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過大年
第41章 過大年
◎過大年◎
農村過年期間規矩多, 家家戶戶忙着走親戚、備年貨。談工作什麽的,太煩人了。魏檗決定不當“惡客”,反正年前已經沒有時間, 她打算過完年一上班,就到“于大爺許願池”裏投硬幣。
忙忙叨叨到了年三十晚上,下午四五點鐘簡單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 魏建嶺便帶着魏潭, 到老魏頭家裏去。
老魏頭要帶着他的兒孫, 也就是家裏所有的男丁, 去祖墳上磕頭燒紙。
山水鎮的風俗規矩,在祖墳上磕完頭之後, 還要由老魏頭在墳上點燃三根香,老魏頭和他兩個兒子要一路燃着香回家。這等于是給去世的祖先引路, 讓祖先到後世兒孫家裏去吃“年夜飯”。
回到家之後,要先把香插在香爐裏, 再到大門口撒上一道厚厚的草木灰。據說草木灰會變成“牆”, 可以攔住其他沒兒孫、沒地方吃飯的孤魂野鬼。
魏建嶺和魏潭走了好大一會兒,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韓雲英估摸着爺倆快回來了,便讓魏檗拿出來幾根玉米稭稈放進鍋臺裏,待會兒燒成灰好灑在門口。
魏檗不去,說韓雲英:“你咋這麽摳呢,大過年的,讓人家進來吃頓飯咋了?”
韓雲英直接被她說愣了。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魏檗說的“人家”, 是所謂的孤魂野鬼。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拿起掃床的掃帚在自己身上一通亂掃, 又到魏檗身上一通亂掃, 不停埋怨道:“沒影的事兒, 大過年的亂說什麽。”
“你這話可說對了,都是沒影的事兒。”魏檗雖然穿書了,但她依舊不信邪,“破四舊才多少年。”
韓雲英懶得理她,眼不見心不煩,自己出門去拿玉米稈。
魏潔見她娘出去,悄聲跟魏檗說:“姐,我覺得今年該讓你跟着去上墳。”
“你可拉倒吧。”魏檗吐出一枚瓜子皮,“外邊又冷又黑,圍着火爐嗑瓜子不香嗎,非要去磕頭。”
她管不了韓雲英已經成型的認知和三觀,對于兩個妹妹,年齡小,可塑性強,魏檗認為非常有必要扭轉一下她們的觀念。特別是魏潔,青春期的少女,正是思想和觀念成型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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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結構和民間風俗受經濟結構的影響,只要生産力發展,經濟結構改變,由不得風俗不變。”魏檗告訴魏潔:“從前男尊女卑,重視大家族抱團,是因為要憑力氣幹活、械鬥、争搶,男人具有天然優勢。現在生産力發展,機器拉平了男女體力上的差異,才有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大家族抱團的消解。這是大的社會結構和風俗變化,至于小的。”
魏檗嗑了個瓜子,跟兩個妹妹說:“就像咱這裏這個過年上墳磕頭的風俗。你不要想着什麽我是女的,我不能去;或者是我是女的,我一定好好奮鬥做出成績,跟兄弟們一起去上墳。”
“屁!”
魏檗吐出瓜子皮,跟妹妹說:“我将來把咱村建成現代化的辣椒制種産業園,在油山東坡開一現代管理公墓。到時候村裏寸土寸金,男女老少都去公墓鞠躬獻花,誰還會在村裏起墳燒紙。風俗自然而然改了。”
啊?還能這樣。
魏潔感覺被大姐打開了新世界大門,面前是一個廣闊的新世界,砸碎一切舊枷鎖,海闊天空。
小豆丁魏汾一嘴馓子花生瓜子,懵懵懂懂問魏檗:“姐,風酥(俗)是啥,能吃嗎?”
哈哈哈。姐妹仨笑成一團。
韓雲英兢兢業業抱進來玉米稭稈,燒成灰。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門外響起鬧哄哄的說話聲。魏建嶺手裏拿着香,魏潭跟在他身後捧着分給他家的祖宗牌位和照片回來了。
魏建嶺帶着魏潭把香和牌位放在院子裏的供桌上,韓雲英把燒好的灰灑在門口。
按山水鎮的風俗,從這時候起,一直到第二天雞叫,就不能再出自家院子的大門了。
一家人坐在炕上包餃子守夜。
守到下半夜,包完餃子幹完活,最小的魏汾忍不住困,歪在炕上睡了。
家裏沒有電視,魏檗又怕一旦聊天起了話頭,韓雲英叨叨個沒完,索性拿出筆記本,接着油燈,繼續理辣椒制種産業發展的後續事宜。魏潭也借着魏檗點亮的油燈,看起了書。
姐姐和哥哥都開始卷,有升學壓力的魏潔不得不拿出書本和習題集,湊在小桌上一起卷。
魏建嶺和韓雲英相視一笑,壓低了說話聲音,默默坐到另一邊。
真好,卷王促進家庭和諧。
雞叫了兩邊,天蒙蒙亮,韓雲英在炕頭鍋底下填滿柴,下了滿滿一大鍋餃子。
魏檗用冷水洗了把臉,吃過餃子,跟爹媽一起去爺爺奶奶家。
到了老魏頭家,魏檗她大伯家一家子已經到了,兩家人一起給老魏頭兩口子拜年。老魏頭摸出幾個紅包,分別給了魏俊海家兩個孩子和魏汾。別說已經工作掙錢的魏檗,連魏潔都算大姑娘,沒了紅包可領。
湊齊了人,發完紅包,老魏頭和楊秀屬于村裏的長輩老人,坐在家裏等着別人上門拜年就可以,不必再出門去拜年。其他人分成男女兩撥,由魏建軍和他媳婦帶着,到村裏挨家挨戶拜年。
按照親疏遠近,魏檗跟着她大伯娘先去了老魏頭親弟弟,魏檗的叔爺爺家裏。在她叔爺爺家坐了一會兒,裝了滿兜花生瓜子,喝了一肚子茶水,等她叔爺爺家裏的兒媳婦、孫媳婦給老魏頭和楊秀兩口子拜完年回來,兩家人彙聚成一大家,浩浩蕩蕩又去其他家拜年。
從老魏頭親兄弟、叔伯兄弟、同姓五服以內兄弟,一路拜年拜下來,小半個莊子彙聚起浩浩蕩蕩魏家的媳婦、姑娘一大群人。拜完同姓,再拜不同姓的左鄰右舍,半道遇上魏建軍打頭帶着的自家男人,也沒時間停下來細說話,只能問問對方還剩幾家,随便聊兩句,再匆匆分開,各自奔向下一家。
魏檗跟在隊伍最後面,有的人家院子小,人太多,她索性不進院。魏潔跟着她,也不愛湊熱鬧。只有魏汾,仗着人小,從人堆人縫裏往前擠,每家都能擠到人家堂屋裏,抓人家一把花生,幾塊糖果,塞的嘴裏兜裏,全都滿滿當當。
拜完年回到老魏頭家,魏建軍幾個男人還沒回來。又等了一會兒,他們才進屋。魏檗眼尖地發現,魏建嶺幾個人,膝蓋部位都沾了土。
老魏頭見他們進屋,問魏建軍:“都去全了嗎,哪幾家磕了頭?”
“去全了,呂家也去了。給我叔,還有三立叔、國大爺磕了,其他人家裏讓了讓,沒讓磕。”
老魏頭聽了,抽了口煙,點點頭,看起來尚算滿意。
啧啧啧,魏檗看得啧啧稱奇,心裏暗暗搖頭。她們“女眷”拜年,吃吃喝喝交流感情玩玩樂樂,男人們還承擔了磕頭、家族對外交流的重任。咱就是說,封建時代這是責任、榮光,擱現在,純純“封建壓迫”啊。
鬧哄哄過了初一,初二魏檗跟韓雲英去了自己姥姥家。
魏檗的姥姥家和油山西村中間只隔了兩個村和一道黃河,卻跟她家分屬了兩個省。垮了省界,道路設施維修、農村種糧政策、民風民俗等等,都有很大差別,所以兩個村之間的來往交流,距離上密切,心理上卻有一些疏遠。
魏檗的姥爺已經去世,只剩下姥姥,在幾個舅家輪流生活。現在輪到了她大舅家。
韓雲英五個姊妹,兩個兄弟,五個姊妹都趁過年帶着自家孩子來看老娘,鬧鬧哄哄一大家子人。
快到中午飯點,魏檗眼瞅着她大舅媽臉上的笑越來越勉強,拉拉韓雲英袖子,跟她說:“咱回家吃,不要當惡客。”
韓雲英顯然也知道自己嫂子脾氣。她現在有錢,腰杆壯,為了讓嫂子對自己老娘好一點兒,本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原則,留下帶的東西,給她嫂子塞了五十塊錢,吃飯之前帶着幾個孩子走了。
走的時候雖然明事理,一路上韓雲英卻氣得夠嗆。等回到家一掀鍋蓋,冷鍋冷竈,直逮住魏建嶺一頓數落。
“誰能知道你哥大過年的不管飯。”魏建嶺也氣得亂罵,自從老丈人沒了,他大舅哥越發搜摳不講究。
有三個妹妹的魏潭壓低聲音,不觸爹娘黴頭,悄悄給妹妹們拍胸脯保證,“将來我一定管飯,我家就是你們家,想吃什麽點什麽。”
“好啊,大鍋。”嘴裏塞滿大花馍的魏汾盡管口齒不清,依然倔強地報着從收音機裏聽了一遍就記住的一串菜名:“我要吃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臘肉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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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三,一大早天陰沉沉的,看起來要下雪的樣子。
魏檗一大早跟魏潔說,“估計今天沒事情,能在家好好歇一天。”
話音未落,魏檗的奶奶楊秀就帶着好幾個人,歡歡喜喜、浩浩蕩蕩進了魏檗家大門。
“老二媳婦,大丫。”楊秀歡歡喜喜進門,挽着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婦女。後面跟着魏檗的大娘,還有其他不認識的人,以及一個個子不高,小頭圓腦,土撥鼠一樣的年輕男人。
小院裏,魏檗家的人面面相觑。
魏建嶺心裏有點惱,惱自己娘急匆匆帶人上門。
他跟韓雲英兩口子,一方面,按照農村規矩,認為自己姑娘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紀,呂家滿兒子條件确實不錯。另一方面,又隐秘地摻雜了姑娘是棵搖錢樹,想多留幾年的心思。再加上魏檗自己沒有提過想結婚的意思,魏建嶺和韓雲英糾糾結結,半鴕鳥心态,能拖一天是一天,一直沒有給出明确回話。
魏檗回家來,他們也沒給魏檗提這件事情。
現在突然上門,魏建嶺兩口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神色裏沒有一點兒熱乎勁。
魏檗更不會上前主動和她們親熱,她本想着過年之後找于明忠,在陳黑臉臨走之前搞掉呂家豐的村支書。沒了村支書位置的呂家,她相信沒有能力,也沒有臉面再上她家來提親。
沒想到呂家動作這麽快。
剛剛年初三,還沒等她采取行動,就到她家裏來組織“相親大會”。
天色陰得更狠了,鉛雲下墜。
暗沉沉的天光,壓得過年時剛剛貼上的紅對聯,都沒了喜慶的鮮亮。
小院裏的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挽着楊秀胳膊的中年婦女并沒有感受到凝滞的氣氛,渾身冒着熱騰騰的喜氣,松開和楊秀纏在一起的胳膊,上前一步抓住魏檗的手,“大丫真好看。我秋裏上鎮上去,看見大丫的大照片,都不敢認是咱家大丫。這一看真人,比照片還好看!”
“什麽大照片?”魏潭忍不住插嘴問。
魏檗:……表彰大會之前挂在電影院外邊的大照片,死去的回憶開始攻擊我。
魏檗尴尬得腳趾扣地,用力想把自己的手從中年婦女手裏拽出來。沒想到這位大娘幹慣農活,手勁兒大得很,死死抓住魏檗不撒手,聲音像喳喳報喜的喜鵲,調門高而歡快,“鎮上電影院前邊挂的大照片。十裏八鄉沒見過這麽俊的人,我還以為是大城市的姑娘呢,沒想到是咱大丫。”
她又轉頭跟韓雲英說:“你可太有福了,攤上這麽好閨女,俺看了都眼饞。”
被這位老王姨一捧,氣氛頓時活絡不少,韓雲英臉上也有了笑意,“她王姨,你忒擡舉了。”
跟魏檗說:“這是你王姨。”
魏檗勉勉強強叫了聲姨,終于把雙手從老王姨鉗子一樣的大手裏拽了出來。她不知道,這位王姨,是油山西村有名的媒人,一張利嘴,能把芝麻說成西瓜,把黑貓說成白貓,死的說成活的。家裏大鯉魚從年頭吃到年尾,在附近幾個村裏都很有名氣。
這會兒,老王姨鉚足了勁兒,要吃呂家的大鯉魚。
按以往的經驗,只有父母,特別是當爹的拍板,兩家婚事基本就成了。現在男方全家沒有意見,主動求娶,在老王姨看來,以呂家後生這麽好的條件,這條大鯉魚,自己不費勁就能吃到。
誇完魏檗,大家都到堂屋裏坐下之後,老王姨“火力目标”對準魏建嶺。
跟魏建嶺掰着指頭數呂家滿的家底,家裏有地、有牛、有自行車,還有縫紉機,在外面也沒有拉款欠賬。
數完呂家的家底,又口風一轉,說:“咱家的情況,也不多說了,咱心裏都有數。啧~”
一個啧,啧得魏家幾個人臉色各異。
楊秀覺得是啧自己閨女,魏潭覺得是啧自己媽,嫌棄自己家家風不好,姑娘教養不行。魏建嶺認為,是在啧自己沒兒子,養了別人的兒子,說不定到老了一樣要靠閨女養老,人家女婿嫌棄負擔重……
魏檗,魏檗單純覺得此人讨厭,她懷疑“啧”是開啓PUA的前奏。
老王姨像是沒有看到魏家人的臉色變化,只是笑着跟魏建嶺說:“大家鄉裏鄉親,知根知底的,要是在意,也不上門了不是。你看恁這個女婿。”
老王姨指了指進屋後一直縮頭縮腦的年輕土撥鼠,跟魏建嶺說:“一看就老實厚道。馬上也要畢業吃皇糧,并且人家是當老師的先生,現在訂下來,到時候給你閨女一起孝順你。現在不訂,說不定到時候,就訂不上了。”
壓一擡一的一番話,頓時說得魏建嶺意動。
韓雲英不樂意了,“我家大丫也有很多人上門求呢。”
“弟妹,你這話可不對了。”老王姨掐着手指裝模作樣,“我都不用打聽,略一算,就知道條件肯定沒小呂好。弟妹,你說我說的對嗎?”
韓雲英仔細一琢磨,臉色頓時尴尬難看。來探口風的男方家庭,都是村裏的人家,不乏考上學吃皇糧的,也不乏家底殷實的,但既家底殷實,又吃皇糧的人家,确實只有呂家一戶。
老王姨更得意了,
給呂家滿的媳婦兒使了個眼色,呂家滿的媳婦兒會意,拍拍自己兒子,“呂祿,給你叔表個态。”
“我,我……”年輕的土撥鼠呂祿滿臉通紅。
他來相親之前,心裏一直亂糟糟的。他知道自己爹一開始不太同意這門親事,是大伯強行安排的。呂祿還他大娘楊梅花說,魏家的姑娘撒潑打滾勾引男人有一套,他大哥呂勇根本看不上。
所以呂祿對落在自己頭上的這門“親事”,別提多抵觸了。但他确實是個老實孩子,一直在鎮上讀書,家裏說什麽聽什麽,盡管不滿意,還是唯唯諾諾配合着過來相親了。心裏頭憋了一肚子委屈和不滿。
然而現在,不,應該說看到魏檗的那一刻,他心裏的所有委屈和不滿,全都變成了驚喜和赧然。
他只是老實,又不是傻。
年輕的姑娘目光朝他一瞥,雪亮的目光像小火把一樣,“刷”照進他的心裏。
這樣的姑娘,能看上他二流子樣的堂哥,才有鬼了。
一定是堂哥喜歡人家,人家卻看不上堂哥,所以才叫我來。
呂祿心裏充斥着壓下堂哥成為家族同輩翹楚的得意,又激蕩着在心悅的姑娘面前孔雀開屏的鬥志。只是他着實不善言辭,被他娘點名叫起來之後,滿臉通紅,聲音高亢:“我,我以後是你兒子,您就是我親爹。”
“哈哈哈哈,這老實孩子。”
老王姨佯怒訓斥呂祿:“渾說什麽呢,你魏叔還沒點頭同意。”
又跟魏建嶺道歉:“這孩子,忒老實。随他爹媽。他爹媽也老實,為了給孩子娶媳婦,準備出五千塊錢的彩禮。”
多少?
五千塊錢,可不是個小數目!楊秀都倒吸一口涼氣,情不自禁看向呂家滿的媳婦。
呂家滿的媳婦忙不疊點頭,表示老王姨說得都對!架子擺得低低的,誠意表現得足足的。
家底殷實、孩子老實上進。如果說缺點,就是先前兩家有仇。但細論起來,有仇的其實是呂家豐和老魏頭,魏建嶺心裏忍不住給呂家滿開脫,他跟他哥哥不一樣,再說人家現在誠意真的很足……
韓雲英心裏也琢磨,老王姨有句話說對了,過了這村沒這店,現在不訂,說不定以後沒比這再好的了。女娃年紀越大越不值錢,越說不到好的……
老王姨多精明的人。
立馬捕捉到魏建嶺和韓雲英的意動,疾風驟雨一通說,話又多又密,根本不給其他人插話和反駁的時間,吧啦吧啦立刻要定下訂親走禮的日子。
“聽我說。”
魏檗的聲音淹沒在喜氣洋洋的讨論裏,沒人問她作為另一主角的意見。
“聽我說!”魏檗忍不了,高聲叫停了正要讨論訂親流程的衆人。
“是來給我相親吧,有沒有人問我的意思?”魏檗站起身,俯視愣在當場的滿屋子人,“我不同意。”
“你這丫頭,你這丫頭……”見多識廣的老王姨都不知道該怎麽圓場,絞盡腦汁之後,磕磕巴巴說道:“嗨,姑娘臉皮薄,還害羞了。”
哦,原來如此。
衆人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盡管覺得違和,還是立馬認定了這個理由。
哦,小姑娘臉皮薄,害羞了。
一定是這樣!
松了口氣,再次投入熱烈的讨論中。
?!
你們有沒有在聽我說什麽?!
魏檗既憋悶又無語。
論社會身份,她吃皇糧,在鎮裏工作,是在場所有人裏目前社會地位最高的。論能力,她剛剛給家裏掙了兩千多塊錢,并且有持續掙錢的能力。看起來似乎在家裏有了一定的話語權。
魏檗想不明白,為什麽遇到談婚論嫁,跟她息息相關的事情,她的意見依然不重要,依然像被論斤稱量的貨物,放在貨架上賣?
她看了一眼土撥鼠,發現土撥鼠正縮頭縮腦坐在角落裏,同她一樣,沒有任何話語權。
“我說了,我,不,同,意!”
啪。
水漿崩裂,瓷片紛飛。
魏檗狠狠往地下掼了個杯子。
終于,整個房間裏的人安靜如雞。——被掐住脖子的雞,張嘴凸眼,目瞪口呆。
“我不同意。”魏檗一指呂祿:“不只是他。”她甚至對面如土色的呂祿笑了一下,安慰道:“我對你沒意見。”
魏檗說:“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你們誰都不能摻和!”
說完要往外走,被呂家滿的老婆一把抓住袖子:“你給我站住!這麽不給我們老呂家臉?!”
呂家滿的老婆覺得自己家姿态已經放得夠低了,我兒子這麽好,娶什麽樣的娶不到,要在這裏給你低三下四?恨得十根長指甲劈頭蓋臉,朝魏檗頭上臉上招呼。
魏潭趕緊上前隔在兩人中間。
老王姨似笑非笑,陰陽怪氣開口……
魏檗沒有理會身後一片狼藉,快步朝屋外走去。
陰雲似乎已經觸碰到屋檐,天光被壓得沒有一絲亮度。
寒風怒號,衰草連天。
風雪欲來!
魏檗推了自行車,沖進怒吼的北風裏。
“大妹!大妹你去哪裏。”魏潭急忙踢開另一輛自行車的車撐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