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見家長”

第63章 “見家長”

◎“見家長”◎

到省城的時候, 已經接近傍晚。魏檗建議,先找一個招待所住下,第二天一早再去農資市場交割種子賣錢。

不然現在去了農資市場, 晚上帶着一大筆錢住招待所,難保不會出現什麽事情。

魏建嶺和魏俊海當然沒有意見。幾個人裏最着急的是錢盛,魏檗此言, 主要是為了征求錢盛的意見。

錢盛想了想, 即便現在立馬去賣種子換了錢, 也決計不敢帶着這麽一大筆錢在夜裏趕路, 也不敢帶着這麽一大筆錢,在人生地不熟的省城住宿。

現在幾個人帶的種子, 落在不懂行的人眼裏,根本算不得什麽“財貨”, 和大筆現金完全不一樣。

所以錢盛也點頭同意了魏檗的提議,大家決定先找一個招待所住一晚, 明日再去農資市場賣種子。

這個年代住招待所, 都需要有介紹信。

魏檗出來的時候,除了她和魏建嶺、魏俊海三個,給錢盛和王陽也以油山西村的名義開了兩張介紹信。除此之外,她還蓋了大概五六章“空印”,只蓋了油山西村的章子,沒有填內容。萬一有什麽,可以随時按人家的要求現場填。

火車站旁邊魚龍混雜, 南來北往的人太多,魏檗不怎麽放心火車站附近的招待所。她帶着四個人打了一輛火車站載人的三輪蹦蹦車, 到了北山農業大學附近, 住進大學城附近的招待所。

魏建嶺和魏俊海一個房間, 錢盛和王陽一個房間,魏檗單獨一個房間。魏檗房間除了她自己的用品,沒有放任何行李和種子。種子大家默契的在魏建嶺房間放了一半,錢盛王陽房間裏放了一半。

魏建嶺和魏俊海把種子藏在招待所的床底下,外面擋上其他行李,最最外頭,胡亂扔上兩人的臭襪子臭鞋。錢盛王陽他倆把種子藏在櫃子裏,又抱了一床被子,把種子壓在下面。

出門的時候,各自把門窗檢查一遍。

在大廳裏等他們的魏檗哪裏知道他們在屋裏搞這些,左等不來,又等不來。正想上去敲門看看,魏建嶺幾個人結伴下來了。

每個人都信心十足跟魏檗拍胸脯保證:“放好了,你就放心吧!”

魏建嶺難得到省城來一次,又住在了大學城附近,他問魏檗:“大丫,這裏離你哥上學的地方,有多遠。”

“就在那。”魏檗把北山大學指給他看,“隔條路就是。咱去吃飯的那條街,左邊是我前幾天讀書的北山農大,右邊就是魏潭上學的北山大學。”

魏建嶺問:“咱去吃飯,要不要叫你哥也來?”

“叫啊。我本來也打算叫他。他……”魏檗想告訴魏建嶺魏潭談了個女朋友,轉念一想,魏潭心裏不一定有什麽打算,自己便不要當藏不住事情的人了。

她跟王陽說:“他宿舍你知道,你跑快看看他在不在,在的話叫他出來一起吃飯。我們到小吃街上北山船菜那家店吃。”

“好嘞~”王陽答應一聲,跑快去北山大學找魏潭。

魏檗跟魏建嶺三人說:“前幾天王陽找我,就在魏潭宿舍住了一晚。”

魏俊海正好奇的四下打量,聞言酸道:“王陽那小子也算沾了點文氣兒。”

“你要想,今晚你也去跟魏潭擠吧。”

“我不,我要住招待所。”

“那樓好高,二叔,你看那白色的樓。”

……

魏俊海一路大驚小怪,啧啧稱奇。魏檗一路給他們三個介紹兩個學校周邊的景點建築。

到了小吃街,找到第一次和魏潭、高秀秀吃飯的那家店。

魏檗在函授班期間,這條小吃街上的店也吃了不少家,全部嘗下來,魏潭請她吃的那家北山船菜,要排在物美價廉NO.1。

老哥良心大大的有,請客沒有坑妹妹。

幾個人坐下沒多久,王陽便推門進來了。

魏檗奇道:“這麽快?”

“剛進大門就碰上了。”王陽說:“他們也正打算出來吃飯呢。太巧了,幸虧沒走串。”

魏檗聽到個詞,“他們”?

魏建嶺沒意識到,他站起來向外看去,問王陽:“人呢?咋不進來?”

王陽轉頭往外看,魏檗也轉頭向門口看去。

魏潭正好推門掀簾子進來,他身後,還跟着一個滿臉通紅的人。

“秀秀姐,這邊來坐。”

魏檗站起身,給魏潭揮手示意。又在旁邊沒人的空桌子旁拉過來一張椅子給高秀秀坐。

高秀秀挨着魏潭和魏檗坐下。

魏建嶺此時意識到了點兒什麽,又不敢相信。看看魏潭,看看高秀秀。

魏潭倒是大大方方,握住高秀秀的手,跟魏建嶺說:“爹,這是我女朋友,秀秀,高秀秀。”

他又給高秀秀介紹:“這是我爹。”

魏檗離得近,看到高秀秀臉色比進門時更紅了三分。高秀秀低垂着眼睛,站起身子,微微彎腰,低聲叫魏建嶺:“叔叔好。”

魏潭指指魏俊海,跟高秀秀說:“這我大爺家的堂哥。”

高秀秀半起身,叫魏俊海:“哥。”

魏潭目光看向錢盛,錢盛連忙說:“我姓錢,錢盛,跟魏姐上省城來辦點事情。”

高秀秀沒有起身,只是道:“錢哥好。”

“王陽,我妹。”魏潭指指王陽,魏檗,跟高秀秀說:“你都見過了。”

高秀秀點點頭。魏檗看高秀秀還有些緊張,安撫似的握住高秀秀的手,秀秀給了她一個感激的微笑。

魏建嶺這時候也反應過來。

魏潭不聲不響,談了個媳婦啊!并且看樣子,魏檗也知道。

事出突然,他摸遍全身,既沒摸到錢,也沒摸到能當見面禮的“傳家寶”。魏建嶺忍不住埋怨魏檗:“你一早知道了?回家咋不說呢!一點兒都沒準備。”

魏檗也無語了,她也沒想到魏潭直接來帶高秀秀“見家長”啊!她自己不喜歡被別人幹涉私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她也盡量做到有邊界感,不去幹涉別人的私事。

魏潭本來也要畢業回家了,她以為,魏潭會到家之後,正式給家裏說。

哪裏想到老哥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在這種情況下,直接帶了高秀秀來。

可這事兒,讓魏建嶺一說,聽起來卻仿佛是她這個小姑子對高秀秀有意見,所以才不給家裏說魏潭談女朋友的事情。

這是什麽豬隊友。

魏檗麻了,只好明着給魏建嶺,實際上是給高秀秀解釋:“本想告訴家裏,沒想到回到家之後事情太多,焦頭爛額,一下子就忘了。”

魏檗回家之後有多忙,魏建嶺看在眼裏,他接受了魏檗的解釋。想到讓魏檗忙得焦頭爛額的“罪魁禍首”,狠狠瞪了一眼錢盛。

錢盛頭往桌子上低了一低。

魏建嶺接不接受這個理由魏檗不在乎,她看向高秀秀,高秀秀臉上看不出什麽,只是魏檗隐隐,純純沒有憑證的第六感,感覺到,高秀秀情緒似乎不高。

魏建嶺知道她回家有多忙,高秀秀不知道,自己的理由乍一聽似乎真的有點敷衍。落在高秀秀眼裏,就是,男朋友的妹妹,自己未來的小姑子,對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比對自己更重視更上心。

魏檗想了想,老哥突兀的把高秀秀帶來,高秀秀回家之後,八成會向家裏說起見到了男朋友的家長。正常情況下,女方家長都會問一句,在哪兒見的,怎麽回事兒,說了什麽。

以魏潭的八百個心眼子,魏檗不确定他帶高秀秀來,究竟是臨時起意,還是想拐彎抹角向高昊透露些信息。

魏檗趴到高秀秀耳邊,沒說很詳細,只是把錢盛的哥哥遇到事情,所以自己連函授班結業考試都沒考,就匆匆回家的事情,咬耳朵給她說了一遍。

高秀秀聽完,驚訝的睜大眼睛。

在她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裏,學習考試是天字第一號大事,連考試都來不及,得是多麽大的事情啊。她對魏檗回家“忘了”說自己的事情釋然了,并且擔憂問道:“事情解決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魏檗松口氣笑了,這次沒有咬耳朵,給高秀秀,也給魏潭說:“我們幾個這次到省城來賣辣椒種子,能賣這個。”

魏檗伸出兩根手指,在桌面上寫了個“萬”字。

高秀秀驚訝的捂住嘴,魏潭眼睛也一瞬間睜大。

“賣了種子,有了錢,便沒事兒了。”

高秀秀從抓着魏檗的手,變成挽着魏檗的胳膊,由衷贊道:“好厲害,你們好厲害。”

魏檗:“還好還好啦。”

上了菜,大家邊吃邊聊。

魏建嶺最關心的,一是高秀秀的家長是幹啥的,二是真要結婚,她家要多少彩禮。不過魏建嶺也不憨,彩禮的事情,不能在這種場合下問。

問人家家裏是幹啥的,也不能問得很突兀。

心裏滿心的事兒,一桌子好菜,魏建嶺食不知味。

魏俊海問他:“叔,你咋光夾辣椒,不夾肉?”

魏建嶺:……

魏建嶺這才發現,滿桌子好菜,自己光緊着離自己最近的那一碟子辣椒鹹菜吃了。

魏建嶺瞪了魏俊海一眼:“我種辣椒,吃點辣椒咋了。嘗嘗人家咋做的,回去也好學着做!”

他後知後覺感覺到,嘴裏熱辣辣的辣得疼。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涼水,才想出怎麽體面的“盤問”高秀秀。

魏建嶺用自以為和藹慈祥拉家常的語氣,問高秀秀:“秀秀家是哪兒人啊?”

高秀秀說:“我爺爺家是山東的,姥姥家在南常市,我從小就在省城長大。”

“啊,城市戶口啊?”

高秀秀點點頭。

魏建嶺覺得,剛剛辣椒吃多了,勁兒還沒下,又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涼水。他以為,高秀秀頂多也像魏潭一樣,家裏農村,考大學才到的這裏。

哪成想,人家是省城的城市戶口。魏建嶺覺得那從未謀面的未來親家,讓他感到壓力山大。

魏建嶺說:“唉,俺都是農村人。魏潭小時候也在農村,考上大學才出來。”

高秀秀點點頭,“我知道。”她看向魏潭,眼裏閃動着光彩。

魏建嶺又問:“你爸媽都有工作?是工人?”

“不是。”高秀秀搖搖頭。

魏建嶺一口氣兒松了半拉,就聽高秀秀繼續說:“我媽是北山大學的老師,我把在咱南涿縣工作。”

魏潭接着補了一句:“在縣委機關大院上班。”

……

魏建嶺筷子都要拿不住了。

俺家泥腿子,人家家裏是書香門第,機關幹部。高攀的太過分了吧!人家女方家裏同意才能有鬼了。魏建嶺懂了,為什麽魏檗回家不說。魏檗那丫頭多精啊,她肯定是知道他哥這成不了。

“吃飯吃飯。”魏建嶺悟了,招呼大家說話別耽誤吃飯。

他打定主意,回頭找時間勸一下魏潭,找媳婦要踏踏實實,看看自己啥情況,找個差不離的就行了,別光想着高攀。跟呂勇似的,把自己耽誤成光棍漢了。

魏建嶺“悟了”的表情大概太過明顯。魏潭看不下去,跟魏建嶺說:“爹,我畢業之後準備回咱縣裏工作,就跟着高叔。我跟秀秀的事兒,高叔和吳老師都知道。你回去跟俺娘也說一下,等我上班安頓下來,就帶秀秀回咱家去看看。”

“啪嗒!”

魏建嶺搖搖欲墜的筷子終于掉到了桌子上。

“爹,你喝醉了吧。”魏檗瞥了一眼魏建嶺,說:“讓你別喝那麽多酒。海哥,去櫃臺再給你叔那雙筷子。”

“咳、咳咳。”魏俊海大聲咳嗽着去櫃臺拿新筷子。

魏建嶺長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魏檗。什麽玩意兒?你再說一遍!你點的菜,點沒點酒你心裏沒數嗎?你說喝酒誤事,根本沒給你爹點酒!你爹我一杯子一杯子灌的淨白開水!

還有你,魏俊海!魏建嶺沒好氣兒接過魏俊海手裏的筷子,你那是咳嗽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在憋笑!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魏建嶺內心一片憂愁凄涼憤懑,一個個的小輩們,都不孝順!

吃菜!他拿起筷子,不想搭理桌上任何一個姓魏的,悶頭吃菜。

吃完飯,魏潭和高秀秀回學校,和魏檗幾人在小吃街的街頭分別。魏檗幾人沿着北山農業大學外面的柏油馬路回招待所。

走在路上,魏檗聽到背後似乎有人叫她。

“是在叫我嗎?”

王陽說:“我聽着像。”

魏檗停下腳步,轉身發現,原來真的有人在叫她。她回過身去,往來時的方向,回頭走了幾步,迎上叫她的人。

“李老師,真巧。”

李燭說:“我遠遠看着像你,果真是。你家裏的事情辦的怎樣了?昨天函授班結業考完,這一期圓滿結束了。”他笑出一口大白牙,挑挑眉,跟魏檗說:“一切順利。”

魏檗也笑了,她眨眨眼睛:“謝謝李老師呀。家裏的事情也很順利。”她指指不遠處的魏建嶺幾個,“我們明天到農資市場賣辣椒,賣了基本就沒事兒了。”

“那太好了。你之前說的産學研基地的事情,院裏也基本同意了。”

魏檗高興道:“果真太好了!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可以去考察考察我們的基地。”

正說着話,周遭的路燈“刷”,亮了起來。

燈下看美人,月下觀君子。

李燭一瞬間微微失神,魏檗也被晃了一下眼睛。

不遠處等着的幾個人,也更加看清了來人的樣貌和兩人說話時的情态。

王陽說:“這人幹啥的,是在追我們魏姐吧?”

錢盛道:“我看像。”

“啧啧啧。”魏俊海晃腦:“郎才女貌郎才女貌。”

最後魏建嶺發話,一錘定音:“你們仨都給我閉嘴!”

夜裏睡覺的時候,魏建嶺翻來覆去,翻來覆去,愁死了,睡不着。魏俊海睡得呼哈,呼嚕打得震天響。

魏建嶺聽了,心裏更是煩躁,所幸從床上下來,踹了魏俊海兩腳。我睡不着,你睡這麽香,我氣得慌。

魏俊海睡得迷迷糊糊,屁股一疼,睜眼一個黑人影站自己床邊,吓了一大跳。揮起拳頭給了魏建嶺一拳。

“小王八羔子打你叔!”

“叔,你大半夜幹啥呢,能怨我嗎?”

魏建嶺坐地上捂着被魏俊海打疼的腦袋:“睡不着。愁死了。”

“愁啥?”

魏俊海不想聊天,敷衍了一句,重新躺床上睡覺。

魏建嶺從地上起來,“砰砰”給了魏俊海兩錘,“讓你揍你叔,你叔揍回來!”

魏俊海:我好好睡覺招誰惹誰了……

不過魏俊海清醒着的時候,也不大真敢跟長輩對打,只好生受了魏建嶺兩錘。

沒了呼嚕聲,錘了魏俊海兩錘,魏建嶺心裏好受多了。也願意跟魏俊海聊聊煩心事兒。

他說:“愁啥,愁今天見着的魏潭女朋友,還有大丫頭那個老師。”

魏俊海只想睡覺,敷衍道:“這有啥可愁的。不用你操心,多好啊。”

“見着魏潭吧,我總想起他親爹。”魏建嶺點了根煙,“你妹那個吧,我又擔心鬧到最後跟你姑那樣。”

魏俊海猛地翻身坐起來:“怎麽說?”

你細聊聊。你要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

同類推薦