺盛,閑不下來,不行?”

安浔:“?”

行吧。

中秋節這天,闫賀安一大早看着手機發了半天呆,給他爸媽他哥各發了一條[中秋快樂]。

到了下午,這仨人才陸陸續續給他回複。

跟複制黏貼一樣,他們彼此之間都沒話說。

闫賀安發[中秋快樂],對方給他回一句[中秋快樂。],區別是回複的時候多了個句號。

看着還沒不熟的同事或是同學之間送祝福溫馨,好歹同學還會發個可愛點的表情包,不像沒一個多餘字眼的文字消息,怎麽看都沒多少人情味。

他妹闫思寧跟他反倒是最有話可聊的一個,不過她年紀太小沒手機,想聊兩句還得通過他媽,還是算了。

等下次回家的時候,給闫思寧多帶點兒好吃的。

按理說闫賀安應該有點兒失落的,但是他新奇地發現自己很平靜。

他看着聊天界面,很平淡地掃了兩眼,就直接退出去了。

他開始琢磨晚上第一次去安浔家,應該穿什麽顏色的衣服比較合适。

不知道安浔媽媽是什麽性格,好不好相處。

肯定人挺好的,闫賀安想,不然安浔也不會請他去,否則豈不是會很尴尬。

半小時後,闫賀安家裏亂七八糟,幾乎沒地方落腳。

各種衣服帽子扔得到處都是,他一把抓住自己的頭發搓了兩下,面無表情地嘆了口氣。

要死。

他只是去安浔家吃個飯而已。

為什麽感覺穿什麽都不對。

最後他自暴自棄地随便拿了兩件套上,就這麽殺出了家門。

街道上人不多,人都在家裏。

闫賀安站在長長的坡道下面,确認了下導航。

唔,從這裏走上去,應該就到了。

正要往上走,他突然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不由得僵硬懊惱的定在了原地。

該死,他把最重要的事兒給忘了。

逢年過節的,他上人家裏蹭飯,怎麽能空着手去呢?

闫賀安匆匆檢索附近的商超,扭頭就走。

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幹脆一路狂奔,也不知道在跑個什麽勁。

半小時後,他推着購物車結賬。

收銀員一看就是個愛聊天的,嘴閑不下來,熱情且自來熟地跟他唠嗑:“嚯,看出來你家裏人多了,得二十口子人吧?”

闫賀安:“不,加上我一共仨。”

收銀員:“哦。”

收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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