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那個, 其實不是你看到的這樣。也不對,是不完整……”
在闫賀安坐立不安打算開口解釋之前,安浔示意他稍等一會兒, 打斷了他。
“等會再說。你電腦給我用一下。”
電腦?
闫賀安一頭霧水, 他悄摸端詳了幾秒安浔的臉色,沒看出他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摸不着頭腦但還是先起身上樓把電腦給他拿了下來。
他輸完密碼把電腦屏幕轉向安浔,安浔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示意他不會很久:“你先做題吧。”
闫賀安:“…………”
做題?
現在?
哪怕知道安浔的反應多半不會很過激, 但闫賀安也确實沒想到安浔這麽冷靜,跟沒看見那個視頻一樣。
他張了張口,看安浔表情淡淡神色專注, 盡管不知道他在忙什麽,闫賀安還是最終什麽也沒說。鬼使神差的,他決定依言摸出卷子做題。
太詭異了。
闫賀安想。
安浔這到底是什麽反應,難不成他要在網上搜索看看有沒有新聞什麽的?
闫賀安嘴角動了動, 看到視頻時那點兒忐忑卻莫名其妙就這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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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浔這态度,無論怎麽看, 都不像是覺得他是個危險人物的樣子。
不然早表現出排斥的态度走人了。
多少有點兒茫然的闫賀安精力不集中, 做題的時候老是忍不住擡頭瞟安浔。
怎麽會有安浔這麽完美的人。重點不知不覺偏離, 闫賀安思緒毫無邏輯地想着。
怎麽連他敲鍵盤的聲音也比別人好聽。
速度飛快, 節奏舒服, 讓人想一直聽下去。
明明跟路知他們一塊兒打游戲的時候, 闫賀安聽見他們敲鍵盤的聲音只覺得吵。
不清楚過去了多少時間, 總之沒有太久。
安浔把電腦蓋上, 随手推給闫賀安:“用完了,你放回去吧。”
闫賀安下意識先“噢”了一句, 随後忍不住直接問了:“你剛幹嘛呢?”
安浔本來就正打算告訴他:“視頻我删了。我順便查了浏覽記錄,任清華給我發的很及時。時間短,一共只有二十六個人看過,沒有大範圍傳播。”
二中的論壇本來就不算活躍,沒太多人看。
發酵需要時間,畢竟視頻晃動模糊,闫賀安發型外形反差大,不熟悉他的人看了視頻也對不上號是誰。
嗯?
闫賀安反應了兩秒,打開手機重新點了韓宇南發他的論壇鏈接。
提示網頁出錯,該頁面不存在。
“……你幹的?”闫賀安微微張口,略有點兒傻眼的明知故問。
安浔挺有耐心地應了:“嗯。”
帖子三兩下就能删掉,安浔剛才在忙,是寫了個小程序。
任何人再次上傳該視頻,都會被識別捕捉到秒删。
安浔順手鎖定了發帖人的權限。
“……”闫賀安猶豫了一下,“删了還可以再重新開帖發吧?”
安浔簡短回答:“發不了的。”
闫賀安:“…………”
靠這話從安浔嘴裏說出來怎麽可信程度這麽高。
太可靠了。
實在沒想過事情會往這種方向發展,闫賀安消化了一會兒,抓着後腦勺的頭發使勁揉了揉,最終先憋出兩個字:“……牛逼。”
以學渣闫賀安的知識涉及量,他不是很能想象還能從根源上阻斷視頻上傳的可能,但安浔輕描淡寫的說可以,他就百分百相信安浔肯定能。
“你的名字也發不出來,放心。”
安浔語氣中帶着一點不着痕跡的安慰。
闫賀安:“。”
突然更清晰的意識到安浔跟自己的智商差距。
而且,闫賀安想,安浔情緒是不是有點兒太穩定了。
從看到視頻到現在,他都沒什麽很明顯的情緒波動。
“你看什麽?”安浔偏頭,用陳述句看着闫賀安道:“我相信你不會無緣無故做這樣的事。原因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但以後為了你自己,還是應該選擇更好的處理方式。”
“無論怎麽說,一旦打了人,你就很難再是百分之百沒有過錯。”
安浔抿了口咖啡,平鋪直述:“上傳視頻的人叫李南洲。”
闫賀安愣愣地看着安浔。
他慢慢往後仰靠在椅背上,發呆一樣看着天花板無聲感慨。
……暈。
原來被人完完整整的信任,是這種感覺。
原來他曾經拼命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也沒有那麽異想天開。
‘信任’。
兩個比劃不多,但很難的字。
安浔情緒的确穩定,但實際上,是他從一開始就完全信任他。
因為絲毫沒有任何懷疑,所以專注在如何處理後續影響上,很快速就解決了問題。
“起來,這樣對頸椎不好。”
安浔說。
闫賀安嘴角止不住地上翹,他大概能想象到,自己現在肯定笑得特別像個傻缺。
他依言老老實實支起腦袋,坐直了。
“哦。”
闫賀安盯着安浔猛看了半天。
我運氣真他媽好。闫賀安琢磨着。
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一個安浔。
讓我碰見了。
“那個孫子叫項邵陽。”
闫賀安三言兩語,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講給安浔聽。
任喬是闫賀安的小學同學。
做過一年同桌,當時關系不錯。
初中不在一個學校,沒聯系過,直到高中某一天闫賀安在學校走廊裏再次撞見她。
她那時看起來很不好。
冬天,她渾身都濕透了,頭發打着縷往下滴水,哆哆嗦嗦的。
闫賀安認出她來問她怎麽了,任喬看見他愣了愣,搖頭抿唇笑笑說沒事,不小心踩空掉湖裏了。
他們學校裏确實有個湖,平常挺多人在湖邊兒上遛彎或看書的。
那時候闫賀安心也大,沒多想,雖然覺着有點兒怪怪的,但沒往別的方面想。
好久沒見了多少生疏,他點點頭讓她趕緊換個幹衣服,就走了。
學校挺大的,他們教室不挨着。
再見到任喬,又過了三個月。
闫賀安吓了一跳。
因為任喬整個人暴瘦,看上去臉色差的要命,完全不正常。
她眼睛無神,沒有氣色,十來歲的年紀,整個人透着點行将就木的死氣沉沉。
闫賀安問她怎麽了。
任喬反應有點兒慢半拍,好長時間才知道他在說什麽。
她說你幫不了我,算了。
闫賀安當時沒強求她告訴他,轉頭找消息靈通的哥們兒打聽了一圈,就知道怎麽回事兒了。
人渣在這世界上有的是。
你想給他的壞找一個理由,是沒意義的。
就是,純壞。
項邵陽家裏有點兒背景。
他們上的這所私立學校,每個學生都有點兒背景,但背景也分大小。
項邵陽校園霸淩這事兒,任喬找學校沒用。
轉學也轉不了,因為項邵陽錄了很多視頻,他威脅任喬轉學就把視頻都發到網上,她接受不了。
闫賀安氣得七竅生煙。
他沒覺着自己有過剩的正義感。
他只是,一個正常人。
一個正常人看到這種事兒,都沒辦法坐視不理。
闫賀安不是一個腦子裏各種彎彎繞繞的聰明人,他能想到的最痛快的也最直接的,就是把項邵陽這個孫子給狠揍一頓。
想起他幹的那些人渣事兒,揍他都完全不解恨。
這一頓揍确實讓項邵陽老實了一陣子。
闫賀安拳頭硬,家裏也厲害,項邵陽一時半會兒動不了他。
任喬過了一陣子正常的校園生活。
那一段時間,闫賀安不放心,每天都待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跟了一個月,闫賀安也算是仁至義盡,覺着時間這麽久了,應該是真的沒事兒了。
他好多天連籃球場都沒去,想着項邵陽應該是被揍怕了老實了,也明确警告過他好多次再靠近任喬的後果了,就沒再一直跟着任喬。
畢竟他也有自己的生活,總不能跟任喬一輩子。
結果他低估了人性的惡。
當天晚上在籃球場打完球,闫賀安才看見之前問過情況的哥們兒給他打了好多個電話。
項邵陽去堵任喬,任喬從二樓窗戶跳出來,摔斷了腿。
闫賀安那天晚上抽了兩包煙,頭一次認識到從骨頭裏壞的人是不可能真正悔改的。
他不是該揍。
他是該死。
項邵陽被闫賀安揍了個半死。
他被揍得太狠住院了,肋骨斷了三根,鼻梁骨也斷了。
闫賀安問清了任喬受傷斷的是哪條腿,把項邵陽那條腿給廢了。
事情鬧得很大。
任喬本來已經不想活了,要不是闫賀安,她已經在想和項邵陽同歸于盡。
但是闫賀安問她憑什麽。憑什麽她要為了渣滓去死,憑什麽要為了這種東西賠上一輩子。
所以任喬決定活下去。
她找到學校作證項邵陽霸淩在先,拿出驗傷記錄,闫賀安是為了幫她出頭。
任喬經過跳窗這件事,有了徹頭徹尾的轉變。
她爸媽推着她坐的臨時輪椅,找到躺在病床上被闫賀安揍得暫時動不了的項邵陽。任喬平靜地告訴他,視頻你删掉吧。
如果你敢發。她沒什麽表情地拿出水果刀,面無表情地紮穿了項邵陽的手心。
任喬的爸爸捂住項邵陽的嘴,不讓他發出聲音。
你敢發就發吧。任喬笑笑。你發視頻出去的那天,就是你生命的最後一天。
如果你不讓我好好活着,那你就去死。
如果你敢追究闫賀安的責任,你也不用活着了。
項邵陽怕了。
任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那個被他霸淩後本來想要去死的人,在“死”過一次之後重生了。
一個什麽都不怕的人,是不能惹的。
項邵陽不敢告闫賀安,這件事最後不了了之。
任喬告訴闫賀安她不會再去那個爛學校,闫賀安說那就不去。
闫賀安也同樣不想再待在那個學校,闫文理同意他轉學是因為丢了面子,闫賀安則是覺得這學校和這個家都沒勁透了,一刻也不想多待。
後來聽說任喬轉學去了別的學校,闫賀安也替她高興。
用新生活代替舊的回憶吧。
讓過去過去。
但是事實證明,壞人就算一時怕了,也依然是不可能改過自新的。
壞人依然是壞人。
路知告訴他項邵陽依然是個爛人,闫賀安一點兒也不奇怪。
現在看來,項邵陽自從出院以來懷恨在心,不甘心沒報複回來就這麽讓闫賀安繼續過安寧的校園生活。
闫賀安确實不知道跟項邵陽混在一起的李南洲偷偷錄了段視頻。
大概是起初害怕闫賀安沒敢發,但視頻一直偷偷留着沒删。
闫賀安轉學離開大概給了這兩個渣滓一種錯覺。
覺得他們可以來打擾闫賀安的生活了。
“我會處理好的。”闫賀安看着安浔簡單保證。
“你要怎麽處理。”安浔搖頭,指出問題,“你別再打架了,打人怎麽說到底也是不對的。真打出問題來了你會擔責任,而且事實證明,你揍了他好幾次,也沒有任何用處。”
闫賀安沉默。
“這件事,我來處理吧。”安浔簡單思考了一下,淺淺笑了笑。
“?”闫賀安一怔,“你來?”
“嗯。”安浔神色如常地抿了口咖啡,“你放心,他們以後都不會再來打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